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承人
路易斯小臉皺成一團,全無方才的柔情似水。她冷笑一聲,自哂道:“呵!學會說別人好看了?是,我承認小沙比我漂亮比我年輕,我那都是臨近枯萎的明日黃花了?!?/br> 路鹿叼著筷子看戲,路易斯高招啊,這明顯就是以退為進嘛。 江七瑾緊鎖眉頭,仿佛是在思考對策。突然,她重重擂了一下餐桌。陣勢之大,所有的餐碟碗筷“噼里啪啦”跳了一支凌亂的舞。 “什么話?。∧憔褪沁@世上最美的女人,縱使再過二十年、五十年,我的想法也不會變。”江七瑾自我申明的同時,還不忘拉菜女兒,“路鹿你真是不像話!你應該把注意力放在學習上司的工作方式和處事能力上,而不是盯著人家的美貌犯花癡。我江七瑾的女兒怎么能如此膚淺呢!” 表忠心那叫一個慷慨激昂,批評女兒那叫一個痛心疾首。 路鹿撇了撇嘴,戲都被你演去了,欺負我因為口吃僅剩下的半張嘴敵不過你們妻妻聯(lián)合兩張嘴么? 孰料這次路易斯思路清晰,站了路鹿的隊:“說你呢說你呢,扯崽子做什么?你今天就給我把你對小沙那些小齷齪的心思攤開來說清楚。裝傻充愣大可不必,認識你這么久了,從來沒聽你說過要特別關(guān)照哪個員工。” 戰(zhàn)局扭轉(zhuǎn),1.5:1。雖然只是微弱的優(yōu)勢,但已經(jīng)足夠路鹿翻身把氣撒了。 路鹿給路易斯幫腔:“就是嘛,是你自己,起的頭。無論如何,你也不能仗著,老總的身份,對女員工,心懷不軌?!?/br> 說得并不流利,但好在是順下來了。路易斯投去了名為“崽子真棒”肯定的目光,母女戰(zhàn)線穩(wěn)固達成。 “好了好了,事到如今我把我的打算都告訴你們。”江七瑾假意半舉著雙手做投降狀,實際上不慌不忙道,“其實我一直著意培養(yǎng)小沙成為我的接班人?!?/br> 說好的世襲制呢??? 一連串問號在路鹿腦袋上方盤旋打轉(zhuǎn)。誰當這個家,路鹿并無意見。只是如果早知道江看中了沙經(jīng)理,呃不,是看中了沙經(jīng)理成為公司接任者,那指不定她就不會回國了。 不回國也就......根本不會見到所謂的接班人沙經(jīng)理。要不怎么說人生如棋呢,棋局走法看似千變?nèi)f化,但終歸是上一步?jīng)Q定了下一步,內(nèi)在的邏輯關(guān)系不可撼動。 “路鹿,其實是這樣的。”江七瑾稍稍理了一下思路,盡量簡潔地解釋道,“我和路易斯都知道你在美國的專業(yè)搞得有聲有色。畢業(yè)之后無論從事哪方面的工作,我們絕對尊重你的選擇。于是,我就悄悄做起了兩手準備。小沙的能力才干大家有目共睹。倘若你打算留在美國發(fā)展,那我應該會在兩年內(nèi)退出決策層,把公司徹底交給小沙。工作的攤子收拾好了,我就能沒有后顧之憂地陪路易斯回去她的家鄉(xiāng)。不可能永遠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我私心里希望我們一家三口至少不要隔海相望?!?/br> “江......”本來就是半真半假的生氣,這會兒全被滿漲的感動擠出了胸口,路易斯眼含淚光撅著嘴道,“你舍得放下這里的一切嗎?” “我不舍得啊,”江七瑾摟住她的肩膀朗聲笑起來,“所以我會帶著在這里掙到的錢和你雙宿雙飛呀。至于公司么,它之后是生財還是失財,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江,你總是能在平淡的日子里忽然說出這么帥氣的話?!?/br> “是你教會了我豁達?!?/br> “不,是你......” “不!”煞風景的小家伙冒了頭,“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我們還是,基于,我回國了這個,事實,再接著討論吧?!?/br> 還在興頭上的江七瑾和路易斯愣愣地對視一眼。 說得也是哦……路鹿已經(jīng)回國了……那談的熱火朝天的雙宿雙飛??? ...... 路鹿不是專業(yè)的騎手,但不妨礙她能把摩托騎出自己的風格。 大學,剛拿到那臺酷斃了的復古哈雷重機車,路鹿興奮得一晚上沒睡著覺。 