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卿倒向甄玉懷中，笑道：“整個人還你好了！”

    不一時，閨房中便靜了下來，接著有細(xì)細(xì)喘息聲傳出來。

    ☆、68

    十二月初十日,宮中設(shè)宴款待大臣和西魯國使者。

    王正卿攜甄玉赴宴之前,悄道：“京城形勢緊張，皇后娘娘于這會設(shè)宴,無非是讓三王爺和九江王表演一番兄恭弟友的情景，破除他們不和的傳言,好讓京城各人安心,好好過年。同時也是要做一場戲給西魯國使者看看，止了他們搗亂的心思?！?/br>
    甄玉卻道：“怕只怕三王爺?shù)炔患澳旰缶鸵獎邮?。?/br>
    王正卿道：“這便要看皇后的功夫了，希望皇后能穩(wěn)住他罷！”

    兩人說著話,已是穿好官袍，一時外間報(bào)進(jìn)來,道是備好了馬車,這才攜手出門，往宮中而去。

    為了緩和形勢，這次宮中設(shè)宴，不單準(zhǔn)許大臣們攜女眷進(jìn)宮，且還破天荒沒有按官職排座位，只讓進(jìn)宮的大臣們在甕中抽牌子，抽中的竹牌子中，寫的什么號碼，便坐到那擺有號碼牌的桌子上，隨機(jī)湊成八人一桌。

    輪到王正卿抽牌子時，甄玉在旁邊笑瞇瞇道：“好好摸一張，沒準(zhǔn)咱們就坐到美女堆中去了?！?/br>
    王正卿笑道：“我一向好手氣，放心罷，一定抽到好牌。”話音一落，他的手伸出甕中，看了看牌子，念道：“十二號牌?！?/br>
    內(nèi)侍趕緊登記在冊，一邊笑道：“狀元爺和夫人同桌的，是侍郎爺和夫人，另兩對，一對是西魯使者和女狀元，另一對是姚散郎和夫人?！?/br>
    王正卿不由和甄玉對視了一眼，好嘛，一桌全是熟人了。侍郎爺和夫人，指的是韋同甫和錢氏；西魯使者和女狀元，自然是圖魯花他們了;至于姚散郎和夫人，便是姚玉樹和白谷蘭。

    錢氏等人是先抽了牌子過來落座的，因在桌上一看，卻是和圖魯花和白谷蘭同桌，便點(diǎn)頭致意，大家說笑起來。

    因著白氏宗族中出了一個皇后和一個貴妃，白家的人卻是眼高于頂。白谷蘭是因?yàn)檎`了婚期，這才不得已嫁了姚玉樹，算是下嫁了。這會進(jìn)了宮，提及親姑姑白貴妃幾句，自是與有榮焉。

    圖魯花鬧不清棠國人這些親戚關(guān)系，倒還罷了，錢氏卻是嘀咕，不錯，白氏家族出了一個皇后和一個貴妃，人人稱羨。但皇后白氏只育了安慧公主一個女兒，白貴妃卻無所出，瞧著這個形勢，她們以后只怕還得依仗三王爺或是九王爺?shù)?，有什么值得夸耀成這樣呢？

    一時內(nèi)侍引了王正卿和甄玉過來落座，錢氏一見，驚喜道：“喲，還在猜測誰會抽中這桌最后兩個座位呢，不想是狀元爺和榜眼爺抽中了?！?/br>
    王正卿和甄玉跟眾人打過招呼，這才落座，互相笑道：“可是巧了，湊成一堆了?！?/br>
    姚玉樹見著王正卿，免不了要奉承幾句，湊趣說幾句話的。白谷蘭心下卻是郁郁，面上不敢顯出來，勉強(qiáng)和甄玉打了招呼，一時低頭喝茶，再不作聲。

    圖魯花一見王正卿和甄玉，臉上一紅，為了掩飾，也裝著喝茶。

    宮中設(shè)宴，雖茶酒齊備，但大臣們歷來不敢多喝，深怕喝多了出丑。這會兒白谷蘭和圖魯花一味喝茶，錢氏看在眼內(nèi)，少不得提醒一句道：“白娘子和花娘子喝多了茶，待會倒得讓內(nèi)侍引你們散散，莫要等皇后娘娘出來了再離座，那時卻有不敬之罪。”

