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胡嬤嬤問道:“什么叫糖鹽水?” 夏初柳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說清楚,忙道:“就是一杯溫水加一勺糖和一粒粗鹽?!?/br> 糖鹽水很快來了,夏初柳接過給甄玉灌下,看著她繼續(xù)出汗,灰色的嘴唇也漸漸透出一點兒紅潤來,便朝周含巧道:“虧我們跑得快,再遲一會,就怕三夫人……” 稍遲些,大夫進(jìn)來,幫著把脈,這一把,卻是驚喜,“夫人心脈漸強(qiáng),又有了生氣。” 很快御醫(yī)也進(jìn)去把脈,同樣證實,甄玉脈象漸有力,正在好轉(zhuǎn)中。 站在門外幾個丫頭之前知道甄玉不好時,忍著不敢哭,這會聽得好消息,卻是哭了。又有人飛速去稟報了王揎和寧老夫人。 王揎和寧老夫人趕過來時,房里一干人已被御醫(yī)和大夫趕了出來,只留下王正卿并夏初柳和周含巧在里面。 寧老夫人拉著立夏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立夏含淚帶笑道:“夏娘子得了解藥,進(jìn)不來咱們府,就讓周娘子帶了她進(jìn)來,把解藥給夫人服下了,現(xiàn)下夫人已好轉(zhuǎn)了。” 寧老夫人聽完,雙手合什念佛,念完道:“若玉娘這一回能好起來,我便作主了,把夏娘子接回咱們府中,好生看待著。” 立夏聽著這話卻是明白,這是要接夏初柳回來當(dāng)姨娘了。有了這份救命之恩,夏初柳這番回來,腳跟自然穩(wěn)穩(wěn)的,以后再生下一兒半女,也能在府中爭一席地位了。 這一晚,夏初柳和周含巧在甄玉房中守著,輪流服侍甄玉。周含巧勸王正卿去安歇,笑道:“三爺只管放心,我們定然盡心服侍的,且三爺若不好好休息,轉(zhuǎn)頭三夫人好了,卻輪到三爺病了,可不好呢!” 王正卿一時道:“你們也累了,若不然,換了丫頭進(jìn)來服侍,你們且去安歇安歇?” 夏初柳和周含巧從前當(dāng)王正卿的姨娘時,何曾得過一句半句這等體貼話?這會聽得他這句話,各各有感觸,一時互看一眼,卻是異口同聲道:“夫人從前便喜歡我們服侍,現(xiàn)下還是讓我們服侍她罷!” 王正卿一聽,只得囑幾句,也不舍得出了這院子,只在耳房中安歇下。 第二日一早,甄玉睜開眼睛時,便見著從前兩位妾侍坐在床邊看著她,一時道:“美人,你們又回來了?” 周含巧一見甄玉睜眼,早回頭叫人,喊道:“夫人醒了,快請大夫來診脈!” 王正卿一晚睡不安寧,只側(cè)耳聽房內(nèi)動靜,這會進(jìn)來,見甄玉醒轉(zhuǎn),臉頰灰敗之氣盡去,一時去摸她的臉,激動得嗓子都半啞了,問道:“玉娘,你感覺怎么樣?” “餓了,想吃粥!”甄玉道。 “好,好,吃粥!”王正卿忙喊人拿粥來。 一時御醫(yī)進(jìn)來診了脈后,吁口氣道:“毒已解了,現(xiàn)□體虛弱些,只須調(diào)養(yǎng)一些時間,便能恢復(fù)了?!?/br> 這里周含巧端了粥喂甄玉吃,一邊道:“夫人,這次全虧了夏娘子,才能解毒的?!?/br> 甄玉便以眼看王正卿。 王正卿只得看向夏初柳道:“夏娘子救了玉娘一命,大恩不言謝,只問夏娘子有什么心愿沒有?若有,少不得助著夏娘子達(dá)了心愿。” 夏初柳俏臉一紅,低聲道:“且待夫人好轉(zhuǎn)了再論罷!” 甄玉含笑:咦,莫非是想回來當(dāng)姨娘咩? 