第1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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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祥緩步出門,吱呀一聲將木門帶起,腳步聲遠去,屋內頓時一片寂靜。 馮敬堯快速的在屋內轉了一圈,屏風后,床鋪上下都查看一番,又湊在門縫四下朝外張望,確定石屋周圍再無他人,這才放心的來到佛像前,皺著眉頭看著那佛像半天,嘆了口氣,伸手拿起蠟燭點起,一邊一個插在燭臺上。 蘇錦在佛像肚子里聽馮敬堯的足音忽東忽西到處亂走,知道他在查看環(huán)境,直到聽到火石咔咔作響,這才暗暗松了口氣,若是馮敬堯再小心些,撩開佛像兩側的帷幕查看,定然一眼就能看到被掰開的大洞,蘇錦還像只受驚的鴕鳥屁股露出大半在外,坐在洞沿上呢。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祖在上,受弟子普濟一拜?!?/br> 馮老虎爬在蒲團上給佛像三拜,將手中的三根香插入香爐,轉身坐在蒲團上,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么開口,沉默半晌,終于嘆了口氣壓著嗓子輕聲道:“弟子普濟,俗家名叫做馮敬堯,今日迫不得已,求我佛慈悲,救弟子于煎熬之中?!?/br> 頓了頓,馮老虎續(xù)道:“既然要跟我佛誠心懺悔,那弟子便從頭說起吧,免得遺漏,讓佛祖誤以為弟子隱瞞?!?/br> 蘇錦豎起耳朵,大氣都不敢出,仔細傾聽。 第三九八章懺悔錄(一) 馮敬堯仰頭看著昏暗的房梁發(fā)了一會呆,這才鼓足勇氣,嘶啞著嗓子道:“佛祖在上,弟子本也是貧寒人家子弟,祖籍河北滄州府,幼年家貧,父親身子病弱,家中原本兄弟姐妹七人,那一年滄州府起了瘟疫,哥哥jiejie們相繼染病,家中無錢醫(yī)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相繼夭折,十歲那年,家父過世,家中就剩母親和弟子兩人相依為命?!?/br> 蘇錦心頭一緊,沒想到馮老虎竟然有著如此悲慘的童年,眼睜睜看著兄弟姐妹全部病死,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蘇錦不敢想象。 “母親無法養(yǎng)活弟子,想帶著弟子改嫁但是卻又怕弟子受人白眼,正無計可施之時,為恩師所得知,恩師乃滄州吳橋鐵獅子柳大華,遂收為門下弟子,其后一年,滄州大旱,隨恩師舉家西遷,至晉州馬欄山定居下來,恩師在當地收徒授業(yè),這才過了七年的安穩(wěn)日子?!?/br> 蘇錦暗暗嘆息,馮老虎年輕的時候倒也極為艱難,能活下來也算是機緣巧合。 馮老虎嘆息著繼續(xù)道:“弟子隨恩師苦練武藝,每日砍柴擔水,侍奉師父師娘,日子雖清苦,但也能吃的飽穿得暖,師兄弟們當中,弟子的武藝最精,師父也時??湮铱炭嘤霉Γ瑢砘蚰軅髌湟吕?,哎,若無那日之事,弟子怕是也和師父一樣,現在正在馬欄山授徒,過著自耕自食的平靜日子呢;嘿!人生境遇當真不可預料,誰能預知自己的命運呢?” 蘇錦心道:命運自然不可預知,但是命運也并非絕對虛無縹緲之事,當下所作所為,其實便影響著將來的命運;但不知他所說的那件改變命運之事是什么事。 馮老虎微微嘆息,顫抖著手揉了揉有些發(fā)紅的眼眶,輕聲道:“哪一日,弟子去后山砍柴,一名山下農婦和弟子一起為了躲避暴雨,藏于山壁洞中,弟子……弟子長到十八歲,尚未碰過女子身子,那一時實在沒有控制住自己,便……便將那少婦給污了……” 蘇錦翻著白眼,心道:“原來,改變命運的事情竟然是由一個普通的農婦而起。 “事后,弟子也極為后悔,于是央求那女子莫要聲張,還將身上所有的財物都給她,求她為弟子保密,那女子收了錢,也答應了弟子,弟子以為會平安無事,卻不料……卻不料次日一早,山下莊戶數十人來山上找?guī)煾咐碚?,恩師氣的捶胸頓足,賠了那農婦的丈夫一大筆錢銀,最后將弟子逐出師門,弟子跪求了三天三夜,師父也沒有回心轉意,從此弟子便又變成了無依無靠之人,一時沖動鑄下大錯,弟子不怪恩師絕情,只怪自己輕信那婦人之言,早知如此,弟子在山洞中……便不該讓這婦人活命!” 