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癩子心驚rou跳的聽著蘇錦分析自己的生死，以前自己根本就沒在意過別人的生死，現(xiàn)在自己的生死被他人隨意談?wù)?，讓朱癩子更加感到恐懼和不安。

    “然則最好的一個辦法便是將你調(diào)出城外，以保護你為由命你去山寨入伙去，隨之命人設(shè)伏將你們十幾個全部格殺，事后推到山賊盜匪頭上，一干二凈毫無后患，王爺?shù)膼簹獬隽?，你只能躺在某個陰暗的草叢中慢慢的腐爛生蛆了；還算你命大，逃了回來，不過你也忒沒腦子，這時候還敢回城里來，怕是命不保夕，生死只在旦夕之間了?！?/br>
    朱癩子默然不語，他不愿意相信蘇錦的話，但是他也明白蘇錦分析的確實有道理。

    “朱管事，在下說的可有道理么？”

    “恐怕……你說的便是實情，這幫王八蛋，把我朱癩子當擦屁股的破布，用完就扔，老子跟他們沒完！”

    柔娘聽到這些污言穢語，臉上一紅，趕緊低下頭去。

    蘇錦道：“你能怎樣？在這應(yīng)天府中，你就是一只螻蟻，王爺要怎么捏你就怎么捏你，你有反抗的余地么？”

    朱癩子道：“難怪我晚上剛一進城，城中便到處是官差衙役在搜人，難道是針對我么？”

    蘇錦哈哈大笑道：“你？殺你還要這么大費干戈？你想知道那些人在拿誰么？”

    “拿誰？”

    “我……”蘇錦指指自己的鼻子道。

    “你？你得罪官府了？”

    “不，是官府得罪我了?！?/br>
    “那你豈不是自身難保？”

    “你看我像自身難保的樣子么？他們在抓我，我還不是照樣抓了你們，這所破房子是為你們準備的，我住的地方可是有酒有rou有女人，逍遙自在的很，他們能奈我何？”

    “你到底是什么人？”朱癩子驚訝了。

    “別問我是誰，我是個他們對付不了的人，我只是要低調(diào)而已，所以才不愿意和他們正面對抗?！?/br>
    “那你抓我來到底是何用意？”朱癩子被蘇錦折騰的快要昏過去了，腦子里亂七八糟。

    “你想不想死？”蘇錦問道。

    朱癩子心道，這叫什么話，有誰愿意死呢？

    “螻蟻尚且偷生，我朱癩子性命雖不值錢，但也是爹娘喂了幾十年長大的，自然不想死?！?/br>
    “這是大實話，但是你現(xiàn)在的處境好像由不得你了，你以為如何呢？”

    “我……我……”朱癩子想說兩句硬氣話，但實在沒有底氣說出來。

    “我這里有兩條路，你來選，決不強求?！碧K錦將晏殊的那一套活學(xué)活用。

    “你說，我聽著呢?！敝彀]子覺得蘇錦似乎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了，他不得不趕緊抓住。

    “第一條路，我放你走，絕不為難你，只要你點頭，我立刻命人將你蒙著眼睛送出我這里，放在城中某處，到時候海闊天空，你愛去哪去哪，和我無關(guān)；不過我好心的提醒你一句，四城今夜開始宵禁，你可要躲好了，千萬別被人看見?！?/br>
    朱癩子哭喪著臉道：“你把握抓來，又把我趕出去，這叫我去何處容身？”

    蘇錦道：“那是你的事，我們沒拿你之前你不是在街上躲得好好的么？你先前怎么熬過來的，現(xiàn)在還怎么熬不就得了么？”

    朱癩子撓頭道：“適才我找的是原先的老相好，但是一見我這個摸樣，既沒銀錢，又有傷在身，這婊子便要趕我走，我一怒之下宰了她，在她屋里躲了一會，但是官差來搜人，我見躲不過了，便逃了出來，正亂走呢，被人打昏了，醒來就在這里了。”

    蘇錦暗罵，這朱癩子當真是死不足惜，他擦黑進的城，就這么一會功夫，手上又一條人命了。

    柔娘氣的纖手抖動，蘇錦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轉(zhuǎn)頭對朱癩子道：“那么這一條你是不打算選了是么？”

    “第二個選擇是什么，我倒想知道?！?/br>
    “第二個選擇便是，你跟我合作，聽我的吩咐，我保證明日一早安然無恙的送你出城，但你需將你所知道的關(guān)于滕王，關(guān)于唐府尹，關(guān)于狂風(fēng)寨的強盜之事統(tǒng)統(tǒng)告訴我，并立下口供字據(jù)?！?/br>
    “又要立字據(jù)？你這不是逼著我去死么？”朱癩子頭搖的像撥浪鼓。

