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蕭如玥很意外。 本以為那個病得半死的武王會和她一起被送回新房的,卻沒想到,那個武王走著走著就不見了,就她被送回新房,還……送她來的一下就走了個干凈,半個做伴的人都沒留下! “搞什么鬼!”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煩躁,一下又沖上來了,蕭如玥抬手就自己掀了蓋頭,淡掃一片喜紅的新房一圈,撇嘴:“唉,太沒新意了!” 拿下快壓斷她脖子的鳳冠隨手一擱,看也不看就往后倒進床里,天氣冷,嫁衣又里三層外三層的繁瑣,多得疊在一起厚厚一層,灑在床上那些花生紅棗根本造不成威脅。 隨手,摸了顆紅棗塞進嘴里咀嚼,再隨手,摸了顆花生剝…… 威武的武王大人,忽然間不敢進新房了。 “你個窩囊廢!” “懦夫!” “嘖嘖……” 五六個人,圍著搖椅里那個艷紅喜袍卻一臉蒼白的人轉(zhuǎn)圈,一人噴一句,靠窗還坐了個抱著長劍閉目不吭聲的,和一個淡定喝茶看雪景的。 搖椅里的人,閉目不語,睡著了般,任憑他們噴,反正……他現(xiàn)在不敢進去就是不敢進去! “你個死孩子,氣死爺爺我了,過去那大半年伸長脖子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來了今天,你你你……你竟然給爺爺當起縮頭烏龜來了!你們別攔著爺爺,千萬別攔著,讓我掐死他以后就省事了!”將近一年來受苦一號卷袖子準備動手狀??墒恰瓔尩模娴臎]人來拉? “就是就是,你個死孩子,男子漢大丈夫的,砍頭不過碗大個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你你你……竟然怕進新房?別攔我啊別攔我,讓我來掐死他……”受苦二號兇狠磨手掌,卻左右斜眼,瞧著沒人搭理。果斷跟著大隊伍繼續(xù)圍著那死孩子轉(zhuǎn)圈。 “我說小幺啊,你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嗎?”保持隊形轉(zhuǎn)圈。 “孩子啊,說你到底怕什么呢?我瞧著那小丫頭挺好說話的?。俊崩^續(xù)轉(zhuǎn)圈。 “嘖,要不我們干脆直接把他丟進新房去得了,早完事我們也好早回去?!本S持圈形。 “啊……”一直閉目不吭聲的大師兄同志輕輕冒了個聲,頓時所有人閉嘴豎起耳朵,就聽到他問:“現(xiàn)在誰看著新房來著?” 搖椅里一直沒動靜的人忽然睜開眼,眾人斜眸回來瞥他時,他已經(jīng)開口喚了聲白易。 白易聞聲,從屋外竄了進來,將搖椅里的人扶起,往外牽,還沒出多遠,就聽到身后的屋里,一串串的“大師兄威武”“大師兄英明”,然后就是…… “一千兩,我賭那死孩子一掀蓋頭就被踹?!?/br> “兩千兩,我賭那死孩子今晚得跟我們擠?!?/br> “三千兩……” 白易聽得面部肌rou狂抽,這都什么師兄?斜瞥他家主子大人,竟聽他道:“有多少賭金了來著?我現(xiàn)在有點暈,聽不太清,幫我記一下,免得明天收漏了?!?/br> “……” 好吧,他跟他們果然不是一個世界的。 *分界* 新房。 蕭如玥快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腳步聲,趕緊坐起,把鳳冠戴上,再蓋上紅蓋頭。只要對方還沒死,就還有八十多萬私兵,她好歹,也看著這一層給他留點臉面。 門咿呀一聲推來,好一會兒后,才慢騰騰進來兩個人,步子一輕一沉,還隔著一段距離時,忽然停了下來。 糟糕…… 等得不耐煩,肚子又餓,她吃了好些紅棗剝了好些花生……棗核和花生殼她扔哪了來著? 垂眸,透過蓋頭下的縫,蕭如玥看到了那些不太想看到的東西。 額……換成別人還沒事,可對方畢竟是武王,要不要稍微解釋一下?