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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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城的城門緩緩打開, 巍峨肅穆的青龍囚車緩緩駛?cè)胄〕? 囚車?yán)镎笪W粋€人。 她閉目跪坐在囚車之中, 在千百人的注目之下,在清晨朝陽的照耀之下,回到了浮屠城。 再一次, 以罪囚之身。 道路兩邊的人都注視著這囚車中的人,以一種極度復(fù)雜的眼光,沉默而嚴(yán)肅。囚車經(jīng)過時, 時不時能聽到竊竊私語之聲,而那車中人仿若不覺,一動不動。 “這就是熾煬的女兒?!?/br> “當(dāng)年饒她一命, 竟然還敢私逃。聽說又出去興風(fēng)作浪了,攪得邊陲小城不得安寧?!?/br> “唉,也只有屠龍宮有法子鎮(zhèn)住她……我就搞不明白, 這樣的人留著她做什么?不如殺了,以絕后患。” “噓,不可妄議此事。這是屠龍宮主的決定, 聽說其他門派早在幾年前便曾聯(lián)名上書, 要求斬殺妖女,奈何屠龍宮主一力壓制此事……這些事,哪是我們能說得的?” “看起來倒是眉清目秀,只可惜皮囊下面盡是些腌臜東西。妖魔之后, 就該除之而后快的……” “……” 綺羅閉著雙眼, 仿似入定一般, 對這些入耳的私語仿若未聞。卻冷不防一個硬物砸來,不偏不倚,正砸到她額角。她一驚之下,雙眼猛地睜開,定睛一瞧,竟是一個半拳大的石塊,棱角鋒利,滴溜溜地滾落到囚車?yán)铩?/br> 微微一怔的功夫,已經(jīng)感受到額角有熱流涌出,抬手一摸,盡是鮮紅。她有些恍然地看向石頭飛來的方向—— 竟是一個小孩子。 那小孩子忽見車中的魔頭看向了自己,腥紅的瞳眸里似有淡漠殺意,登時便覺得周遭有無形的壓力逼來,心下一陣慌亂。他咽了咽口水,卻見那魔頭并未發(fā)作,登時膽子又大了起來,將手里的另一塊石頭也丟過來。 “壞蛋!”這時已經(jīng)不止是一人了,一旁早有準(zhǔn)備的五六個孩子似乎膽子也大起來了,紛紛將手里的碎石頭爛果子扔過來。 童聲稚嫩,此起彼伏,驚得一旁的大人忙將他們拖走了去:“小孩子別鬧,小心她報復(fù)……”回過頭來看向綺羅的目光里,寫滿了沉默的憤怒和鄙棄。 騎著馬行在前方的一名尊者正巧瞧見了這一幕,沉默了良久。隨后給囚車加了一層結(jié)界,尋常物事便砸不進(jìn)去了。 囚車來到海邊,四龍尊者便施法分開了海水,從海中辟出了一條通路,直通向海底。直到囚車消失不見了,岸邊的人才紛紛離去。 綺羅回頭望了望這個沐浴在朝陽之中,熱鬧卻又不大的小城,心里忽道:原來這就是真正的千夫所指了。 自己所受,不及爹爹萬一。不知他當(dāng)年,心里又是怎樣一番滋味。 - 囚車駛?cè)肓送例垖m,宮門關(guān)閉,外面的人再也望不進(jìn)來了。四龍尊者這才撤去了結(jié)界,打開了囚車車門,探頭看去。 “小師妹,你還好吧。” “不、不好……”綺羅一雙手捂著腦袋,狠狠地眨了眨眼睛,擠出兩滴淚,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快把道長生那狗東西給我叫來!你就跟他說,我重傷不治,來得遲了,連遺言都聽不著了!” 四龍尊者:“……” 魔王之女果然是魔王之女,發(fā)起狠來連自己都咒。 - 屠龍宮,偏殿。 冷光從偏殿琉璃般晶瑩的墻壁上透出,本應(yīng)讓整個議室沉浸在一種剔透且沉靜的氣氛中??扇欢鴮嵅⒎侨绱?。 長長的議事桌圍坐滿了人,都是各大門派的掌門人。表面上似乎所有人都很鎮(zhèn)靜,可實際上這議室之中此刻卻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 長桌盡頭分別坐著一人。 座北面南的主位之上高坐著的是一個銀發(fā)素衣的俊美青年,一手慵懶地支在額上,似是在小寐。