夏初柳一見甄玉的眼神,不由自主分辯道:“夫人莫要誤會,奴家歷了這些事,卻不想當(dāng)姨娘了,只愿如周娘子一般,嫁個良人?!?/br> 甄玉看向王正卿,雖嗓音微弱,卻還要取笑他,道:“三郎,你又被拋棄了!” ☆、82、唐妙丹之死 候著甄玉休息,夏初柳早把唐妙丹令孟來下毒之事跟王正卿說了,又道:“太上皇煉的丹丸,外人一向不能得,也只有郡主才能拿到的。” 王正卿本來就懷疑唐妙丹,這會聽完,冷然道:“她害了玉娘一次又一次,若這一次再放過她,天理難容?待搜集了證據(jù),便是她的死期之日?!?/br> 夏初柳想著自己也沒有回頭路了,若是唐妙丹不能入罪,只怕會對付自己,一時咬牙道:“奴家愿意當(dāng)證人,指證郡主和孟來。” 王正卿點點頭道:“人證有了,物證卻不難,且孟來在大梨膏下毒之事,總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倒要請清風(fēng)廟老主持細(xì)回憶當(dāng)日之事,也作個人證?!?/br> 王正卿這里封鎖了甄玉病情好轉(zhuǎn)之事,又留了夏初柳在府中住著,一面派人調(diào)查唐妙丹的罪證。 甄玉眼見夏初柳在身邊盡心侍候著,一時笑道:“夏娘子,你真不想回來當(dāng)姨娘?” 夏初柳漲紅了臉,低聲道:“夫人莫要取笑。若被人當(dāng)了真,傳起閑話,奴家將來如何嫁人?” “哈哈……”甄玉忍不住笑了,一時覷得夏初柳的模樣,便不再問下去。 待得周含巧來了,甄玉便悄問周含巧道:“夏娘子是不是瞧中我們府哪一位師爺了?不管瞧中誰,只要那人未娶親,總要想法子成全?!?/br> 周含巧也在猜度呢,這會笑道:“夏娘子是羨慕奴家嫁得良人,只是府中哪還有師爺比得上我家飛白?她想要尋一個這樣的,不容易呢!” 見周含巧一反以往靦腆,厚臉皮夸起章飛白,甄玉先是愕然,接著失笑道:“你以前在府中,是被虧待了,因嫁了飛白,才會覺著他千好萬好,小心啊,男人不能太慣著的。” 周含巧也知失言,微紅了臉道:“夫人又取笑了?!闭f著幫甄玉按肩膀,又問道:“要不要按按背?夫人以前可喜歡奴家按摩了,這些時間不指揮奴家,奴家有點不慣呢!” 甄玉道:“現(xiàn)下再讓你按背,就怕有人吃醋?!?/br> 周含巧笑道:“飛白不會吃這個醋的。得知夫人病了,他還讓奴家好好服侍夫人,不須記掛家中呢!” 甄玉笑而不語,你家飛白自然不吃醋,吃醋的是是俺家三郎。 王府那一頭,早有人把夏初柳一夜未歸的事稟報與唐妙丹知道,唐妙丹聞言道:“她當(dāng)王府是什么地方了?想進(jìn)就進(jìn),想出就出,居然一夜不歸?來人,查一下夏美人的行蹤!” 很快,便有人來報道:“夏美人昨兒進(jìn)了首輔大人府中,再不見出來?!?/br> 唐妙丹心中“咯當(dāng)”一響,想起一事,忙喊碧心過來問道:“夏美人跟你拿了第二顆解毒丸,有當(dāng)著你的面給貓兒喂下嗎?” 碧心搖搖頭,一時見唐妙丹臉色不對,也慌張起來,問道:“郡主,可是夏美人出了什么事?” 唐妙丹冷笑道:“她沒事,是你家郡主快要出事了?!闭f著喊孟來進(jìn)來,吩咐道:“去打聽一下甄玉娘的病情,看看是不是好轉(zhuǎn)了?” 孟來見碧心在側(cè),不便多說,卻還是道:“甄氏病得快要死了,連御醫(yī)也束手無策的,哪兒容易好轉(zhuǎn)?” 唐妙丹道:“沒準(zhǔn)她得了解藥,已解了毒呢!” 孟來一下也變了臉色,再不多言,拱拱手就出去了。 