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老王妃皇甫佟氏不敢置信到瞠目結(jié)舌,轉(zhuǎn)眸再看一聲不吭的皇甫煜,直接被他那張陰暗的黑臉給嚇到了。 她,還真沒見過這孩子這樣…… 正怔愣,那小三媳婦兒卻又轉(zhuǎn)頭看了過來,笑看著她道:“娘,我會找人假扮幾天我,但在我把惜香表妹的父親和祖父接來之前,還請您親自下令,武王府暫時閉門謝客!任何客!” 她早已得到消息,端木芳兒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推算著最遲明天傍晚也該到了,何況京都里還有蕭如梅和蕭如雪,她還真擔(dān)心兩人被人當(dāng)槍使著來,導(dǎo)致假扮她的秋月?lián)尾蛔÷断荩?/br> “現(xiàn)在已入丑時,離卯時末城門開還有兩個多時辰,兒媳還有些事要交代人去辦,時間緊迫,還望娘恕兒媳失禮之過,兒媳暫先告辭?!?/br> 瞧著那說話客客氣氣猶似商量,卻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就往外走的小人兒,老王妃皇甫佟氏著實說不出話來。 她,活了幾十年,以前是佟家大小姐,后來是堂堂武王妃,如今是武王的母親老王妃,地位愈來越高,莫說當(dāng)今圣上就是已過世的先帝,跟她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還是頭一次,有人這么……從頭到尾讓她說不上兩句話就直接走人的! 這人,還未滿十六歲,還是她……兒媳婦?! “娘,回頭再說?!被矢弦矝_老王妃皇甫佟氏點了個頭,就匆匆跟著蕭如玥出了門。 偌大的房間,燭光搖曳氤氳,老王妃皇甫佟氏……一臉呆滯未散。 出了清風(fēng)閣,回到后院,皇甫煜一把拉住始終走在前面的蕭如玥。 “玥玥,娘并不是不喜歡你,她只是……”只是什么?說不出來,說不出口。 “我知道?!笔捜绔h很平淡,也沒有掙開他的手:“我得去找小七交代些事,我不在的時候,得他鎮(zhèn)住八妹?!?/br> “玥玥……”看著如此冷靜沉著的她,他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么,眉頭越緊越緊。 “你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她神情淡淡如同陳述,卻抬手,以指尖輕輕撫平他眉宇間的褶皺,又抬了另一只手,戳著他的嘴角微微往上提了些,才彎眸勾唇的笑了:“瞧,這樣多好!” “真是,又不是生離死別,有必要苦著一張臉嗎?”撇撇嘴:“人質(zhì)什么的不過是說給娘聽的,佟家好歹是娘的娘家,那位佟將軍也好歹是娘的堂弟,是你舅舅,我總不能說萬一有什么情況就以暴制暴,打到那位將軍舅舅沒氣發(fā)飆吧?我就真長得這么像人質(zhì)臉嗎?” 皇甫煜配合著忍俊不禁的笑了,低頭,寵溺的親吻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何止像,簡直像極了!如此柔美的五官,不當(dāng)人質(zhì)都太可惜了。” 蕭如玥淺笑著煞風(fēng)景:“我真趕時間?!?/br> 無奈輕嘆,皇甫煜直起身,摟著她的肩往蕭勤玉的房間去。不同于蕭如月被丟在內(nèi)院的留香園,蕭勤玉頗受厚待的直接住在后院里。 說是后院,可武王府的后院可是堂堂武王住的,而武王住后院的例子都開了,得武王青睞的小舅子住進(jìn)后院的一間小院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讓師……” 蕭如玥打斷皇甫煜的話:“你要守著好幾個人呢,師兄們還是留給你吧,我自己有人?!?