    白谷蘭一驚，這才想起宮中規(guī)矩多，若是離席更衣上茅房，皆極是不便，因忙擱了茶杯不敢再喝。

    圖魯花也醒過神來，同樣擱了茶杯。

    饒是錢氏打圓場，席間還是略僵。甄玉覷王正卿一眼，看吧看吧，舊愛新愛全坐了一桌，可有你受的。

    王正卿默默：我也不想這樣?。?/br>
    甄玉見氣氛頗古怪，一時想著還要和她們同桌熬一個晚上，便想緩和一下關(guān)系，因笑道：“昨晚看書，看到一個笑話，這會想起來猶自覺得好笑，夫人們要不要聽聽？”

    “榜眼爺請說！”錢氏大感興趣，笑道：“我最愛聽笑話了。”

    韋同甫也湊趣道：“榜眼爺隨意寫幾個劇本，便風(fēng)靡全京城，聽聞地方現(xiàn)下也求著劇本去演，場場火爆的。現(xiàn)下要說笑話，也定然是令人捧腹的笑話了，如何不聽？”

    王正卿笑吟吟看甄玉道：“說罷，我也想聽一聽!”

    甄玉環(huán)顧眾人一眼，這才正正臉色道：“從前有一位書生，他每次路過鬧市，總會往一位乞丐的缽中丟兩枚銅板，如此過了一年。第二年，這位書生路過鬧市時，每次往乞丐缽中丟鋼板，卻只丟了一枚。乞丐不解，終于攔下書生問道：‘阿郎，你去年都是丟兩枚鋼板給我，為何今年只丟一枚？’書生便道：‘我今年娶妻室了，要養(yǎng)家，手頭余錢不多，便只能給你一枚了?！蜇ひ宦牬笈?，跳腳罵道：‘阿郎，你怎么能拿我那枚鋼板去養(yǎng)妻室呢？太沒良心了！’”（注）

    眾人先是含笑聽著，聽到最后一句，突然爆笑了，樂不可支的。

    圖魯花也撐不住笑了，揉著肚子道：“要笑死了！”

    白谷蘭雖裝著矜持，這會也止不住笑意，待見姚玉樹笑得震天響，又去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小聲些。

    這么一鬧，一桌八人，便說笑起來，氣氛漸和洽。

    一時內(nèi)侍喊道：“皇后娘娘到！”眾人忙起身行禮。

    皇后果然攜了三王爺和九江王兩人并安慧公主坐了一席，席間兄恭弟友，一團(tuán)和氣。

    眾大臣見著此等情景，皆悄悄松口氣，不管如何，今年總是太平的罷？

    王正卿和甄玉對視一眼，也略略松懈下來。三王爺雖失了陳鳴遠(yuǎn)這個得用之人，但手下畢竟還有別的謀士，且府中私兵眾多，他年內(nèi)真要不顧一切動手，九江王是討不了好的?，F(xiàn)下皇后出面穩(wěn)著他，度著年前形勢能夠稍緩一些。

    席至一半，眾位大臣漸漸放松，也說笑起來。唐晉明含笑和皇后周旋著，一時喝多了幾杯，卻要更衣，便告一個罪，離了席出去。

    白氏眼角掃一下內(nèi)侍，內(nèi)侍會意，早點(diǎn)了頭，安排人去看著唐晉明。

    唐晉明本在宮中長大，對宮中道路何止是熟悉這么簡單？他只三拐四拐，就把跟著他的內(nèi)侍擺脫掉了，一時到了后園一處僻靜所在。

    待他停了腳步，輕聲喊了一句什么，花叢后便轉(zhuǎn)出一人來，園子不遠(yuǎn)處掛著的燈籠光映照下，那人卻赫然是貴妃白初柔。

    “今兒宮中設(shè)宴，我便知道，你會尋機(jī)來見我一面的?！卑壮跞彷p嘆道：“你再不來，我就要活不下去了?！?/br>
    唐晉明癡癡看著白初柔，好半晌道：“我也快要活不下去了?！?/br>
    白初柔道：“都在傳聞皇上要立太子了，你倒底是怎么打算的？”

    唐晉明道：“柔娘，這當(dāng)下，只有你能幫我了?！?/br>
    “怎么幫？”白初柔苦笑道：“我自身難保呢！”

    唐晉明道：“皇上在道觀中修道，聽聞道家有一項(xiàng)合歡術(shù)，說是修煉了能益壽，皇上便信了，身邊養(yǎng)著好幾個小道姑。你這會若能自請出家，當(dāng)個道姑，到道觀中陪伴皇上，指不定能重獲寵愛。如此，便能幫我在皇上跟前說話了。一朝我封為太子，以后定要設(shè)法把你弄出來，隱瞞過眾人，幫你重造一個身份，許你一世榮華?！?/br>
    白初柔有傾城色，當(dāng)初進(jìn)宮時，偶然碰見唐晉明，唐晉明便為她所傾倒，后來皇帝到道觀中修道，三王監(jiān)國，唐晉明進(jìn)入宮闈極為方便，自然和白初柔勾搭上了。這些日子，卻是因?yàn)榛屎蟀资贤蝗环榔鹛茣x明，他進(jìn)宮不便，兩人才少了見面的機(jī)會。

