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那一頭,卻有王府來人跟王正卿稟事,王正卿一一處理了,又吩咐了幾件事,送走來人,這才過甄玉處,才走到庭前,就聽得甄玉房中有笑聲,一時略略詫異,和誰在一起呢?笑得這么歡快? 立夏提了茶壺過來,見得王正卿立在庭前,便行了禮,稟道:“是兩位姨娘領(lǐng)老夫人的命令來探望夫人。因見三爺那頭忙著辦事,兩位姨娘就不敢過去打擾,只陪著夫人說笑解悶?!?/br> 王正卿聽完,快步過去,揭了簾子一瞧,甄玉斜坐在床榻上,周含巧正幫她捏背,夏初柳端著茶在喂她喝,好一副美人行樂圖。 一瞬間,王正卿心頭極是不快,榜眼爺,你這樣見機傍紅偎翠的,可太過份了。 周含巧和夏初柳聽得聲響,抬頭見是王正卿,忙忙下地來行禮,口稱見過三爺。 王正卿沒好氣,揮手道:“都下去,我有事要和玉娘單獨說?!?/br> 好容易見了一面,又這樣驅(qū)趕我們?周含巧和夏初柳有些心冷,互看一眼,便退了下去。 甄玉美人在側(cè),本來舒心,見王正卿一來,把美人趕走了,不由略不快,皺眉道:“有什么話要說?” 王正卿脫口就道:“這兩位姨娘不是好人,你別和她們混在一起?!?/br> 咦,居然說姨娘壞話!甄玉詫異極了,“她們不是好人,你又納她們?yōu)殒???/br> 王正卿話一出口,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狀元之才渾然不見了,說話像小媳婦,只這會也補救不回來,只得道:“周姨娘是阿娘給的,且自小服侍我,不好推辭?!?/br> 哦,理解的。甄玉點點頭。 王正卿拍拍額角,看甄玉一眼道:“夏姨娘么,是王爺賜下的,一樣不好推辭?!?/br> “可憐,居然被塞了兩個不喜歡的姨娘在身邊。”甄玉嘆息道:“只她們花容月貌,白放著可惜了,平素也得喊她們過來紅袖添香,增增情趣,才不負她們那副相貌。也不負阿娘及王爺?shù)暮靡?。?/br> 想得美!王正卿心內(nèi)哼一聲,不接她的話頭,另把一份藥方遞過去道:“你看看這個。” 甄玉雖失了憶,藥方卻是看得懂的,看完疑惑道:“好好的滋補湯,里面為何加了絕子散?” 王正卿道:“這便是上回那位小尼姑端給你喝的湯藥,你起了疑心沒有喝,留下湯藥讓我拿去給大夫查看。這回大夫查出來那湯藥的成分,里面居然加了絕子散。若你喝了,后果不堪設想?!?/br> 甄玉問道:“這又是誰要害我?” 王正卿哼道:“是王妃。她怕你進王府和她爭寵,著庵主給你下絕子散?!闭f著簡略把先頭一些事說了。除去甄玉自爆身份說自己是甄榜眼那句話,別的種種事情,王正卿倒不瞞著。 說起來,自己不告訴她,也自有別人告訴她。 甄玉一邊聽一邊驚奇,原來自己是這樣的奇女子??! 王正卿說完,看定甄玉道:“咱們趕緊生個孩子吧,別某一天被人下了絕子散,咱們就絕后了。” ☆、49 甄玉又在金沙庵養(yǎng)了三天,大夫診過脈,說道無礙了,這才準備下山回府。 金沙庵的庵主早換了人,小尼姑也少了好幾個,到得甄玉走的這一天,來送行的便寥寥無幾。倒是胡嬤嬤說起原先的庵主,還是咬牙,罵道:“虧她也敢,居然給湯藥加了絕子散,好在夫人機警,當時沒有喝,若不然,要她九條命,都不夠賠的?!?/br> 立夏也是后怕著,插嘴道:“以后出門,這些喝的吃的,且還得自己人看著方才放心?!?/br> 甄玉因見馬車寬敞,倒是拉了胡嬤嬤和立夏一起進了馬車,聽得她們說話,便笑道:“這回不過特例,平素哪有那么多人要害我的?” 胡嬤嬤猶豫一下,終是問道:“到底是誰指使庵主下藥的?咱們?nèi)羰侵懒?,以后也可以防著些,不致一眼黑。?/br> 甄玉笑一笑道:“嬤嬤放心,那人以后不會害我了?!