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又想了想。“被迫喝過幾回暴雨?！?/br>
    參寶兩手一攤?！澳遣痪托辛耍阌譀]有對比，你怎么知道草不好吃?！?/br>
    “可是要吃草的話，有很多啊，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挨餓了?！?/br>
    “對，再來十個你也夠的?！?/br>
    黑霧思索?！翱墒遣粚Π。绻侄际浅圆莸脑?，那這些草怎么可能長這么多還沒被吃完呢？你在騙我?！?/br>
    參寶抿嘴?！氨康?，你都說了這林子里只有你一個妖怪，都沒人來，哪里會有人跟你搶食物?！?/br>
    “我說這里只有我一個人了嗎？”

    參寶煞有其事?！罢f了。”

    黑霧想了想，想不起來。“哦?！?/br>
    參寶：“再說了，如果妖怪不是吃草的，那你想一想我為什么要騙你呢？我們兩個無憂無愁的?！?/br>
    黑霧：“對哦?！?/br>
    參寶兩手一拍。“是吧，前面讓你吃人的那個路人肯定沒安好心，他一定是怕你跟他搶食物，所以才騙你的?！?/br>
    “為什么呢？他明明還告訴我，可以把人掏空了吃，還能披人皮下山?！?/br>
    參寶呸了一口?！跋律礁墒裁矗较露际堑朗?，就你這樣的人家一只手打一百個，他是在變著法的害你呢?！?/br>
    黑霧恍然大悟?！澳莻€人太壞了，平白想要害我性命，哼?！?/br>
    參寶附和。“下次看到那個人，給他點教訓(xùn)?！?/br>
    “嗯?！?/br>
    參寶站起來拍拍屁股?！澳俏易吡税?，你別忘了按時吃飯?！?/br>
    黑霧：“嗯，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參寶擺擺手溜了，絲毫沒有一點愧疚感。

    他告訴自己說這不叫騙人，這叫引人向善。

    **

    白霧帶著江小樺從蜿蜒的山路下去，行程不急，沿途時不時看看風(fēng)景歇一會兒。遠遠的已經(jīng)能看見山下的鎮(zhèn)子了，十分熱鬧。

    白霧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已經(jīng)快到中午了，太陽有些大。走了這么久她倒是沒出多少汗，只是面色白的嚇人。江小樺讓她坐著歇會兒，一邊找了幾片大樹葉子給她打涼風(fēng)。

    白霧：“南舟到哪里找水去了，怎么還沒回來呢?！?/br>
    她說著扭頭往路口看了看，沒看見人，又淺淺的嘆了一聲。

    江小樺以為她是渴的狠了?！拔胰e的地方再找找有沒有水?！?/br>
    白霧頭也沒回拽住他的手腕?！皠e，你走了誰幫我打扇子呢？”

    江小樺的注意力都在手腕上被白霧抓住的地方，他愣愣的，覺得那一塊跟別的地方不太一樣。他能感覺到白霧的手很涼，像是剛在泉水里冰過。于是他手下的動作緩了下來，心想再扇下去怕她會受涼。

    江小樺：“我不走了。”

    白霧嗯了一聲，竟也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斑駁的樹蔭照在她淺色的裙子上，印了一層淡色的水墨畫，沒有規(guī)則不成形狀，但就是莫名的好看。

    也許好看的不是衣服也不是樹蔭，只有人。

    也幸好白霧沒有回頭，沒有看到江小樺悠遠又纏綿的視線。他的心跳很快，被白霧抓住的手腕逐漸升溫。

    “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白霧一邊抓著江小樺的手腕不松手，一邊眼睛四處看。嘴上語氣淡淡的聊著天，看起來只是心不在焉的隨口一問。

    “姓江，名留云?！?/br>
    白霧輕聲念了一遍?！敖粼啤彼α艘幌?，轉(zhuǎn)過頭來?！斑@名字是誰取得？”

    江小樺被她嘴角的笑晃了一下，低頭說：“不好嗎?！?/br>
    水成霧，霧成云。

    白霧歪了一下腦袋。“好好好，很好聽。”

    江小樺沒說話。

    “那你今年多大？”

    “十三。”

    白霧笑了?！澳俏乙院蠼心闶??！?/br>
    江小樺呆了，十三這兩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總是帶有一絲特殊的味道。

    南舟過了很久了還沒回來，白霧站起來。“她剛才是往哪里去了，要不我們?nèi)フ艺?，別是迷路了吧?！?/br>
    江小樺說好，“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找。”

    他本意是怕白霧來回奔波會太累，但他想錯了。

    白霧：“你把我一個人留下我會害怕，害怕就會亂走，亂走就會迷路?！?/br>
    江小樺：“……我們一起?！?/br>
    白霧滿意了，笑著拉著江小樺往前走，從剛才牽了他的手腕就再沒放開過。