蘇錦聽得一驚,馮老虎這是什么邏輯,自己犯了錯反倒怪罪于受污的女子,此人從那時起的心術便如此歹毒,難怪發(fā)展成現在這樣。 “阿彌陀佛,佛祖恕罪,弟子是在懺悔,但這些想法確實是弟子當時所想,弟子跪了三天三夜后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那便是:無論你做了什么事,都需要承擔后果,而且不要后悔,因為那樣會遭受更多的白眼,你要做的便是未雨綢繆,當你做一件事之后,須得將一切都考慮周全,不要輕信他人的承諾,弟子若不是信了那女子的話,又怎會事后被恩師逐出,遭受山民和師兄弟們的唾罵和白眼?” 蘇錦差點暈倒,這家伙居然毫無悔意,還大言不慚的將所有的責任推給別人,其心不正,人必jian邪。 “弟子下山后,當夜便摸進山下村中,將那農婦一家五口盡數斬殺,事前沒有未雨綢繆,事后怎能不加以補救,既然害的我被逐出師門,那便是我的仇人,是仇人便要要了他們的命?!?/br> 馮老虎點起三根香拜了三拜,插入香爐之中,合十道:“這是第一件弟子經常做噩夢的事情,弟子經常夢見那一家五口睜大眼睛的樣子,三個孩童說實話弟子曾打算饒恕了他們,但是弟子不能重蹈前車之轍,我殺了他們的父母,他們看在眼里,十幾年后長大成人,未嘗不會尋弟子報仇,所以弟子不能讓他們有這樣的機會;此事已經說于佛祖知曉,請佛祖給予靈示,弟子只求佛祖將他們的樣子從弟子夢中驅除,弟子會為佛祖塑金身還愿?!?/br> 馮老虎說完之后,靜靜站立,看著眼前瞇著眼睛俯視自己的佛像,細細觀察聆聽佛像是否有異樣,是否會有靈示出現。 蘇錦大氣都不敢出,馮老虎練武之人,耳鼻必定靈敏的很,在他仔細傾聽之時,輕微的呼吸甚至劇烈的心跳聲都有可能為他所察覺。 空氣似乎凝固了,蘇錦緊張的頭上冒汗,緊閉口.唇眼觀鼻鼻觀心控制情緒,好在很快便傳來馮老虎的嘆息聲,蘇錦透過濕透的面紗輕輕的吸了口氣,知道這一關過去了。 但聽馮老虎嘆息道:“佛祖在上,看來佛祖對弟子之言不甚滿意,也罷,弟子便接著說,祈求佛祖庇佑?!?/br> “下了馬欄山,弟子一時覺得天下之大無處容身之感,但又有一種脫出樊籠的愉悅,弟子本想去滄州尋找母親,但一想,七年過去了,母親是否尚在人間也未可知,即便仍然在世,已經改嫁他人,弟子尋去又能如何?弟子早已沒有家了,還是殺人待罪之身,尋去了也是遺禍于母,又何必去;廣袤天下,弟子不信便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于是弟子改了原來馮七寶的名字,請一位算命先生賜了名字叫做馮敬堯,弟子也不知這名字是什么意思,算命先生說有了這個名字,弟子便能飛黃騰達。” “弟子只是為了逃避官府盤查而已,取了名字之后,弟子便將那算命先生騙到荒野之中一刀給砍了,因為,他知道弟子的原名和長相,他一死天下除了恩師和母親以及十幾個師兄弟外便再無人知曉我的長相和原名了;恩師和師兄弟他們雖然知曉,但是他們不知道我現在的名字,倒也不用擔心?!?/br> 蘇錦心頭大罵,這狗賊真夠惡毒的,窮兇極惡之極,同時心思也極為細密,仿佛天生便是大jian大惡之徒的坯子,這樣的人流浪世間,也不知后面會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事情來。 “弟子還是不太放心,為了躲避官府的追殺,一狠心將自己的鼻梁砸斷,接骨的時候故意接歪,等傷好了之后,相貌大異以前,就算是我的親娘和弟子面對面,我怕她也認不出自己的親兒子了,弟子于是便靠著一些武藝在江湖上漂泊流浪,賣過藝,保過鏢,做過護院,見識了人間種種,但弟子心里卻有著一顆不屈的心,憑什么那些腦滿腸肥之人大魚大rou美酒美女的享受,同樣是人,弟子的聰明才智不亞于他們,為何只能打把勢賣藝,替他們跑腿護院?弟子心中極為不甘?!?