闭f著閉緊了嘴。 胡嬤嬤見狀,知道問不出什么來,只得作罷。 立夏卻道:“論起來,夫人進王家也一年多了,這次回去,可得好生調(diào)理身子,快些生下一兒半女來,才能安心的。” 甄玉心里有一句話,只是沒有說出來。嗯,其實,生孩子這件事,不一定要主母去生啊,姨娘一樣可以的。待姨娘生了孩子,抱到我跟前養(yǎng)著,不就成了么?要不,養(yǎng)著姨娘又不讓她們生孩子,白讓她們閑著,不是太浪費么? 馬車到了王家府門口,一眾人早迎了出來。都與有榮焉。這一回,咱們家夫人又救了九江王一命,京城里都傳開了,說夫人智勇雙全,實在是一個奇女子。好幾家府里的老夫人還特意上府里來跟咱們家老夫人拉家常,夸獎三夫人厲害。又問當初是怎么慧眼挑到這樣一位媳婦的。老夫人這幾天都樂呵呵的,心情一好,就賞賜了不少東西給下人。咱們都沾光了呀! 寧老夫人聽得甄玉等人回來了,便在正廳候著,待胡嬤嬤扶了甄玉進來給她請安時,已是忙忙示意甄玉坐下,看她一眼道:“瘦多了?!庇謬@息道:“差點沒命了呢,可得好好養(yǎng)著,府里的事還有我?!?/br> 甄玉忙道了謝,又提及自己失憶一事,說道若有不對之處,請老夫人指教。 寧老夫人笑道:“好啦,不過暫時失憶,養(yǎng)些時日自然記起來了,也沒什么大不了。且你只是不記得這些人這些事,一肚子學識沒忘記就行了。德慶公府的老夫人還跑過來,問你什么時候再寫個劇本呢,我也等著?!闭f著自己先笑了。 甄玉也笑了,答道:“劇本么,這個容易。待我再養(yǎng)幾日,緩過神來,就寫一個?!?/br> 寧老夫人想著甄玉連救九江王兩次,這份救命之恩,九江王是斷斷不能忘記的,自家兒子自然也水漲船高,更得九江王重用。將來九江王成了大事,兒子和媳婦自然是要大大封賞的。一時之間,看甄玉便覺順眼許多,也不計較她從前種種失禮之處了。這會聽著她說道還會再寫劇本,便湊趣道:“到時讓三郎給你磨墨去?!?/br> 胡嬤嬤見寧老夫人這回待甄玉明顯不同,已是高看一眼了,心下暗暗欣喜著。待從寧老夫人房中出來,她嘴角還掛著笑,夫人進門這些時候,什么時候得婆母這般優(yōu)待了?這次受傷,確實是因禍得福的。 甄玉這里回府了,九江王便日日著人來探望,又賞下許多補品,與此同時,又召王正卿說話。 王正卿尋思,九江王在甄玉這件事上雖有虧欠,且又有些糊涂,但在別的事上,到底還算一個明主。再一想甄玉不管是前世,還是今世,都對九江王死心塌地,遺愿也是希望九江王得成大事,成為天下賢主,一時便輕嘆口氣,把九江王諸般對不住甄玉之事,掩在心底。 九江王這回見了王正卿,到底有些慚愧,想了想,屏退左右,給王正卿賠了一個禮道:“一切,是本王的不是,狀元爺不要放在心上。對于狀元夫人失憶之事,定然尋找名醫(yī)好好診治,總要讓她恢復記憶?!?/br> 王正卿見九江王賠禮,到底不敢受,側(cè)身避過,答道:“王爺這個禮,是應該跟玉娘賠的,不是跟我。” 九江王道:“是,待見到狀元夫人,定然好好賠個禮?!彼f著,到底還是補充一句道:“妙丹想毒殺狀元夫人,王妃又讓庵主在狀元夫人湯中下絕子散,偏狀元夫人不顧一切救了本王一命,她這份救命之恩,本王絕不會忘記。只妙丹是鎮(zhèn)北王唯一骨血,在此向狀元爺求個情,讓她活著罷!至于王妃,已知錯了,現(xiàn)在佛堂抄經(jīng)贖罪呢!” 王正卿是查清了所有事情,又呈上給九江王,只九江王遲遲不重罰唐妙丹,只禁足了事,也沒聽聞如何責罰王妃,到底不痛快,這會聽著九江王這番話,終是舒爽了一些。 九江王賠了禮,也松了口氣,甄氏連救自己兩次,王正卿又忠心赤膽,這樣的臣屬,實在不易再得。自己要成就大事,也得待下赤城,籠住他們的心才行。 