/br> 聽著這話,皇甫煜莫名火大,忍不住就在心里罵幾句那位岳父大人。 蕭勤玉被藥癡他們?nèi)觼砣尤サ耐娴霉穷^都快散了,倒頭就睡了個人事不省,又是客人的身份,根本沒人主動告訴她佟惜香的事,所以直到蕭如玥粗魯?shù)膶⑺嵝亚?,根本不知道?/br> 知道蕭如玥要出門,還包含著一定的危險,蕭勤玉想說點什么,卻擠來擠去,只擠出一句:“小心?!?/br> 蕭如玥倒不跟他開玩笑了,直接道:“看好八妹,她若這個時候惹事,莫怪我不念姐妹情誼?!?/br> “嗯。”蕭勤玉慎重點頭。 別了蕭勤玉,蕭如玥又去了趟后山斷崖腰上的山洞,那里存著藥癡在這里一年來攢下的東西,各種各樣什么都有,包括……制作炸藥的原材料! “這是……” 藥癡低頭聞了聞蕭如玥給他的幾包東西,立馬變色。他煉藥自然也沒少煉丹,還很不幸的被爆炸的煉丹爐炸過,所以印象深刻,只是他是個大夫,沒想過那東西能用在被的地方上,更因為被炸過太丟人連師兄弟們都沒提起過…… “你給我這個干什么?”嚇得連跟她算少了的銀針的時都忘了。 師兄弟們雖然從小一起長大,卻是各有所長各顧各項,都少去研究別人的專長,藥癡沒說過被炸過,他們就是對他那次受傷有印象卻也聯(lián)想不到跟那幾包包得古怪的東西有關(guān)聯(lián),自然稀里糊涂拉長了耳朵聽。 可…… “去去去?!笔捜绔h揮手趕人,連皇甫煜都一起趕了,把藥癡扯到一邊,湊近耳朵去:“如果左丞相……你就點著這些丟進(jìn)他家去……哦,順便丟個進(jìn)皇宮!事成之后我給你……的配方,還教你……” 藥癡頓時點頭如搗蒜:“這個好這個好,一言為定。” “你可要把東西藏好了,不能讓師兄們好奇拿去玩?!笔捜绔h提醒,擠眉弄眼發(fā)射“你懂的”。 藥癡笑嘻嘻的直點頭:“當(dāng)然當(dāng)然?!倍笠粰M那些故作鎮(zhèn)定實際扯長耳朵偷聽的師弟們,包括皇甫煜,頗有那么點狐假虎威的神氣活現(xiàn):“聽到?jīng)]聽到?jīng)],這些東西是小師弟妹慎重托付爺爺我保管的,你們不許動都不許動,誰動賞誰菊花殘!” 一群人,用力的鄙視他。 蕭如玥都安排交代妥當(dāng),方圓鏡也收到命令后把隨她出行的人招來時,已經(jīng)卯時末,城門已開,來不及休息了…… 千言萬語,可皇甫煜卻竟然也擠成了一句:“萬事小心。” “那是當(dāng)然!” 蕭如玥呵呵直笑,由著他抱她上已經(jīng)將毛色全部刷成灰白色的烈風(fēng),只是……她還沒落上馬背,還在半空,他長臂一收,就又將她卷回了他的懷里。 一陣眼花繚亂,只覺風(fēng)從耳旁掠過,眼前再清明時,他已將她帶到了馬廄旁的一間小屋后,隔絕了送行人的視線。 他埋首在她頸間,緊緊抱著她,恨不得將她嵌進(jìn)他身體里,又或者,把他嵌進(jìn)她身體里! 輕輕的問:“我說不要去,你會留下來嗎?” 他果然很傻,明知道答案,卻還是忍不住要問…… “不會!” 她一如既往的干脆果斷,沒有猶豫沒有意氣用事,冷靜得甚至讓人氣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定不饒他!” 小手輕揉他的頭:“我不會有事,而你,也不許有事!” 她這話,竟比上千句喜歡他更讓他心動,他從她頸間抬起頭來,薄唇傾近她的小嘴兒,而墨眸卻始終定定不離她的眼,低聲情深款款:“說好了,上窮碧落下黃泉,不離不棄。” “不是百分百確定就不要亂追啊傻瓜,不然……”她笑了,輕咬他送上來的唇:“輪回路上真錯過了?!?/br> 聽著她這話,皇甫煜也笑了,任她咬:“你也要記住。” “當(dāng)然!” 此時,這不過只是句笑言…… 武王府的最高處,一抹修長迎風(fēng)而立,直至目送那一抹灰白越去越遠(yuǎn),消失在視線內(nèi),還不肯離去。 