/br> 蘇錦心中嘆道:“你若是能甘心,也就沒有今日的你了,像你這種手段殘忍,連自己的面容都敢毀去之人,有什么做不出的?!?/br> 就聽馮老虎道:“當時弟子在成都府一家唐姓富戶中做護院,弟子記得那唐老爺原是做官之人,也不知如何竟然斂了巨萬家產,我在成都府街頭賣藝之時被他看中,聘為護院;也許是越有錢的人越是怕死,姓唐的搜羅了很多武藝高強的護院,成都府曾有數撥賊人想打他的主意,都被我們打退,但弟子雖小心翼翼夾著尾巴做人,那姓唐的還是經常打罵我們這些護院,說起來咱們這些人隨便一個人都能將他的胖腦袋給擰下來,可個個偏偏就受他打罵沒人敢吭聲?!?/br> “那一日,護院中有個叫宋桂良的無緣無故吃了他一頓打罵,回到住處后,氣的大罵唐老爺,弟子知道這位宋桂良是唐老爺的貼身隨從,曾數次救唐老爺脫離危險,連他都被打罵,怎么不叫人寒心,于是弟子便暗中試探他,一來二去,宋桂良也對我留意起來,有一天,弟子將他約到成都府的醉鄉(xiāng)樓上喝酒,準備跟他攤牌,弟子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一旦這宋桂良不依從,弟子會趁其不備立刻將其斬殺,可是萬幸的是,宋桂良與弟子一拍即合,于是我和老宋便做了一件轟動成都府的大案?!?/br> 蘇錦暗自心驚,不用說,這位唐老爺要倒霉了。 第三九九章懺悔錄(二) 新年快樂!) 馮老虎顯然有些激動,人一旦說到過往的得意之事時,難免情緒激動,馮老虎當然也不例外。 “醉鄉(xiāng)樓一聚之后,宋桂良便加意的留意起唐老爺的藏寶之處,終于發(fā)現唐老爺的藏寶處便在后院假山之下的密室中,只不過有另一撥不認識的護院把守,一時不得下手?!?/br> “弟子和宋桂良覬覦多日,接近的年關的一天,弟子按捺不住了,于是找到宋桂良商議;大年三十晚上,弟子和宋桂良去到廚房將所有的菜肴酒水中下了蒙藥,當晚唐老爺擺宴,護院們也統(tǒng)統(tǒng)分發(fā)酒水,一下子便麻倒了幾十口人,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密室中財物盡數取出?!?/br> 馮老虎聲音顫抖,仿佛回到了那個大年三十之夜,密室打開,十幾箱子金銀財寶歷歷在目,自打長那么大,馮老虎還從未見過那么多的財物,那種爆炸般的喜悅簡直教人瘋狂。 蘇錦聽著馮老虎急促的喘息,心里陣陣發(fā)寒,此人的這些‘豐功偉績’怕是只能在泥胎木像面前訴說了,難怪他不愿對著人來懺悔,這些事如何能對人言? “只可惜,那宋桂良太過貪花好色,他平日跟著唐老爺鞍前馬后,見過唐家大小姐幾面,沒成想居然對那小娘子有些想法,當晚送往后院閨樓的酒水居然沒有下藥,這個蠢材居然想帶著那唐小姐遠走高飛。” “弟子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已經晚了,閨樓中的丫鬟要出來看煙火,不料恰好撞見我和老宋抬著箱子從密道出來,頓時尖聲大叫,弟子一急,隨即上前一刀結果了她;在我的逼問之下,宋桂良才說出沒有給閨樓上的人下藥之事。此時閨樓上的人已經聽到了喊叫,兩名丫鬟開了后院的門要帶著那唐小姐逃走;弟子叫那宋桂良去結果了她們,宋桂良居然到了這個時候還憐香惜玉,居然不肯;不但不肯,反而阻止我去殺她們,弟子一不做二不休趁著宋桂良不注意往他后心捅了兩刀。這個蠢材,原本可以和弟子一起共享富貴,卻傻瓜一般的愛惜上那個女子,那可就怪不得弟子了?!?/br> 馮老虎牙齒咬得咯咯響,雙手的骨節(jié)也捏的啪啪作響,蘇錦不用看,也能猜出此刻的馮老虎定然是面目猙獰可怖,咬牙切齒的樣子。 “弟子豈容那幾名女子逃脫,趕上前去一刀一個盡數了賬,什么唐大小姐,沒了頭顱也不過是一具冰冷的尸體罷了;回過頭來,弟子找遍整座唐宅,將唐家剩下所有的人盡數給宰了。弟子非是嗜殺,反正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百也是殺,既然做了,便不能跟對待馬欄山上的那個婦人一樣,須得斬草除根,免除后患?!?