出了王府,王正卿便去見甄石,落座后,笑著說道:“家母聽聞玉娘想和你結(jié)拜成兄妹,著人看了八字,也說有兄妹緣,待明兒你帶了嫂子到府中,大家見見面,也好商量一個吉日,給你們舉行結(jié)拜之禮。” 甄石一聽,自然應承。 第二日,甄石就帶了喬氏和兩個孩子到王家拜見王揎和寧老夫人。寧老夫人見甄元嘉和甄元芳玉雪可愛,極是喜愛,一時細看甄元嘉,倒笑道:“這孩子神情動作,居然有些像玉娘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親姑侄呢!” 王正卿笑道:“待結(jié)拜了,便勝似親姑侄了?!?/br> 寧老夫人對甄玉要和甄石結(jié)拜一事,本來不甚在意,待見甄元嘉小小年紀,聰慧異常,度著長大必不凡的,倒也點了頭,三歲看老,這孩子將來必有成就,現(xiàn)下當個親戚,出個力幫幫他,也不是壞事。 有王揎和寧老夫人出面,到了甄玉和甄石結(jié)拜這一天,府中便來了許多人,都笑道甄玉從此有哥嫂撐腰了,以后可不能盡欺負狀元郎云云。 甄玉對甄石,卻是打心眼覺得親切,雖失了憶,總覺得甄石像是自己親大哥,待結(jié)拜完畢,只覺一件大事完成了,心頭松快不少。 至晚,甄玉倒是親到王正卿房中道了謝,謝謝他代自己主持結(jié)拜一事,也讓甄石有了面子。 王正卿笑道:“這么輕飄飄一句話,就是道謝了?” 甄玉見他眼神不對,一個回身就走了。 王正卿苦笑道:“過河拆橋的家伙?!?/br> 匆匆過了幾天,王正卿忙完手頭積壓的事,又帶著甄石去采礦場巡了巡,回來時便跟甄石提及甄榜眼。笑著問些甄榜眼小時候的事,愛吃何物,愛聽什么曲等等。 甄石不疑有它,只以為王正卿憶及舊友,便說起甄玉生前的愛好。 甄玉除了愛看書愛下棋愛畫畫之外,更愛收集各式名家紫砂壺,其中最愛制壺大師供春的樹癭壺。只是樹癭壺傳世極少,倒是九江王的府中,卻有一把。 這一天晚上,甄玉正在構(gòu)思劇本,抄抄寫寫時,立夏就進來稟道:“三夫人,三爺來了!” 話音一落,王正卿捧了一個盒子笑吟吟進來了。 “玉娘,瞧瞧我給你帶了什么東西?”王正卿示意立夏下去,他坐到案前,揭了盒子,捧出一把紫砂樹癭壺,小心翼翼擱到甄玉跟前,笑道:“你看!” “樹癭壺?”甄玉吃驚,捧起壺細看,見底部刻著供春兩個字,激動得手都抖了,“這是真品?你從哪兒得來的?” 王正卿見甄玉認出樹癭壺,摸摸頭道:“你不記得我們,也不記得以前發(fā)生的事,因何記得這些字,也記得這種壺呢?奇怪了?!?/br> 甄玉也愣住了,怔怔道:“確實奇怪?!闭f著又去看壺,摸了摸,移到燈下品鑒,揚聲吩咐立夏道:“在院子里燃起茶爐,我要用樹癭壺泡茶。” 王正卿見甄玉只顧看壺,完全無視他這個送壺人,不由提醒道:“喂喂,你還沒謝我。為了得到這個壺,我是費了勁的?!?/br> 甄玉小心放下壺,朝王正卿招招手,待他走近了,便伸出手摸摸他的臉,笑著道:“趕明兒,我挑一位美人答謝你,不使你每晚獨眠。” 王正卿臉一沉,拍開甄玉的手,“你以為這壺就值一個美人?” 甄玉回過神來,馬上道:“一個美人確實不夠,三個如何?再不行,我心愛的紅袖也送給你好了?!?/br> 什么話?我就是為了三個美人和一個紅袖而去跟王爺?shù)腿滤挠懸@個壺的?王正卿冷下臉道:“美人我不要,壺還我。” “哪你想如何?”甄玉急了,攔在案前,不讓王正卿拿走樹癭壺。 王正卿千言萬語在心頭,話一出頭,卻道:“也不要如何,就想你給我生一個孩子?!?/br> 一個樹癭壺換一個孩子?甄玉側(cè)頭看看樹癭壺,再看看自己的小腹,極是為難,樹癭壺,我之所欲,孩子,我不想生。 王正卿見了甄玉的神色,馬上退一步道:“若不然,先讓我搬過來跟你一起住,晚上共賞這個壺。