解釋什么?我等你等得前胸貼后背一不小心就把那些“早生貴子”吃掉了?要不然等下蓋頭揭開的時候,賣賣萌放放電或者裝下小可憐? 正想著,那頭步子聲又起了。 蕭如玥覺得那武王似乎病得真不輕,要不然,新房雖然大,卻也不至于從房門到床前,他被攙扶竟也慢騰騰走了好半天才到。 最終蕭如玥什么解釋也沒有,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一聲不發(fā)的透過蓋頭下的細縫,看著近到跟前的兩雙腳,一聲不吭走了一雙,而后是掩門聲。 等啊等,等啊等……她除了等到武王大人自己龜速的挪到過來,跟她肩并肩坐在喜床上,再沒等到動靜。 此時此刻,武王大人面色微妙,心情非常復(fù)雜。 是他千方百計七拐八彎把她拐來這里的,過程雖然煎熬,可到底是一切如他所愿的順利,但……她為什么這么淡定?難道真的什么人都無所謂?那……他到底算什么? 唉,人沒到前,他時時刻刻擔心著她跑了,人來了吧……瞧這床前一地的棗核花生殼,就知道她從頭到尾有多沒壓力多不緊張了。 秤桿在手,半天不敢伸過去,直到王妃大人終于不耐煩出聲:“王爺?” 嚇一跳,秤桿差點脫了手,擠半天,含糊不清的應(yīng)了聲:“……嗯?!?/br> 蕭如玥轉(zhuǎn)過頭去:“王爺連給妾身揭蓋頭的力氣都沒有嗎?” “咳……”蒼白的臉竟奇異的浮上一縷紅暈,捂額,不知怎么回答。而事實上,他一說話,她應(yīng)該就會認出來了,然后…… 畫面,不敢想啊。 “不介意的話,妾身自己揭蓋頭行不?”看她多給面子,還特地問了,就原諒她不小心把那些“早生貴子”吞了吧? 皇甫煜嘴角不禁翹了起來。自己揭?她還真是什么都敢說! 以免她敢說敢做,拿著半天的秤桿終于伸過去,輕輕的,慢慢的,很慢很慢的,將那紅蓋頭往上挑…… 084 婚了昏了 隨著蓋頭越挑越高,蕭如玥卻將臉越埋越低,盡量做出一副……一般情況下,普通小嫁娘,這時候會有的所謂的嬌羞的模樣。 她,可真心不想把已經(jīng)一腳踩在棺材里的武王大人嚇得撐不過新婚夜,至少,也得給她撐過三天! 殊不知…… 此時房中燭火搖曳,光芒漣漪般圈圈綻開,映在滿屋喜慶上折射出的紅光恰好將她小臉那未褪盡的三分青澀斂去,不過就是這般輕輕低眉垂眸,就多了七分嬌艷嫵媚,簡直艷色絕世! 有一剎那,皇甫煜忘了呼吸。 第一次見,他就知道,她會是朵嬌艷無比的花兒,只是還未綻放,他也一直期待著她綻放,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的緊緊盯著,卻不想……這花兒還是綻放得那么讓他防不及防,好似只眨個眼的功夫,就漏了一大段的感覺!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嘴角不知不覺噙起的笑也愈來愈濃,墨眸中那一抹晶亮折射出的溫情溺寵,似乎,只是這么看著她,他便如擁有了全世界般的滿足…… 輕輕的,他不禁喚了她:“玥玥……” 正為那些“早生貴子”無恥裝純扮羞澀的某人一聽,霍地抬頭轉(zhuǎn)首,不敢置信的看向坐在旁邊的人,那個……傳說中病得快死的武王大人! 她那么猛的抬起頭來瞪著他,也把因她的美迷了眼恍惚了神的皇甫煜一下驚醒過來,第一反應(yīng),想逃,卻…… 啪~ 小手猛的壓住皇甫煜垂在床上的喜服袍角,嚇了他一跳的同時,也讓此時真的虛弱的他不能順利起身逃開! 被她那么盯著,皇甫煜沒法不心虛,雙眼左飄飄右擺擺擺就是不敢對上她的眸,上半身尤其腦袋,被起身緩緩弓腰傾壓過來的她逼得不斷后仰,后仰,再后仰…… 唔~,好暈,腦子像老驢拉磨一樣,抽也轉(zhuǎn)不快,完全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辦! 