/br> 馮敬堯喘了一口大氣,壓著嗓子續(xù)道:“那一夜砍得我的鋼刀都起了卷了,那唐老爺的脖子最硬,居然砍豁了鋼刀的口;直到四更天,弟子才將**箱子財物搬上馬車,逃出了成都府,連夜逃往梓州路的廣安,尋了一處偏僻所在將財物埋藏好,暫且落腳廣安城中?!?/br> 馮老虎忽然住口不言,呆呆的出神,過了半晌,輕聲嘆道:“那一夜可真是瘋狂啊,弟子砍殺了七十多口人,整座宅子里全是血,那是弟子平生做的最瘋狂的一件事,此事轟動整個西南諸州府,不幾日畫影圖形在廣安便貼滿了,可是愚蠢的官家,畫上的人形居然不是我,而是另外幾名不相干的護院?!?/br> 馮老虎忽然呵呵而笑,像是得意不已的樣子,直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半晌方停住笑聲喘息著道:“那是弟子布下的迷霧,弟子將那幾名護院全部投入庭院枯井中,用大石封死,將自己的名牌掛在一個無頭尸首身上,造成弟子已經死去,那幾人失蹤逃逸的假象;禍水東移之后,這些蠢材們自然便會畫影捉拿那幾個人了,只可惜,怕是要到地府中方能尋得他們的蹤跡了,哈哈哈,呵呵呵?!?/br> 馮老虎實在掩飾不住自己的得意,大聲笑起來,忽然間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口,快步竄到門邊,沿著門縫往四周看;外邊冬陽明媚,四下里空無一人,這才放心的回轉身跪到蒲團上,磕了三個頭。 “佛祖在上,弟子有罪,弟子忘形了,求佛祖寬恕;這件事也是近幾年纏得我無法入眠的事情之一;有時候,弟子只要一合眼,滿腦子都是沒頭顱的尸體,歪歪斜斜的朝弟子都來,弟子一睜眼,他們就又都消失不見了;弟子受這件事的折磨不小,求佛祖原諒弟子罪過,幫弟子驅除魔障?!?/br> 馮老虎起身再點燃三根香恭恭敬敬的奉上,又細細看了佛像是否有什么異動,終于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這個辦法不行,老和尚說佛祖會有靈示,教我說就是放屁;弟子不是對佛祖不敬,而是天下信佛者何止千萬,每個人都求佛祖保佑,佛祖難道長著萬手萬眼么?如何能顧得過來?不過弟子跟你這泥胎木雕說說心里話,確實松快良多;這些事憋在弟子心中二十多年了,從未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弟子能對著佛祖說出了,確實心中大暢,哪怕是佛祖根本沒聽弟子在說什么,弟子也覺得值了;索性一股腦兒全說出來,在憋下去,弟子就要瘋了?!?/br> 蘇錦不知道后面還有多少,這些事他一件也不想聽,越聽心中越是膽寒,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個殘暴的野獸,吃人不吐渣子的怪物,蘇錦的脊背手心全是冷汗,手腳保持同一姿勢都已經麻木了,心中祈求馮老虎快些說出揚州之事,說出證據藏匿之處,最好是將藏糧之處一并說出來,那便大功告成了。 馮老虎緩緩坐倒,伸手在懷中掏出鐵蛋.子捏在手中,轉了兩圈,又塞進懷中,繼續(xù)道:“正當官府忙著捉拿那幾個早已見閻王爺的護院的時候,弟子已經在廣安置宅買地,做起了生意,甚至……甚至弟子還在廣安娶了當地一名富戶之女,還生了個胖嘟嘟的兒子,弟子給他取名馮無敵,寓意便是虎父無犬子;弟子白手起家,創(chuàng)下家產,我兒當也是英雄好漢,甚至將來比我還厲害,無敵于天下。” “有了家室,弟子也就收了心,可是天有不測風云,無敵百日宴會上,廣安府衙忽然派人來拿我,在百日宴上將弟子拿進大獄;弟子起初還當是馬欄山或者是成都府的案子犯了,卻不料一過方才知道,原來是廣安城中的商戶檢舉弟子與西南南蠻大理國通商,有通敵之嫌;弟子一聽便明白,這是廣安商戶在栽贓陷害弟子。弟子在廣安初立腳跟,曾拜訪廣安當地商賈,希望能得到照應;然而這幫人欺我是外人,根本不愿接受弟子,弟子也不愿求他們,于是便自行摸索門路,弟子得知梓州商戶和大理國通商頻繁,往來之際,利益頗大;弟子手中財物充足,于是便抬了價格吃進大理國商賈的貨物,大理國商賈十之**都將貨物賣于我的手上,廣安商戶們于是便想出這個辦法來誣陷弟子?!?