    “這回不同，你的口供和字據(jù)我會送往京城，送到三司使大人處，你不用擔心會被滕王搜走了?！?/br>
    “你是要對付王爺？你吃了豹子膽了么？”朱癩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眼前這個文弱的少年居然要跟滕王斗，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個等級上的。

    “對，你說對了，我就是要揭穿他的面目，他不除，你這輩子能安生么？我這么做你該高興才是?！?/br>
    “拿了我的口供去，就能扳倒滕王么？這也太兒戲了?！?/br>
    蘇錦道：“我自然還有其他的證據(jù)，你當我來了應(yīng)天數(shù)月是來瞎混的么？怎么扳倒他是我的事，你答不答應(yīng)是我的事，你若不同意，我即刻叫人送你出去，你不說，自然有會說的人?！?/br>
    朱癩子陷入沉思，這會子出去肯定是死路一條，蘇錦他們怎么也不會好心到把他丟到城外去，丟在城中任何一處，憑自己這傷橫累累的身體，那是根本逃不掉的，搞不好他們還會把自己打昏，直接丟到王爺?shù)脑鹤永锶?，出去肯定是不妥的?/br>
    要是跟蘇錦合作的話，按照蘇錦的說法，他是要扳倒王爺，但此事怎么想怎么不可信，蘇錦說跟京中的三司使有關(guān)聯(lián)，這更不可信了，三司使若想對付王爺，會將事情委托給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少年？再者說，自己的口供交上去，查起來自己還是逃不了干系，搞不好還是一個死，這條路也是不能選。

    第二零九章慷慨以赴

    更新時間：20121002

    朱癩子愁眉苦臉的苦苦思索，蘇錦可沒時間容他考慮完全，他快步走到門前，拉開門對外邊站立的人道：“來人，蒙上朱管事的眼睛，送他出去，也莫要傷他，打昏了便是?！?/br>
    王朝馬漢答應(yīng)一聲，推門進來拉著朱癩子便舉起拳頭來，朱癩子忙叫道：“別別，容我考慮一番都不行？”

    蘇錦道：“小爺我沒時間了，天一亮便有大事要做，而且要趁著早晨的時間送人出城，你耽誤的起，我可耽誤不起。”

    朱癩子道：“難道沒第三條選擇了么？”

    蘇錦怒道：“你他娘的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你知道么？還跟爺在這討價還價，第三條選擇是吧？王朝，拉他出去在花下活埋了，那天闖小爺?shù)恼游疫€沒跟你算賬呢，今日一并算清總賬?！?/br>
    朱癩子癱倒在地，喃喃道：“這三條都是死路，我有什么好選的?！?/br>
    蘇錦這才知道自己的籌碼不夠，才引起他的猶豫，忙加上重碼道：“什么叫戴罪立功懂么？你只要跟我合作，三司使大人保你這個小小的地痞的人頭還不是易如反掌，我既然給你第二個選擇，便是能保住你這條命，不然我跟你費什么話?！?/br>
    “真的能保住性命？”朱癩子仿佛看到了一絲曙光在前，爬著過來抱著蘇錦腿道：“若能保住我的小命，我愿終身供蘇公子差遣，絕無二心?！?/br>
    蘇錦微微一笑，心道：我若讓你活命，怎對得起你手下的那么多枉死的亡魂，又怎對得起被你欺壓過的百姓。

    “我給你十息時間，你自己選，過了十息，你別想跟小爺再說上一句話。”

    蘇錦板起手指頭倒數(shù)起來。

    朱癩子沒能抗住那催命一般的倒數(shù)聲，蘇錦只數(shù)到五，他便崩潰了，蘇錦趁熱打鐵，一問一答之下，關(guān)于滕王趙宗旦的部分行為舉動浮出了水面。

    趙宗旦不僅是本城中的黑惡勢力的總后臺，還做了一些不可思議之事，他在應(yīng)天府東北百里處的一處將狼頭山的大山中養(yǎng)著近千名盜匪，便是那名叫狂風(fēng)寨的匪巢。

    在虞縣和應(yīng)天府西南自己的食邑之地，養(yǎng)著近六百名所謂的王府護衛(wèi)。

    在應(yīng)天城中的王府中還有兩百人的貼身衛(wèi)隊，另外四城的地痞流氓近四百人也都靠著王爺賦予的權(quán)利盤剝生存。

    粗略一算，趙宗旦光是私兵便養(yǎng)了足足兩千多人，這還是朱癩子所知道的，朱癩子不知道還不知道有多少。

    蘇錦這才明白，為什么滕王瘋狂的斂財，這么多私兵的吃喝拉撒兵器馬匹糧草輜重都要王府撥給，養(yǎng)一名私兵，光餉銀兵器裝甲估算下來便需近兩百五六十貫一年，兩千多人耗資需近七十萬到九十萬貫，蘇錦替王府算過進項，每年的進項約莫二百多萬貫，光是養(yǎng)已知的這些數(shù)量的私兵一項，便花掉近五成，若按照這個比例，滕王府起碼還養(yǎng)了近兩千的私兵。