    白初柔想著唐晉明的話，也知道這是唯一的法子了，因嘆道：“只怕皇后起疑心罷了！”

    唐晉明便又柔聲安撫幾句道：“一切有我呢！”

    因出來一會兒了，唐晉明到底怕被人瞧出端倪，又說幾句便走了。

    待他一走，白初柔幽幽嘆口氣，也抬步走了。

    他們一走，暗處現(xiàn)出一位內(nèi)侍。那位內(nèi)侍很快到了前邊，待見王正卿離席，正在角落中站著，便倒了茶過去侍候，候著左近無人，飛速稟了事情。

    這位內(nèi)侍，卻是九江王安置在宮中的眼線，因探得唐晉明和白初柔這檔事，深知非同小可，自忙忙來報(bào)。

    王正卿一聽，大為震驚，同時又一喜，看來不須多久，便能把三王爺拿下了。

    內(nèi)侍一退下，王正卿正要回頭去尋甄玉，卻見圖魯花過來攔住他，一時只得止了腳步，問道：“花娘子有何要事？”

    圖魯花定定神，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道：“這個送給你！”

    王正卿不接，正正臉色道：“花娘子，我已有妻室，不能再接受別人的東西了?！?/br>
    圖魯花眼神灼灼道：“狀元爺，我不單是西魯女狀元，還是西魯國太后的親侄女呢！且我們家族，在西魯舉足輕重。這番我回國，指不定能參政。將來，或者還會由我來跟你們打交道。你與我修好，有百利而無一害。這玉佩，你收下罷！”

    王正卿還沒答，他身后已有一人挨近，側(cè)過身子從圖魯花手中接過玉佩，脆聲笑道：“那么，我們就收下花娘子的玉佩了！”卻是甄玉。

    圖魯花一見甄玉，突然有些頭痛，張張嘴又合上了，人家收下玉佩了，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甄玉把玉佩放進(jìn)王正卿的懷里，拍了拍確保不會掉出來，這才笑向圖魯花道：“謝過花娘子了！兩國交好，我們兩家也交好，是幸事?！?/br>
    待圖魯花走了，甄玉這才俯在王正卿耳邊道：“到處招蜂引蝶的，晚上再好好教訓(xùn)你！”

    ☆、 69 {姣婦}

    因有皇后白氏極力周旋按壓,三王爺和九江王的關(guān)系稍緩，兩派人馬也不再劍拔弩張，動不動斗毆生事,京城緊張的氣氛舒緩了不少，各府郎君和娘子出入也安心了許多，皆議定過年時要照往年那樣會親宴友，熱鬧一番。

    九江王府上,卻比往年更加熱鬧,各地方上京城孝敬的人皆托走在他門下,冰碳孝敬費(fèi)也比往年豐厚。

    又因紫砂礦開采速度進(jìn)展快，紫砂壺已是燒制出爐，成批運(yùn)往各地銷售，漸漸回本，王府財(cái)困得解。

    九江王更是收到許多地方富商的投誠狀，一時笑向王正卿道：“狀元爺先前說道要向富商借錢養(yǎng)兵，許他們子弟一個閑職，本來還怕他們要掙扎猶豫，不想皆痛快答應(yīng)了，果然官職之事夠吸引他們?！?/br>
    王正卿笑道：“這些商賈之人，有的是錢，缺少的是名，雖是閑職，于他們來說，卻是不得了的事，莫要說只是借一部j□j家之財(cái)，就是傾全部家產(chǎn)，有些人也舍得的?！?/br>
    九江王笑道：“如此，再有人想謀閑職的，就讓任師爺提高價(jià)錢，省得將來大事成，閑官太多，尾大不掉?！?/br>
    任達(dá)良因?yàn)槿珯?quán)負(fù)責(zé)和富商聯(lián)系，這陣子撈了不少好處，只他怕瞞不過王正卿，又想著若是九江王大事成，更大的好處還有得拿，索性把所得的私財(cái)獻(xiàn)了出來，說了經(jīng)過，引得九江王贊嘆。九江王現(xiàn)下除了王正卿之外，第二個賞識的，便是任達(dá)良了。