/br> “其實弟子知道,民間通商之舉官府根本就不管,只要每年孝敬些錢銀于官府便可,弟子初涉商海,哪懂得官府充作后盾的道理,懵懵懂懂便著了道兒,無論弟子如何辯解,那廣安州官就是不買賬,多番折磨拷打之后,弟子知道不承認不行了,要是在硬挺著,這條小命便送在牢獄中了,于是趁某一日州官過,得了個空跟州府師爺說了幾句話,要他傳話給知府大人,愿用全部家產換取自由之身?!?/br> “知府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弟子近百萬家產盡數被抄空,更可恨的是,我那娘子,怪我將家產敗盡連累于她,帶著無敵孩兒躲進岳丈家中,還提出解除夫妻契約之事,弟子無奈,只得答應;辦完了這些事,弟子仿佛做了一場夢,一夜間打回原形,又成了孤苦無依之人了?!?/br> “佛祖在上,弟子在廣安實實在在的想過安生的日子,那時候有吃有穿有錢花,有娘子,有孩兒,實在是弟子這一輩子過的最愜意的一段時光;可是這世道,他不讓弟子好好的做人,弟子經過這件事又明白了一個道理,那便是:這個世道,光有錢還不行,須得有靠山,何為靠山,便是官家州府,這些人手握大權,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是難事,弟子不怪他們狠毒,只怪自己醒悟的太晚。好在弟子還年輕,還有本錢東山再起,于是弟子留書于娘子,叫她好生照看孩兒將他養(yǎng)大成人之后便離開廣安,弟子身無長物,有的就是這雙拳頭和一顆不屈不撓的心,于是便干起了無本的買賣,聽聞黔州西南山林中有好漢嘯聚,弟子把心一橫,便去入了伙?!?/br> 蘇錦聽的心頭測測,這家伙也算是受了不少折磨,這樣的惡棍居然也有更大的惡棍來欺負他,這個世界當真恐怖,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但不知他去了山寨之后,又會遇到什么事情;蘇錦忽然感覺自己聽此人的經歷聽得有些入迷,仿佛在聽故事一般;只是這個故事太過沉重,刀光劍影不說還夾雜著腥風血雨,聽過之后不免心頭惴惴。 第四百章懺悔錄(三) “當好漢的日子倒也逍遙自在,山寨所在的地勢也頗為險峻,也不擔心官兵來圍剿,寨中百十名兄弟倒也相得,每日大塊吃rou大口喝酒,自由自在;山下便是官道,也不虞無生意可做;只是一樣,弟子對他們選擇的目標有些微詞;黔州送往路府的大批糧餉每年秋收之后都從山下經過,但是山寨大當家的卻從不敢派人去劫,每日只是小打小鬧劫些來往客商鏢車,甚至連沒什么油水的百姓都劫,這讓弟子頗為不滿?!?/br> 蘇錦心道:你這家伙膽大包天,自然什么都敢干,人家大當家的才叫有腦子,劫客商鏢車那是私人物品,官府也懶得去管,若是劫了朝廷糧餉,你這小山寨能有安生日子才怪;就像八公山匪徒,若是他們不是膽大包天劫了自己的五十萬石救濟糧,自己也絕對不會和他們死磕到底,因為那是再逼著官府走上絕路,你不讓當官的活命,當官的豈會容你,自然會跟你往死里扳命。 “如此過了三年,弟子武藝精湛,為人也算不錯,蒙諸位兄弟看得起,被推舉為三寨主,手下倒也有二十多個生死兄弟,他們都要拜我為師,閑暇時學些武藝,弟子想此事倒也使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做了他們師父,當可更好的約束他們,于是便訂了規(guī)矩,給門派起了個響亮的名字叫做‘龍虎門’,正式開山授徒。” 蘇錦翻翻白眼,居然叫‘龍虎門’這么個二.逼的名字,當真惡俗,沒文化害死人啊。 “弟子沒想到此舉招致大寨主和二寨主的惱怒,他們認為弟子是在拉攏兄弟們搞小山頭,雖表面上不說,但背地里卻著實議論紛紛,弟子雖不怕他們,但是也不想將事情弄糟,于是便找機會跟他們解釋,沒成想二寨主酒后口出污言穢語,將弟子大罵一場;弟子雖惱火的很,但畢竟兄弟一場,于是將火氣強壓心中?!?/br> 蘇錦心道:來了,馮老虎就是個掃把星,到哪哪兒不安生,山寨這幫匪徒惹惱了他們,定然沒有好日子過了。 “弟子記得那是在山寨中的第三個年頭的中秋節(jié),弟子那天喝了些酒正在后山大棗樹下的陰涼里睡覺,大寨主和二寨主昨天半夜便帶著人下山去,說是要弄些東西上山過節(jié),弟子被吵鬧聲驚醒,于是去到山寨大廳中一看,只見院里一溜十幾名女子捆粽子一般的捆在地上,旁邊還有三四口大箱子,里邊全是錢物。” “弟子有些詫異,山寨中好久沒有這么大的收獲了,山下官道已經很少有客商行人敢單獨行走,這幫女子肯定不是在山下截得的;大當家的一見我便哈哈大笑,假惺惺的叫弟子先挑個女子享用,弟子心里明白,這幫女子衣不蔽體,怕是半路上就被他們給弄了,這會子卻說讓老子先挑,弟子自然不在乎這些女子是否干凈,山寨中女子不多,以前搶了女人不過三兩日便被折磨致死,很少有活過三日的,女子不過玩物而已,弟子當然不會在意?!?/br> “當弟子轉著圈子想挑個稍微好看些的女子的時候,弟子忽然見到一個人,阿彌陀佛,佛祖在上,你當我看到誰了?” 馮老虎聲音彌漫著一種發(fā)自內心的驚駭,以至于嗓音都變了;蘇錦頭皮一麻,不知道看到了誰讓他如此的激動。 “弟子……弟子……看到的是在廣安時候的結發(fā)妻子,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被大當家的他們給捋來了,我擔心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她是如何被捋來的額,她被抓來,我那無敵孩兒卻不知怎樣了?弟子陣陣心寒,山寨的規(guī)矩向來是不留活口,若是搶.劫之時我那孩兒在場定然難逃一死?!?/br> 蘇錦差點一頭栽到大佛肚子里去,想不到事情竟然會發(fā)展成如此,驚恐之下手指抓落了幾小塊泥坯,泥灰落下,發(fā)出沙沙的聲響,蘇錦嚇得趕緊屏住呼吸,側耳聽時,馮老虎卻全然未覺,像是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 馮老虎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話一字一頓,語意中充滿了惡毒和怨憤:“弟子知道不能露出半分,須得問以前的娘子,于是便指著她要小嘍啰幫我送進房里,那幫人還嘲笑我口味特別,放著貴家大小姐不要,非要要這個半老徐娘,弟子也不申辯,只是趕緊回到房中,我那娘子早已認出了我,只是這婦人也算乖覺,沒有聲張,進了房之后,婦人上來便抽弟子的嘴巴,抓我咬我,弟子看她做派,心里涼了半截,事情多半要壞了?!?/br> “弟子忙問原委,方知大寨主和二寨主帶人居然跑到一百多里外的梓州廣安入室搶.劫,他們專揀高門大戶入手,進去除了年輕女子和財物帶走之外,其余的全部就地掩殺,我那岳丈家中也算是富戶,居然被他們看中,岳丈一家除了娘子和兩名小丫鬟之外,盡數被殺光了,我那……我那無敵孩兒……也被大寨主丟到石磨上……被摔得頭碎腦流,弟子……弟子……已經快要瘋了?!?/br> 馮老虎頹然坐到蒲團上,干澀的雙目被淚水浸滿,鼻涕也流了出來,顯然是傷心到了極點。 “這就是報應么?我佛慈悲,請告訴弟子,這是不是報應?我的唯一的骨血,居然被自己山寨的弟兄給活活摔死,我馮家的血脈,毀在大寨主和二寨主的手里,這般大仇如何能忍?弟子怕婦人哭鬧壞了我大事,于是抽刀便將婦人刺死,孩兒沒了,她活著也沒什么用,況且若非孩兒的緣故,當日在廣安她嫌貧愛富離開弟子的時候,弟子便想殺了她,對她倒也無需手軟?!?/br> “弟子不動聲色,來到大廳中,大寨主和二寨主他們還在舉杯慶賀,弟子旁敲側擊的詢問,大寨主終于說出在廣安摔死一名五六歲的孩童,便是我房中那女子的孩兒;此番證據確鑿,弟子也不再猶豫,抽出樸刀當即剁翻大寨主,二寨主還想帶人抵抗,我手下的徒弟們以為弟子要奪大寨主之位,自然全部贊同,紛紛上前助我;可憐那二寨主還想妥協(xié),說什么大寨主我來當,他還當他的二寨主;做他娘的春秋大夢!弟子將昨夜下山搶.