玥玥…… 正月十八天剛亮,老王妃皇甫佟氏親自下令,武王府暫時閉門謝客,每天除了例行給武王診斷開方的御醫(yī)外,通通不許進(jìn)。 聽到這個消息的蕭如月又鬧了起來:“我要見六姐,我要見武王妃!” 但,來的人卻是蕭勤玉。 劈頭就是沉聲:“王府出事,六姐要照顧王爺,自顧不暇,你少惹事!” 對蕭勤玉那天的粗暴,蕭如月還是心有余悸的,一看到他就往床內(nèi)側(cè)縮,但:“六姐答應(yīng)幫我找人的,現(xiàn)在王府卻閉門謝客……” 一聽,蕭勤玉臉色更不好了,沉聲打斷她:“所以?” “六姐好歹也是武王妃,放個人進(jìn)來的權(quán)力總是有的吧?如果找到人的話,就把那個人放……” 那理直氣壯的語氣,讓蕭勤玉實在忍不住一手刃劈上她的頸…… 人兩眼一翻暈過去,他才猛然回過神來。額,怎么學(xué)了六姐? 正月十八申時,領(lǐng)著大隊人馬帶著十幾車禮物直奔武王府的端木芳兒,被拒門外! 111 請,不要試圖激怒我 才進(jìn)京都,端木芳兒便聽到特地來迎的蕭家京都別院的管事說了武王府出事,暫時閉門謝客,但端木芳兒還是決定直奔武王府以示誠意,再則,自己好歹也是堂堂武王妃名義上的母親,老王妃為顏面上好看,總不至于看著她大隊人馬如此浩浩蕩蕩的來了,還拒她于門外吧? 可…… 事實是她真的被拒絕了,就連求見武王妃,都被告知“武王身體不適,王妃正照看著……”,客客氣氣的冠冕堂皇一堆,卻總而言之就是沒空,不見。 她千里迢迢趕過來,已經(jīng)在門口了,進(jìn)不去那個門就算了,那丫頭卻連出門口見她一面的時間都沒有? 她才不信! 端木芳兒面色又更難看了一層,但夜色已暗,她始終坐在馬車?yán)?,王府的管事也看不到?/br> 進(jìn)不了門,又見不到蕭如玥,實在擔(dān)心蕭如玥心狠手辣趁這時候害蕭如月,也更擔(dān)心蕭如月年紀(jì)小被寵壞了,脾氣一上來就不管不顧挑這時候鬧事…… 厚著臉皮低聲下氣,端木芳兒又客客氣氣的請管家代為傳話,想見正住在府里的蕭勤玉和蕭如月。 這個請求很快得到回應(yīng),只是…… 不多久,蕭勤玉就抱著昏睡中的蕭如月,和當(dāng)日隨他而來的蕭家侍衛(wèi)連同行禮一起全出來了,送他們出來的還只是王府的管事,莫說老王妃銘王妃,就是蕭如玥的影子也不見! 簡直,就像是她這個母親的到來,反而導(dǎo)致在王府里做客的兒子和女兒被趕出來似的…… 端木芳兒面色瞬間難看到極點,卻還得笑著命人打賞那位幾次三番麻煩到的管事,倒是唯一慶幸的是天色已經(jīng)不早,又恰好還在燈節(jié)歡慶中,人群都擠向四大燈市了,只要她們避開喧鬧的從武王府轉(zhuǎn)蕭家別院,也沒有那么多少人會注意,不至于那么難看。 而,這世上傳播最快的就是流言蠻語,只要有一個人看到,這個“不那么難看”,也不過只是暫時…… 蕭勤玉一上馬車就看到了端木芳兒面色十分難看,無需多想也知道個中原因,唇動了動,卻也終究是什么都沒說的靠窗坐下。 看著兒子被“趕”出來還如此平靜淡定,端木芳兒越想越不舒坦,忍不住冷哼:“當(dāng)武王妃還沒幾天呢,派頭卻是越來越大了?!?/br> 蕭勤玉本不想出聲,但一想到此刻正默默快馬加鞭在路上,還不知道會遇上什么危險的蕭如玥,都忍不住為她不平:“娘……以前我就很想問,五姐六姐,特別是從小就被養(yǎng)在外面的六姐,到底做錯了什么?” 端木芳兒怔住…… 夜?jié)u深,老王妃皇甫佟氏不放心午后開始就因“憂心勞累而病情加重”的武王皇甫煜,睡前又去了一趟后院。 許是佟惜香尸骨未寒,又許是午后已經(jīng)跟來探過一次,表小姐們這次倒是沒有再跟來。 老王妃皇甫佟氏又不露痕跡的打量著戴著人皮面具,始終低眉垂眸,這會兒欠身準(zhǔn)備退出去的假扮蕭如玥的秋月,有些驚訝。 