稍晚些,孟來回來稟報道:“御醫(yī)還在王家出入,只臉色和緩,再沒有焦急之態(tài)。料著甄氏的病情是好轉(zhuǎn)了?!?/br> 唐妙丹猛地抬頭道:“好么,甄氏命真大?!?/br> 孟來焦急道:“若真是夏美人獻(xiàn)藥的,那郡主令屬下下毒之事,只怕也瞞不住,首輔大人是一個精明的,順藤摸瓜一查,也就查出來了。到時告到皇上跟前,郡主也討不了好去?!?/br> 唐妙丹自然知道,現(xiàn)唐晉風(fēng)初登位,要用王正卿的地方實在太多,這當(dāng)下傳出自己毒害甄玉的事,只怕唐晉風(fēng)也無法包庇自己的。她想了想,突然狠聲道:“孟來,你今晚潛進(jìn)王家,把甄玉娘和王正卿殺掉,回來咱們就走,離開京城,到海外去。” 孟來多年來守在唐妙丹身邊,唯唐妙丹之命是從,雖隱約有盼望,卻不敢妄想,這會聽得唐妙丹的話,分明是要跟他私奔,浪跡天涯了,一時狂喜,又不敢表露太過,只恭聲應(yīng)了,轉(zhuǎn)身退下去。 天黑下來時,孟來便準(zhǔn)備妥當(dāng),在房中靜坐,只候著午夜再出發(fā)。 王家。甄玉日間睡得太多,晚上便沒了睡意,只靠在床邊想著這陣子發(fā)生的事,正想著,見王正卿進(jìn)來,便遣了立夏下去,開口道:“三郎,夏娘子不歸,唐妙丹發(fā)覺不對,只怕還有后著?!?/br> 王正卿道:“剛剛暗探來報,說孟來有異動,倒要看看他有何動作?” 甄玉笑道:“唐妙丹出手,卻沒有害死人,過后反要被治罪,依著她的性子,只怕不會甘心的,沒準(zhǔn)會令孟來潛進(jìn)來殺掉我們?!?/br> 王正卿搖頭嘆息道:“唐妙丹喪心病狂了!” 甄玉道:“她所做一切,不過想引起皇上注意罷了!殺掉我們,朝政自然要亂上一陣,皇上自然也會手忙腳亂一陣?!?/br> 王正卿說著話,扶起甄玉道:“走,換個房間安歇去,這里等著甕中捉鱉。” 夜深沉,王家各人皆安歇了,庭院靜悄悄的,這個時候,一個黑影翻墻而進(jìn),潛至甄玉房外,輕輕推窗,跳了進(jìn)去。 黑影才落地,房中突然光線大盛,史鐵手和眾侍衛(wèi)揭了蒙在燈籠上的黑布,提起燈籠照著孟來,嘿嘿笑道:“首輔大人料著你會來,你果然來了!” 孟來大驚,知道中計,一時待要回身跳窗而走,窗邊早有人守住了,王正卿的聲音道:“擒下,不要讓他走脫了?!?/br> 一陣刀劍交鳴聲后,孟來很快被史鐵手等人活捉下了。 甄玉在廂房中聽得活捉了孟來,一時吁口氣道:“唐妙丹啊唐妙丹,這一回,皇上也護(hù)不得你了?!?/br> 夏初柳聽得是史鐵手領(lǐng)人活捉孟來的,卻著急,問道:“史大哥有沒有受傷?” 立夏笑道:“手腕被劃了一道口子,只是輕傷,沒有大礙的?!?/br> 夏初柳一時松了口氣。 甄玉聽得夏初柳的話,瞥她一眼,微微一笑。 第二日,密探呈來唐妙丹的罪證,王正卿拿了罪證,押了孟來,帶了清風(fēng)廟老主持并夏初柳進(jìn)宮見皇帝,把事情前前后后說了,又呈了物證,道:“郡主一再害玉娘,這回證據(jù)確鑿,請皇上主持公道!” 唐晉風(fēng)一下變了臉色,忙令人去傳唐妙丹進(jìn)宮。 唐妙丹很快進(jìn)宮了,待她款款進(jìn)殿,唐晉風(fēng)倒是怔住了,有些愣神。 眾人看過去,見唐妙丹頭戴鳳冠,身穿嫁衣,眼波如水,紅唇嫣然,卻是一副新娘子裝扮,一時也有些愕然。 “見過皇兄!”唐妙丹含笑行禮,看定唐晉風(fēng)道:“不知道皇兄喊我過來,有何吩咐?” 