皇甫煜快撐不住的摔進床褥里時,那小人兒終于停住了下傾的動作,軟聲綿綿的冒了一句:“武王爺,您跟妾身認識的一個人,好像哦……” “咳……” 皇甫煜華麗麗被嗆了,飄忽的目光不由停上那張近在咫尺的精致小臉,竟見仔細貼近看著他的她,柳眉輕擰,一副不敢肯定的模樣! 咦? 難道……他現(xiàn)在狀況糟得真的變了那么多?以至于……她都認不出來了?還是說……其實他本來在她大腦里就是面目模糊一族? 不行!他寧肯她現(xiàn)在是報復(fù)他騙她而騙他,也不要當那什么鬼面目模糊一族里的一員! 張嘴,還沒出聲,眉頭擰得更緊的她又開口了:“不過,仔細看,也不是那么像啦……”邊說著邊直起身退開:“啊~,不過王爺放心,妾身跟他也就幾面之緣,朋友都算不上,甚至從沒把他當男人看……” 輕軟細語聲聲如箭,一下一下扎上心頭,硬生生把后仰撐在那里的皇甫煜扎摔進床褥里去。 她……從沒把他當男人看?! 突兀的咚一聲響拉回皇甫煜被推進谷底的神,撐起身,驚愕的瞪著床前那個,已經(jīng)把鳳冠丟了,正背對著他脫衣服的小人兒:“你你你……干什么?” “很明顯是在脫衣服啊。”她扭頭看了他一眼后,笑靨如花的應(yīng),便回頭繼續(xù)脫,脫脫脫。老天,九重嫁衣呢,又笨又重。 蒼白如紙的俊臉,再度翻涌上淺淺的血色,皇甫煜瞪大眼睛看著那個當他不存在似得的忙碌小身影,幾度欲言又止。 好一會兒,嘆氣,作罷的癱倒回床褥里去。 大概……她是嫌嫁衣笨重不好動作,脫了,是為了更方便揍他…… 玥玥……這樣你就能消氣嗎? 啊~啊~,話說,師兄們有沒有在外面? 唉,算了,由著她吧,真的好累…… “喂喂……” 蕭如玥總算脫到能輕松活動了,回頭,卻見那混蛋半身倒在床褥里,一副昏睡過去的模樣,頓時黑線。 敢給她裝死…… 走過去,雙手環(huán)胸,斜瞥著他消瘦而蒼白如紙的臉,用力踹了他掛在床外的長腿兩腳,竟然,真的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抿唇,等了一會兒,柳眉輕擰,彎身去拉他的手,纖指落他手腕脈門處,一會兒,換另一只手探。 此時房外,一群豎著耳朵的人半晌沒聽到動靜,低聲。 “怎么沒聲了?” “不知道,該不會真出事了吧?” “要不要去看看?” “不好吧,萬一那兩孩子正辦事……” “辦個屁,那死孩子現(xiàn)在真有那力氣,爺爺我就不用在這里發(fā)霉了!” “噓~” 一聲落,房里便起了腳步聲,不一會兒門霍地一下打開,褪了笨重嫁衣外袍,但還是一身喜紅的小武王妃拎起裙擺就往外沖。 眾人略微一怔,二話不說立馬分成兩撥,也就眨眼的功夫,一撥就掠進了新房,而一撥則撲到了院門,把貌似要跑的小武王妃攔下。 前面攔了人,正常情況下,一般人都會急剎步子停下,但是……蕭如玥沒有! 正對著她的是唐鏡明,一怔大驚,本能側(cè)身先閃,以免她結(jié)實撞上身來,日后那個醋缸師弟為此也跟他沒完沒了,卻哪想…… 擦身的瞬間那小丫頭忽的轉(zhuǎn)頭看向他,讓他不由就注意起她嘴角那突兀而詭異的笑時,手忽的被拉住搭上她那細小的肩頭,沒反應(yīng)過來,沁人心神的幽幽蘭花香中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砰,他被結(jié)結(jié)實實的摔在地上,震岔的氣還沒緩過來,胃部猛的又是一沉,頓時榨干他肺里僅存不多的氧氣之余,胃痛翻攪得好似要把才吃進去沒多久的晚飯酒水全吐出來! 而,如此還不算,脖子也同時被一抹冰冷給威脅著! 蕭如玥手執(zhí)烏黑短刀蹲在唐鏡明身上,刀尖近在他稍微一動就能戳穿他喉嚨地方,眉眸彎彎笑靨如花,輕聲軟語如山間婉轉(zhuǎn)流淌的泉水般動人:“唐~大~師~,許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