    江小樺看著兩人牽在一起，心里總有一絲奇怪的感覺，有點甜又有點酸。

    甜的是白霧牽的是他，酸的是白霧不知道牽的是他。

    長發(fā)在她背后搖擺纏繞，甩成江小樺心里難言的酸愁。

    山中氣溫總是不勻，有太陽的地方曬的人懶洋洋，背光的地方又陰冷出一個季的溫差。他們一路走來，植被漸茂，越發(fā)冷了。一顆三人懷抱那么粗的大樹盤踞在半山坡上，枝葉繁茂如蓋，遮出大片的陰影。

    白霧路過的時候看了一眼，扯了一下江小樺?！笆?，你說這棵樹得長多少年了?！?/br>
    江小樺被這聲十三喚的整個人都呆了一瞬，他忽然生出一種錯覺。不知道白霧是在叫他，還是在叫他的假身份。

    “百年往上。”

    枝芽太多，樹葉低垂。白霧伸手折了一片葉子，手指拈著在指尖轉(zhuǎn)了兩圈。

    “你出來的時候有沒有帶衣服？”

    大樹仿佛被封吹過，樹葉沙沙響了一陣。

    江小樺搖搖頭說：“沒有。”

    他們出來的時候說的是散步，水都沒帶，怎么會帶衣服。

    白霧哦了一聲，仿佛有些失望。

    “走吧。”

    江小樺被白霧牽著繞過這棵樹，就隱約聽見溪流的聲音。

    “南舟這小丫頭跑哪兒去了，我們都迎到這里了，也沒見人?！?/br>
    溪邊碎石較多，大概泥土都被雨季水位上漲的時候沖走了。地上的石頭都沒有棱角，隨便撿一個都圓滑非常?？拷叺奈恢糜幸粔K大石頭做的石臺，站上去就能看見蜿蜒而下的溪水，叮叮咚咚的奔流至下，偶爾在高低落差的地方砸出大片水花。

    白霧站在石臺上朝溪水里看，清可見底。

    “你看底下的石頭更圓了?！?/br>
    她說著就蹲下來，下巴擱在膝蓋上往水里看。

    “那里有一塊石頭，看起來白的透明?！卑嘴F伸手去撈，冰涼的水穿過她的指縫，小臂都濕了也沒觸到石頭，寬大的衣袖被水浸透。

    江小樺把她拉起來，用手幫她把袖子擰干。

    “未經(jīng)打磨的石頭沒什么好稀罕的?！?/br>
    白霧笑著任他脫了外衫，拿到一旁晾曬。

    “那不一定，我從前就撿過這么一塊石頭。”

    江小樺正在懷里摸手帕給白霧擦手，聞言頓了一下。

    “這塊石頭現(xiàn)在呢？”

    白霧伸手任他擦，笑著說：“現(xiàn)在啊，當(dāng)然是成材了?！?/br>
    如果換個普通人來，聽到師父當(dāng)面夸自己，肯定會開心的不得了。一蹦三尺高，做夢都能笑醒。畢竟能夠得到師父的認(rèn)可，證明自己的努力被肯定。

    可江小樺不一樣，他開心不起來。

    如果準(zhǔn)確具體的說，他每一次抬手，每一次使用身體里的力量，每一次感覺到神力流轉(zhuǎn)在身體里的各個角落隨心所欲任他支配，每一次坐上天界金殿的椅子被人躬身問候。

    他沒有一次是開心過的。

    第41章

    樹葉沙沙作響，風(fēng)在沉默的間隙里穿行。

    江小樺忽然不說話了，低著頭有些跑神，機械式的給白霧擦手上的水漬。

    溪流涌動，波浪仿佛無風(fēng)自起拍在岸邊，打濕白霧的鞋。她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腳下踩到什么東西，身形不穩(wěn)往后倒去。

    江小樺：“小心。”

    他手上加了力道，可不知道為什么兩人的手竟然分開了。江小樺眉頭一皺向前撈了一把，白霧的手剛好溜過他的指尖，身體還是向后倒去，眼看就要跌進水里。

    以她現(xiàn)在的身體，泡了冷水澡少不了大病一場。

    她能經(jīng)得起折騰嗎？

    就算經(jīng)得起，江小樺也不允許。

    他幾乎下意識就要出手，斜里忽然飛出一把劍在白霧背后墊了一下，江小樺順勢撈過她的手把她拉起來。

    “咦？”白霧站穩(wěn)后回過頭看剛才那把劍，它就懸在溪流上方，劍身光華流轉(zhuǎn)。

    白霧：“多謝啦?！?/br>
    她禮貌性的道謝，那把劍居然沉了沉，意思仿佛是表示知道了。

    白霧覺得好笑，沖它伸手，那把劍竟然飄過來，身子一橫，好像要把自己放進白霧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