    王正卿本來對任達(dá)良稍稍持保留意見，但見任達(dá)良這陣子辦事確實(shí)穩(wěn)妥，便不再說什么了。

    隨著九江王財(cái)困得解，兵力漸強(qiáng)，三王爺府中，卻是愁云密布，幾位謀士束手無策，皆想不出好法子助三王爺擺脫目下困境。

    三王爺也知道，現(xiàn)下形勢一面倒，且安慧公主和九江王聯(lián)手，皇后自然也站在九江王那一邊，他是再無勝算了，只是這樣認(rèn)輸，未免不甘心。

    臘月二十九日，三王爺進(jìn)宮，當(dāng)晚，沒有出宮。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各官員照例到道觀外叩頭，給皇帝拜年，又到宮中領(lǐng)宴，一時只見九江王和安慧公主，卻不見三王爺，免不得奇怪，待問得三王爺二十九日晚在宮中喝醉了酒，因安歇在宮中，第二日起不了床，倒是釋然。從前三王監(jiān)國，也偶然安歇在宮中，宿醉不醒的。

    王正卿給皇后拜完年，再到九江王府上一趟，至下午才回府，一進(jìn)門就去找了甄玉，遣了丫頭們道：“大事將成！”

    甄玉松口氣道：“不枉你這幾晚徹底不眠謀事了。”

    王正卿一時坐下，細(xì)細(xì)說與甄玉知道，“年二十九晚，三王爺進(jìn)宮和白貴妃會面，被皇后娘娘帶人當(dāng)場堵住了。及后，三王爺被軟禁在宮中，暫時不許出宮。白貴妃自盡。因今兒是大年初一，皇后自要掩下此事，過幾日，必然上折子到道觀中。三王爺是廢是貶，只在皇上一念之間了?！?/br>
    他們夫妻說話，卻有各府官員來拜年，一時忙整裝出去待客，倒無瑕再多說。

    轉(zhuǎn)眼年初五，道觀中忽然發(fā)出一道圣旨，貶三王爺出京，讓他到封地就職，無諭不得回京。

    消息傳出來時，九江王府中一片歡騰，現(xiàn)京城只剩下一位王爺監(jiān)國，這皇位，自然是九江王囊中之物了。

    九江王當(dāng)晚喝得大醉，拉著王正卿道：“本王先前有甄榜眼輔助，如今有狀元爺輔助，才能成大事啊！論起來，本王才識未必比得上三皇兄和四皇兄，但本王有一個優(yōu)點(diǎn)，便是識人唯明，用人得當(dāng)，在上位者，不必事事親力親為，只須手下有得用之人，把事情交與手下的人去辦，自然成事?！?/br>
    王正卿道：“臣下也幸得遇明主，才能一展抱負(fù)。”

    另一頭，寧老夫人卻是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再三問大夫道：“可確診了？”

    大夫再次給甄玉把脈，把完點(diǎn)頭道：“老夫人，夫人確實(shí)是喜脈無誤，若老夫人不信，可再請大夫診斷?！?/br>
    寧老夫人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搓著手道：“是喜脈，這就好，這就好！盼了一年多，終于盼來了?！?/br>
    胡嬤嬤等人也驚喜交集，一時不敢高聲說話，也不敢亂走，深怕驚了甄玉。

    甄玉愣愣的，有喜了？肚子里有一個娃兒了？好生神奇。

    她這幾日飲食漸少，腸胃略不適，今兒更是吃不下，還嘔了一口酸水。胡嬤嬤見了，福至心靈，忙忙去稟了寧老夫人，請了大夫進(jìn)府給她把脈，這一把，果然把出一個喜脈來。

    寧老夫人送走大夫，果然不放心，又令人再去請一名婦科圣手，讓他趕緊進(jìn)府來診脈。

    婦料圣手很快來了，診完也道：“確實(shí)是喜脈?！?/br>
    這下合府歡騰，紛紛笑道：“府中要添丁了，定然要厚賞咱們，大喜?。　?/br>
    王正卿從王府回家時，才在大門外下馬，就被一眾小廝圍住，喊道：“三爺大喜了！”

    王正卿笑罵道：“大年賞錢已發(fā)了，你們又想討賞？”

    小廝們擺手道：“這回不同，太過不同了，三爺必然要厚賞我們的?！?/br>
    “你們辦了什么好事要我厚賞？”王正卿心情好，倒不和這些小廝計(jì)較，且新年么，難得放松一下，他們略放肆一些，也寬容著。

    小廝們有忍不住嘴的，已忙忙稟道：“適才大夫進(jìn)府，給三夫人診脈，診出一個喜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