唐晉風(fēng)本來怒火奔涌,這會見著唐妙丹的樣子,想起自己撫養(yǎng)她一場,卻不能令她走了正路,且性子越來越古怪,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免不了有些自責(zé),一時嘆口氣道:“你跟甄氏有什么仇,非要下毒害她?”說著讓人呈了物證,又指指清風(fēng)廟老主持并夏初柳和孟來道:“人證物證皆在,你還有什么話說?” 唐妙丹不屑看那些證據(jù),只去看孟來,見孟來被縛了手腳,神情萎頓,不由嘆息道:“你跟我一樣,是一個可憐人啊!”說著轉(zhuǎn)向唐晉風(fēng),為孟來求情,“皇兄,他不過聽令辦事而已,求皇兄免他死罪,發(fā)配千里罷!” 孟來這個時候倒開口了,低聲道:“郡主,一切事是屬下自作主張,郡主不必?fù)?dān)在肩上?!彪m證據(jù)確鑿,但若皇上想護(hù)下郡主,還是能把罪責(zé)推在我身上的,這是我能為郡主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唐晉風(fēng)喝唐妙丹道:“你倒擔(dān)心別人的生死,卻不擔(dān)心自己的生死么?” 唐妙丹走近唐晉風(fēng),抱怨道:“皇兄,你從前并不舍得喝罵我,如今為了一個外人,就這般高聲喝我了?”說著聲音漸低,“不過也是,皇兄如今心中只有別人,哪兒還有我?” 唐晉風(fēng)正要再說,卻見唐妙丹嘴角滲出一股黑血,身子一軟,倒在地下,他不由大驚,出了寶座,奔到唐妙丹跟前,扶了她起來問道:“妙丹,你這是?”說著又醒悟過來,忙忙抬頭喊道:“傳御醫(yī)!” “沒用的,這是七步封喉毒,待御醫(yī)來了,早已毒發(fā)。”唐妙丹抬手去撫唐晉風(fēng)的臉,輕聲道:“皇兄,你那時接我到王府,是承諾過,會照顧我一輩子的??墒悄愫髞碜兞?,不想照顧我了,一直想把我嫁出去?!?/br> 唐晉風(fēng)不讓唐妙丹說話,只一迭聲問道:“御醫(yī)呢,怎么還不見人?” 唐妙丹只覺身子漸漸發(fā)冷,一時求道:“皇兄,你抱緊我!” 唐晉風(fēng)見唐妙丹嘴唇已發(fā)紫,唇角黑血越涌越多,一時大慟,把唐妙丹抱在懷中,悲聲道:“都怪我,沒有好好教導(dǎo)你,才致你今日這樣?!?/br> 唐妙丹倚在唐晉風(fēng)懷中,只覺心滿意足,輕輕吁口氣道:“能死在皇兄懷中,心愿已足!”說著合上眼睛。 “妙丹,妙丹!”唐晉風(fēng)喊了兩聲,低語道:“你這個傻孩子!” 王正卿等人駭然無語,孟來閉了眼睛,滾下淚來。 ☆、第083章 唐妙丹死訊傳來時,甄玉沉默良久,過后才吩咐胡嬤嬤道:“把我以前畫美人圖燒掉。”和唐妙丹恩怨,且一筆勾銷罷! 王正卿至晚回府,和甄玉道:“皇上令人對外宣布,說唐妙丹是病亡,至于原先服侍她丫頭等人,自有安排。孟來發(fā)配千里,永世不得回京?!?/br> 甄玉握了王正卿手道:“愛而能得,自是幸運,她可悲之處,于愛上不能愛上人?!?/br> 甄玉把頭伏到王正卿肩膀上,輕輕拱了拱道:“說真,若我死了,你真不會娶繼室?” 王正卿怪叫道:“怎么可能?我還沒有兒子呢!” “居然還想娶繼室?”甄玉一下仰起頭,一拳就揮過去,卻沒有用力,只輕輕砸王正卿鼻梁處,低嚷道:“好狗膽!” 王正卿捉了甄玉拳頭,嘿嘿笑道:“你趕緊給我生個兒子,只要有了兒子,你再出什么事,不要說繼室了,就是天仙,我也不會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