    蘇錦已經(jīng)不愿意想下去，一位王爺養(yǎng)了四五千的士兵，偽裝成盜匪，地痞、衛(wèi)隊、等各個身份，他這是要干什么？

    自打太祖杯酒釋兵權(quán)以來，大宋的各州府節(jié)度使、原先帶兵的大將、王爺?shù)热慷忌侠U了兵權(quán)，人所共知，這是太祖爺集中兵權(quán)的一項措施，同時也是防止有人擁兵自重尾大不掉，自太祖而下，此項舉措已成祖訓(xùn)和朝廷慣例，按照朝廷的規(guī)制，像滕王這個級別的人，也最多能擁有兩百人的衛(wèi)隊罷了，加上護院之人，王府中武裝力量絕對不會被允許超過五百之數(shù)。

    而滕王一下子養(yǎng)了這么多兵，還欲蓋彌彰的以各種名義分散開來，顯然耐人尋味。

    朱癩子還交代，應(yīng)天府中，大小官員均與滕王串通一氣，自唐介而下，各縣縣令，各司首腦，幾乎都是王府的?？停w宗旦倒也不吝嗇，同眾人利益共享，每年新年前，官員分品級和疏密程度都要去王府領(lǐng)上一份份子錢，趙宗旦就是用這個手段將眾官拉在自己的船上。

    而且應(yīng)天府尹唐介，原本只是京中御史臺中的一名小小的從六品檢校官，經(jīng)滕王暗中使力，丞相呂夷簡大力提拔，遂成守牧龍潛之地的應(yīng)天府府尹，也正因如此，唐介自然跟滕王沆瀣一氣勾結(jié)在一起。

    有些小官吏頗為正直，有自己的原則，不愿跟他們走到一起，這些官吏大部分都最終被找了個茬子調(diào)走或者是貶謫，有沒有什么真正的把柄，也無從申辯。

    唯一例外的便是駐守此地的歸德軍都部署的將領(lǐng)李剛，他拒絕了多次王爺?shù)睦瓟n，也正因如此，成為了震懾滕王和唐介等人的一股有效的力量，朱癩子等人都被告知，若歸德軍巡防到處，所有行動均需停止，不準輕舉妄動，以免被這個不識相的家伙給抓住把柄。

    蘇錦聽得頭皮發(fā)麻，此刻他也無暇細想這些事情，只是吩咐一條條一件件的全部記下；待全部記錄畫押完畢，天已經(jīng)敲了五更了，五更天一交，天色便要開始放亮了。

    蘇錦趕緊請了一夜未睡的晏碧云幫忙將朱癩子和兩份畫了押的口供想辦法送出城，送往京城去，辦法倒也很簡單，朱癩子裝扮成和豐樓的伴當，隨著和豐樓的兩名真正的伴當一起出城便是。

    而黃二狗和錢狗剩兩人，蘇錦吩咐人將他們綁好，塞了口，裝進馬車內(nèi)，又列了一張清單交予小嫻兒幫忙采辦。

    晏碧云看到清單上有香案、白燭、白布、香束，空白牌位等物，頓覺滿頭霧水；問蘇錦，蘇錦也不答，只是著急的催促辦理，好在這些玩意也不是難尋之物，很快便置辦齊全，待這些物事統(tǒng)統(tǒng)搬上車之后，已經(jīng)是五更過半，天色已經(jīng)漸漸亮堂了起來。

    蘇錦洗漱已畢，整整衣冠下了樓，抬頭望望天空，昨夜還微有薄云的天空，此刻已經(jīng)烏壓壓全部是黑云，空氣也悶的讓人窒息，本來秋日之晨應(yīng)該清冷怡人才是，但此刻不知為何卻悶的快要下暴雨的樣子。

    蘇錦心里琢磨，這難道是有什么不好的預(yù)兆么？很快他便否定了自己這個唯心的想法，不知為何，自己越來越像個古代人了，連想法都開始迷信起來。

    蘇錦邁步出了后園小門，登上車駕，晏碧云等人跟在他身后，臉色一個個白的像紙一般，蘇錦揮手道：“你們回去，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四人隨我前來即可?！?/br>
    眾女那肯離開，小穗兒早就哭的跟淚人一般了；蘇錦嘆了口氣，環(huán)視眾人一圈，低頭鉆進車內(nèi)，喝道：“動身?！?/br>
    “公子爺，咱們?nèi)ツ?？?/br>
    “應(yīng)天府衙門廣場?！?/br>
    “……公子爺！”