劫的六十多人盡數給綁了,全部跪在庭院里,弟子一個人也沒叫幫忙,親自cao刀,一個個將他們的頭砍下來,整整齊齊的碼在院子里,為我兒祭奠;我兒一命,便是他們所有的人的頭顱加起來也難以抵上,但弟子為我兒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只能是為他報仇了?!?/br> 蘇錦毛骨悚然,眼前仿佛出現一堆無頭尸體撲倒血泊之中的情景,雖說這些土匪們本就該死,宰了也不可惜,可是馮敬堯的手段也過于兇殘了些;動輒數十條人命死在他手中,殺人跟砍草切瓜一般,除了用惡魔來形容此人,已經無法找出別的詞匯來形容了。 “弟子知道,山寨已經不能呆了,一來大寨主他們昨夜一路洗劫,多處州縣被sao擾,此事定然引起公憤,事情太大,官府無論如何也要出兵清剿;放在以前倒也罷了,現在山寨中只剩三四十人,定然無法抵御,于是弟子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燒了山寨,帶著金銀細軟和幾十個徒弟一路往東,經過近半個月的晝夜跋涉,來到揚州府這個地方?!薄暗茏酉耄@里離西南足有四五千里路,那邊的官兵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我們會逃得這么遠,二來,揚州府是個富庶之地,民風也淳樸,并不排外欺生,很適合我們在此立足,弟子手中有本錢,錢、人都有,何愁不在揚州府開創(chuàng)一番局面來,這一步弟子現在看來卻是走對了?!?/br> 蘇錦聽到這里,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終于到揚州了,成敗在此一舉了,但愿他說的嘴熱,能將揚州的所作所為全部說出來。 第四零一章懺悔錄(四) 馮老虎奉上三柱香,這次卻沒有再等候佛祖的靈示,拜了三拜道:“佛祖在上,弟子明白,所謂靈示之說乃是虛妄,師父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要弟子將壓抑心底的話全部說出來,或許是弟子壓抑太深,所以這些往事便統(tǒng)統(tǒng)在腦海中翻滾,越是不想他們出現,他們便越是要來擾亂弟子的心境;俗話說的好,說破無毒!弟子也感覺,說出來之后,心里敞亮,或許可竟奇功也未可知。” 蘇錦心里催促著:說罷說罷,快點,別磨蹭了,不知道老和尚將迷香混在那香火中沒有,若是此刻他被迷倒,那可就前功盡棄了,趁著清醒,快說吧。 仿佛是響應蘇錦的心底的吶喊,馮老虎緩緩坐在蒲團上慢慢道:“來揚州這十幾年,是弟子自己感覺逐漸老成的十幾年;自打弟子十七歲被逐出師門,又在外飄蕩近十年,剩下的時光便都在揚州城中度過了;想當年弟子初來揚州,帶著二十多龍虎門的兄弟,背負著一百多條人命來此,當真是惶然若喪家之犬,來到揚州之初,終日躲藏在客棧中都不敢露面,每有風吹草動,大家都驚懼不已,那段日子可真是教人難受?!?/br> “后來逐漸適應之后,發(fā)現官府并沒有全大宋通緝我等,想必是梓州、黔州那些地方官也怕事情鬧大,丟了臉面,也許便不了了之了;弟子于是才敢在揚州街頭晃蕩,眼見帶來的財物一天比一天少,弟子尋思,須得尋個門路,可是人生地不熟,做生意又沒個幫襯,帶來的那一幫子兄弟出了殺人放火什么都不會,于是弟子苦思冥想,決定在揚州北街開館授徒,同時接些護鏢的生意,也能發(fā)揮大家的長處;于是乎弟子便在揚州北街恒順胡同買了一所宅院,正式掛了龍虎門的牌子,四下招收弟子,招攬生意。” “事情遠沒弟子所想的那么順利,幾個月居然門可羅雀,只接了幾單的小生意,揚州其他鏢局武館卻是顧客盈門,弟子明白,自家的名頭沒有闖出來,揚州商賈根本就不信任弟子的手段,揚州百姓也不知道弟子的能耐,于是弟子便決定按照江湖規(guī)矩去挑館,借此打出我們龍虎門的微風?!?/br> “弟子一個月內連挑十三家武館鏢局,打死了數人,打傷五六人,但因為簽訂生死狀在先,他們也拿弟子沒辦法;非是弟子不想饒他們,但是饒了他們,他們的鏢局和武館還會照樣開業(yè),那樣對弟子的龍虎門立足此地還是不利,弟子只能下狠手立威;果不其然,弟子的龍虎門頓時名聲大振,拜師學藝和前來請鏢的絡繹不絕,從此弟子才算在揚州立下了腳跟?!?