撇開精湛足以以假亂真的易容術(shù)不說,就是那舉手投足的一姿一態(tài),這孩子可真是模仿得惟妙惟肖,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嗓子不像,但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她的聲音被弄得微妙的沙啞,若不是她事先知道,就說是累了不舒服導(dǎo)致,她都會信…… 靠著床頭坐的皇甫煜看得清明,墨眸幽幽轉(zhuǎn)暗,忽然出聲叫住已到門口的秋月:“秋月,把丑姑和曉雨曉露叫來?!?/br> 秋月驚愕頓住,卻也只是一瞬,便低頭垂眸的應(yīng)了諾,退了出去。 她如今已不是一年前那個被忽然逮住假扮主子嚇得暈過去的小丫頭了,這一年多她確實安安分分沒有多一分的非分之想,但,卻控制不住目光總被那位小主子吸去,尤其在進(jìn)了武王府之后,更近距離的接觸之后,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敬仰更是與日俱增,不自覺的開始模仿那份處事不驚的淡定從容…… 不知不覺,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她變得無比貪心,不再安于現(xiàn)狀,不再甘于平凡,如同上癮一般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努力的去追趕那明明近在眼前,卻又總是遙不可及的小小身影,總覺得這樣……她才有資格站在那位小主子身后! 老王妃皇甫佟氏卻是完全不知道這些的,聽聞皇甫煜那話,更是驚訝的轉(zhuǎn)眸看回來,卻見他蒼白的俊臉平靜淡然,不過眼簾微低,長長的睫毛投下青影蓋去了墨眸里的神色,竟恍然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似得…… 這……某種程度而言,跟那小三媳婦兒簡直一模一樣! “煜兒……”老王妃皇甫佟氏怔怔出口,面色也隨之漸變。 說起來,她是隨夫親征在戰(zhàn)場上懷上的這孩子,后來,她又因為擔(dān)心受傷的丈夫而不顧勸阻的趕往戰(zhàn)地,導(dǎo)致他尚不足月就生于尸山血海的戰(zhàn)地中…… 雖然當(dāng)時她混混沌沌,但她還是知道的,他出生時一聲都沒哭,暈過去前她都以為自己生的是死嬰,卻不想他竟奇跡的活了,只是羸弱得直到三歲離家前別說張嘴發(fā)聲,就是眼都沒睜開過,讓深省自己魯莽的她無時不刻不在想彌補(bǔ),卻不知所措到膽怯的不敢伸手去碰他,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丈夫的朋友領(lǐng)走,而后沒多久就聽到他在路上遇襲被路過的高僧救下帶到了少林寺的消息,與丈夫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去,竟意外的聽到他第一次喊“爹”“娘”! 就算那時他還是沒有睜眼,但對她夫婦二人而言卻已是天大的喜訊,心想肯定是那位在少林寺輩分極高的高僧施了妙手,便放下身份跪求他老人家收這孩子為徒,不想高僧很爽快的答應(yīng)了,卻提了個古怪的要求——她夫婦二人無論多么想念,都絕對不能在這孩子能回家之前去見他! 將他留在少林寺高僧身邊,是已經(jīng)計窮的他們當(dāng)時所能想到的唯一讓這孩子活命的辦法,所以他們答應(yīng)了,并遵照約定一別漫長八年,以至于再見面,這孩子已經(jīng)十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