當年,她追求風馳電掣的時速以及嗡鳴轟隆的聲浪。 現(xiàn)在,追求之心不止,可她卻只能屈服于國內(nèi)禁止重機車上路的條例以及城市擁堵的路況。 雖然沒辦法達成最高夙愿,但騎著嶄新的運動小摩托上下班,算是在有限條件下最大限度圓滿了路鹿的熱愛。 這幾天,被動型人格的路鹿認識了一個新朋友。用對方的話來說姑且是跨過了普通同事關(guān)系,成為了可以私底下約著吃飯逛街看電影的朋友。 那個熱情度爆表,給點陽光或許就能像白磷一樣自燃的姑娘名叫許如依。第一天路鹿旁邊blingbling虛位以待的人正是她。 比路鹿早入司兩年,做著銷售的工作,沒有五年顯然熬不出濃稠的味兒來。許如依的社會經(jīng)驗不算太豐富。 小許在公司人緣不錯,仿佛和誰都是自來熟,或許是因為平日里總一副無憂無慮的笑模樣。長相并不出挑的她一旦掛上笑容,讓人無法招架。 對路鹿而言,只要別人愿意主動向她拋出橄欖枝,她一定是照單全收的。畢竟交朋友又不是交女朋友,有什么好挑挑揀揀,反復思量的?能談得上話就行。 ...... 然后......路鹿為自己的草率點一個踩...... 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未免太聒噪了些吧? 從外面吃飯回來的路上,小許挎著路鹿的胳膊,一路上嘰嘰喳喳完,接著嘚吧嘚吧;嘚吧嘚吧完,接著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完,路鹿猛然把她推出駕駛位,趕緊給踩了剎車。 許如依渾然不覺自己方才說了幾個連續(xù)劇那么多的臺詞量。 路鹿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保溫杯,慢條斯理道:“小許,你不覺得,口渴嗎?” 一年四季,路鹿都像個小老人似的保溫杯不離手,感覺能隨時毫無違和感地加入路邊花白頭發(fā)的廣場舞和花白胡子的象棋棋局。 跨出電梯并肩走在通向最遠端市場一部辦公室的長廊上,許如依舔了舔起皮的嘴唇:“你不說倒還不覺得,現(xiàn)在真是火急火燎地想喝水?!?/br> “走,兩步就到,辦公室了。” “遠水解不了近火呀。你的先給我喝一口唄。” “呃,”路鹿略頓了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謅,“杯里的水,我剛才,喝完了?!?/br> 許如依顯得有些失落,路鹿拽小雞似的拽著她加緊腳步趕回辦公室。 喝自己的水不香嗎? 不管怎樣,她的間接初吻也是留給未來媳婦兒的,畢竟純情如她嘛! ...... 灑著幾灘不明液體的地皮、凌亂得像被掃劫過的桌面還有桌上吃到一半人卻跑得沒影的泡面...... 縷縷飄出的辛辣刺鼻的泡面味讓路鹿如夢方醒。這才是都市白領最真實的日常寫照,遠沒有以高干精英為題材的影視劇里描繪得那么光鮮亮麗。 路鹿去開個窗透氣的功夫,許如依已經(jīng)“噸噸噸”牛飲了兩大杯水。 喝完兩杯仿佛還嫌不夠似的,水牛附體的許如依又接了滿滿一杯。剛準備回自己的座位上,扭頭就被倚在門柱上半闔著眼的沙九言叫住了—— “小許,你有衛(wèi)生巾么?”原本垂著脖子的沙九言抬了抬額頭問。 “啊,這個。好像有吧?”事出突然,許如依也不太確定,“我去找找?!?/br> 耳朵如同兩根靈敏的天線豎得老高,眼睛卻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手里的產(chǎn)品手冊。活脫脫一個趁著午休努力溫書的好學生。雖然此刻是捏造的假象,但她平時真的有用功啦。 除了書頁上的產(chǎn)品介紹、開通流程、報價和計費規(guī)則,路鹿還會時不時去it部串串門子。難得見到求知好學的軟妹子,極大地滿足了程序員們的虛榮心,他們爭先恐后給路鹿介紹自己負責開發(fā)的程序或客戶端。 路鹿覺得自己現(xiàn)在勉強也稱得上內(nèi)外兼修,身后動次打次地搖曳著求表揚求撫.摸的小鹿尾巴,藏都藏不住。 然而...... 這種想法是不合時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