什么時候你想生孩子了,這個壺就歸你?!?/br> 甄玉權(quán)衡一下,不就房里多了一個壺的同時,再多一個人嗎?她爽快答道:“好,成交。”就一起共賞這個壺,直賞到妾侍代我生下孩子,這個壺就歸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大家記得撒花鼓勵! ☆、50 稍晚些,天際掛著半弦月,院子前庭茶爐子的水滾了,發(fā)出“嘟嘟”的聲音。 甄玉坐在案幾前,還在細看那個樹癭壺,越看越愛不釋手,眼見立夏提了滾水過來,忙讓她放下,自己拿滾水來淋茶壺,又放了茶葉進去泡著,囑立夏拿新得的竹節(jié)杯來倒茶,笑道:“這茶壺擱著一些時日了,并沒有時常泡茶,現(xiàn)下泡出茶來,便不能喝,且得泡過幾次茶,再用茶水煮煮這茶壺,除了異味,才真正能泡茶喝?!?/br> 王正卿見甄玉有板有眼的泡著茶,泡出來的茶又不叫人喝,只讓人倒在花樹下,便笑道:“這么折騰,今晚是沒有茶喝了?” 甄玉笑道:“這個壺泡出的茶還不能喝,但別的壺可以??!”說著吩咐立夏道:“還不另找一個壺出來泡茶?” 立夏應了,進去一會,和紅袖一人拿壺,一人端茶杯,一起走了出來,自去茶爐前忙亂。 王正卿這會看紅袖,卻是越看越熟悉,總覺得她像一個人,再去覷甄玉,猛然間,就明白了過來,這紅袖,可不是像唐妙丹郡主么?當初甄玉拿一幅畫換了紅袖,可不是看中紅袖好身段,分明是瞧她相貌像唐妙丹,這才想方設法換了來的。只是唐妙丹那樣的女子,怎值得甄玉掛念? 甄玉從金沙庵回來后,倒不大使喚紅袖了,胡嬤嬤等人以為她失憶了,記不起紅袖,便也不理論。只有甄玉疑惑著,奇怪自己因何每看見紅袖,便有些厭惡的,明明紅袖溫柔和順,可她就是不喜歡紅袖了。 眼見王正卿眼睛在紅袖身上溜了溜,甄玉便湊過去道:“怎么,美人賞心悅目吧?送給你了。以后讓她在書房中侍候你得了。” 王正卿淡笑道:“這是你當初拿一幅畫跟曾少陽換的,如今不想要她了,何不把她退回曾家,換回那幅畫?” 甄玉一聽,問道:“咱們府中美人夠多了,我怎么會拿一幅畫去換她過來呢?” “當時聽胡嬤嬤說,似乎是你瞧中這丫頭好身段,想換來給我當妾侍的,后來又瞧這丫頭不錯,就自己留著用了。”王正卿搖搖頭道:“我可不要這丫頭,瞧著礙眼?!?/br> 甄玉也搖了頭,明明這丫頭很美貌啊,自己這幾天瞧著她,也覺得礙眼呢,奇怪了。她尋思著,小聲問道:“現(xiàn)退還曾家,曾家肯還回那幅畫么?” “我料著他們不肯的,因那畫是送給曾老太爺當壽禮的,曾少陽怎么敢去跟曾老太爺討要回來?”王正卿見甄玉當了真,居然真打算拿紅袖換回那幅畫,不由失笑,待要伸手摸摸她頭發(fā),一時見院子里丫頭多,只得忍住了,小聲道:“曾府里有幾把不錯的紫砂壺,其中一把西施小茶壺,極是小巧可愛,正適合兩人飲茶用。你把紅袖退回去,用她換那把小茶壺,度著曾少陽只好換給你了?!?/br> 甄玉眼睛一亮,笑意盈盈道:“還是三郎會計算?!?/br> 一時立夏泡了茶端過來,兩人端茶喝了,又吃些茶果,談起詩文,倒有意趣。 立夏見王正卿遲遲不走,不知道他是否要安歇在這處,只拿眼看甄玉,想等她示下。 甄玉看看天也不早了,便問王正卿道:“三郎是今晚便要安歇在這兒嗎?” 王正卿指指樹癭壺道:“它在,我自然在?!?/br> 甄玉便吩咐立夏道:“找人搬一張羅漢床過來,再置了鋪蓋,三爺暫時要跟我同房了?!?/br> 不是同床么?王正卿有些失望,可是想一想,能先同房也不錯了,便忍住不反對,深怕甄玉讓他捧了茶壺走人。 立夏聽得讓人搬床,本要說什么的,想一想,也不說了,只笑吟吟帶人去搬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