    “羅嗦什么？應(yīng)天府衙門廣場。”蘇錦靜靜的道，話語中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冷峻和威嚴。

    小柱子不再多想，揮起鞭子抽在小青的臀上，車子驟然啟動，直出小巷口而去，后面裝著物事和錢狗剩黃二狗兩人的車子也緊跟著去了。

    晏碧云淚眼朦朧，大滴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淌，卻聽耳邊小嫻兒輕聲道：“小姐，那蘇公子說要去衙門口，這不是自投羅網(wǎng)么？”

    眾女止住悲聲，看著晏碧云，想讓她拿個主意。

    晏碧云咬了咬銀牙，擦了淚水道：“走，我們回去洗漱裝扮好，去衙門口尋他，今日……今日便是要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第二一零章交鋒（一）

    更新時間：20121003

    黑云壓低，天氣悶得人喘不過氣來；折騰了一夜未睡的不僅是蘇錦等人，還有府尹唐介；他連夜提審五十余名學(xué)子，想逼迫他們承認沖擊衙門聚眾暴.亂的事兒，同時也給他們承諾，只要招供主謀是蘇錦，其他人一概從輕發(fā)落。

    然而，唐介想錯了，他面對的是一幫精英學(xué)子，可不是應(yīng)天府街頭被欺壓的沒脾氣的老百姓；學(xué)子們比誰都明白，這個罪名一旦應(yīng)承下來，這輩子基本上是完了，無論從犯還是主犯，都是大逆不道的暴徒，即便真如唐大人所承諾的從輕發(fā)落，最輕也是個刺配流放之刑。

    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貧苦人家熬出來的，大部分是靠著真本事才獲得當?shù)靥釋W(xué)官的舉薦而進入應(yīng)天學(xué)府，如此一來前途盡毀，聲名狼藉，一切都將無從談起；指望著靠科舉入仕報效朝廷光宗耀祖的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這個現(xiàn)實，所以這樣的罪名想要他們承認，那是難上加難之事。

    唐介生了一夜的氣，單獨的跟十幾名學(xué)子推心置腹循循善誘，但這些家伙就像茅坑里的石頭，臭而且硬；甚至一名黑胖子學(xué)子居然指著自己的鼻子罵自己卑鄙無恥，氣的唐介命人狠狠的抽了他幾十鞭子。

    師爺跟著熬了一夜，熬到雙目深陷老眼昏花，見此事不是個了局，便勸道：“府尊大人，此時這幫學(xué)子氣勢正盛，此刻審訊怕是討不了好去，莫如將他們收監(jiān)關(guān)押，挫挫他們的銳氣；幾天臭氣熏天的牢房一呆，加上號子里的老油條們見到這們一般文弱白皙的少年公子們，豈能不加以猥褻，用不了一天，這些人怕都要哭著喊著求見大人，應(yīng)承此事?！?/br>
    唐介覺得大有道理，想了想道：“只能如此了，但你需警告掌營的牢頭，萬不可真讓那些色中鬼壞了他們的身子，讓他們做做樣子便罷，這些家伙都是死硬之人，倘若真的被污，怕是寧死也不會承認了，搞不好還會弄出人命來?！?/br>
    師爺笑道：“大人不愧是科舉出身，對這些人的心思還是把握的細致入微，小人佩服?！?/br>
    唐介擺擺手，打了個啊欠道：“本府去休息了，這一夜鬧騰的，渾身酸痛難當，哎，歲月不繞人，忽忽已白發(fā)，你去吧?！?/br>
    師爺忙施禮恭送，唐介一搖三晃，錘著酸痛的腰背，進內(nèi)堂休息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惱人的鴰噪吵鬧之聲將唐介從美夢中吵醒過來，唐介睜開干澀的眼睛，腦子昏沉沉的，一看外邊的天色，似乎剛剛天光見亮的樣子，不由的勃然大怒。

    “何人在外邊吵鬧，拖出去打四十板子。”

    房外伺候的使女忙進來道：“啟稟老爺，是府衙門口好像出了什么事，好多人在那圍觀呢?！?/br>
    唐介一骨碌坐起身，忙道：“去看看，到底是何事？”

    那使女轉(zhuǎn)身出去，片刻之后，便聽腳步咚咚咚的山響，緊接著門外傳來師爺氣喘吁吁的聲音：“府尊大人，府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