/br> “前番慘痛的教訓告訴弟子,光是有本事不行,還得有靠山,無論是官府還是揚州街面上有頭臉的人物,都要結交上去,這樣便能說上話,關鍵時候,也不至于重蹈廣安府之時的覆轍,于是弟子加以留意打聽,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南城首富盲三爺?!?/br> “盲三爺來揚州比我早,也是外來戶,弟子揣摩著他也定然犯了什么事,這才來到揚州;那盲三爺經營著城外所有的江邊和運河邊的碼頭,富得流油;手下弟兄們曾勸弟子偷偷干他一票,但弟子早已過了那種見錢就眼紅的時候,要賺錢便要跟這些有錢人合作,他有錢,咱有拳,少了一樣,終歸是不能長久?!?/br> “于是乎弟子便有意跟盲三爺套近乎,在適當的時機提出合作之意,出乎意料的是,盲三爺竟然爽快的答應了,事后弟子得知,盲三爺似乎有些看出弟子和手下們的來歷,生怕惹得我們不快會招來無妄之災,弟子明白他的心境,成都府的唐老爺跟他相比那就差的遠了;有錢是很好,但是誰敢說有錢不是加速自己完蛋的催命符呢?盲三爺想活著享受富貴,所以他選擇了和我合作?!?/br> “事實上,弟子也并未虧待他,他給了我本錢,弟子也投桃報李,城中八大市口,十幾條主街繁華之處,弟子一一靠手段和拳頭將最好的鋪面和門臉拿到手中,并拿出其中一半與他共同經營,七八年間,我和他都賺的盆滿缽滿,可以說弟子對盲三爺并無虧欠。” 頓了頓,馮老虎又道:“盲三爺倒也乖覺,眼見賺的差不多了,弟子在城中的威望也早就超過了他,于是提出將城中產業(yè)盡數歸還與我,弟子知道遲早有這么一天,也不推辭,對于此人的審時度勢,弟子還是非常的欣賞,我和他之間倒也從未翻過臉,直到現在,弟子還是把他當做是好朋友,我馮敬堯從未交過朋友,可是他算是一個,恐怕也是唯一的一個了?!?/br> 蘇錦心想,盲三爺確實有些本事,從馮老虎經歷來看,定然是個疑心極重,嗜殺成性之人,盲三爺能審時度勢賺夠了就閃,說明此人足夠狡猾;槍打出頭鳥,越是站在高處,便成為越多人的靶子,盲三爺抽身而退,不得不說有明哲保身之意。 “弟子吸取前番教訓,打進揚州城伊始,便竭力跟城中官吏拉好關系,后來.經盲三爺引見,倒也結識了不少州府要員,這些人一個個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實都是貪財好色之輩,弟子投其所好,倒是結交了不少;但是后來弟子發(fā)現這么做在大事上根本不起作用。” “弟子親眼見到揚州絲綢莊周東家失手打殺百姓被府衙提刑司簽字批捕,而這位周大東家每年送的錢銀不下萬貫,便是孝敬這些官員;由此弟子看出來,光是攀附這些人不起作用,要想他們乖乖聽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徹底的控制他們,讓他們變成弟子的狗,叫他們咬誰便咬誰?!?/br> 蘇錦知道關鍵的地方來了,此事決不能走神,否則一個不小心便漏了關鍵詞句,那可關系到證據的藏匿之處。 馮敬堯繼續(xù)道:“弟子知道這些人的喜好,也了解這些人的弱點,于是弟子便四處搜羅色藝俱佳的女子,也曾……也曾派人去百里外的荒僻山村搜羅女娃帶回揚州圈養(yǎng)調教,便是準備有一天可堪大用?!?/br> “說起來到了揚州之后弟子倒是遇到了一位心儀的女子,只不過她也是風塵中人,便是那麗春院的頭牌女官米花娘,弟子和她倒也頗能談得來,便替她贖了身帶在身邊;說來佛祖您別見見笑弟子,弟子覺得,米花娘有些……有些像我的娘親,無論說話做事,就連走路說笑的嗓音都很想;也許這就是弟子迷戀她的原因吧。” 蘇錦心道:這難道便是戀.母情結么?還是說馮老虎孤單日久,思念泛濫,所以才會如此? 只聽馮敬堯道:“弟子將這些女娃子交予她來調教,她也不負我所托,這些女娃數年之間便個個出落的色藝俱佳,于是弟子便將這幾名女子收為義女,宴請官員之時,故意命她們出來露面,頓時引得那幫色鬼垂涎不已,弟子便設下圈套,讓他們一個個心甘情愿的投入圈套之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