微微睜眼之時,眉眼冷淡里會透出幾分凜冽之意。另一頭則是一位青衣道人,此刻面色通紅,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曲連川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怒道:“道宮主,我就問你一句話,殺,還是不殺!” “不殺?!钡篱L生輕描淡寫地抬眸一瞥,從容淡道。 “為什么!”曲連川猛擊長桌,竟將龍晶石的桌案擊碎一角。 在場之人除了這二位,都噤若寒蟬。有的是不敢發(fā)聲,有的是不好發(fā)聲。 他們皆知曲連川二弟曲連城一雙腿斷于妖女之手,終身殘廢,連碧宮一干宮殿則全部被妖女燒做灰燼。若非這兩件事都干系甚大,以平素里連碧宮的地位,曲連川的行事作風(fēng),他哪里敢這樣同道長生說話。 道長生倒是一如既往,神色淡淡。青年俊美異常,卻偏偏不喜言笑,讓人難以生出親近之意,反倒是懼意居多。 “不為什么。人是屠龍宮抓回來的,生殺予奪自是有我說了算。曲宮主若是有什么不滿……”道長生緩緩站起,踱步至曲連川面前,垂下眸子,“……那就繼續(xù)不滿好了。” 他身量極高,比曲連川還要高出一個頭來,垂眸瞧著他,竟將曲連川瞧的臉頰漲紅。 “……你!”曲連川被他這樣壓了一頭,竟氣的不說話。 “在下也知連碧宮此次損失慘重。妖女出逃作亂,是我屠龍宮看守不利之過,所以曲宮主的損失就由屠龍宮一力承擔(dān)好了。我會吩咐下去,從屠龍宮中的貢銀里支出一部分,供連碧宮重建修繕之用。再奉上上等靈藥,供令弟醫(yī)治,如何?” 他這話以問句的形式問出來,卻沒有真的要征求曲連川意見的意思,緊接著道。 “諸位原說今日有要事同道某人相商,此刻商議已定,就此散場吧。晚些時候,下元盛典就要開始了,望諸位盡興?!彼麘械枚嘣?,說完這便要離去了。 曲連川見他這般敷衍,即便給了補(bǔ)償也仿似施舍一般,愈加惱怒。他忽然在他身后冷笑起來:“道宮主對于此事這樣避之不及,到底是何因由?” “那妖女逃獄之前,在屠龍宮也有七年了,幾乎每年都有仙門中人向?qū)m主請愿,誅殺妖女,以證天道。每一次,道宮主要么避之不談,要么拒絕,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護(hù)著那妖女,不知是何道理?都說屠龍宮主是個極其大公無私的人,曲某一向欽佩的緊,如今看來,卻難免有些失望。” 曲連川嘿嘿冷笑了兩聲,又往前走了幾步:“倒不是曲某人為了一己私仇步步相逼,實在也是為了宮主考慮。對臭名昭著的魔頭之后多加庇護(hù),難免惹人非議,讓人覺得道宮主是不是……嗯?曲某人也并非想要挑撥什么,只不過聽說,似乎那妖女與道宮主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情分……此番行事,恐怕要落人口舌,您說,是也不是?” 道長生腳步一頓,緩緩地回過頭來,狹長的眸子微微地瞇了起來。他緩緩地轉(zhuǎn)過身走來,目光一直落在曲連川身上。那目光一反之前的敷衍,平靜之中自有一種盛氣凌人的威壓散發(fā)出來。 曲連川心下忽然戒備起來。 他不信這人敢當(dāng)著其他仙門眾人的面對他如何,但心中仍舊忍不住如擂鼓一般,不自覺地屏息凝神,一手搭上了腰間仙劍的劍柄。 道長生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整間偏殿里溫度急速的下降,冰霜飛速地爬滿了墻壁和地面。曲連川微一呼吸,忽然驚覺自己呵出的氣一出口便成了白霧,睫毛上也掛上了冰晶。他僵硬地微微垂首,冰霜已經(jīng)爬到了他的手上。 “喀——喀——喀——” 只聽得幾聲幾不可聞的輕響,曲連川面上陡然變色。他急急將長劍一拔,只聽得“當(dāng)啷啷”幾聲,仙劍在出鞘的一瞬斷成了好幾截,掉在了地上。 道長生一招未出,竟將他的劍在劍鞘里折斷了! “若是有人覺得我處事不公,大可以到屠龍宮興師問罪。道某人隨時恭候?!鼻嗄甑穆曇艟従忢懫?,而后徑直走出了偏殿。 曲連川驚怒交加,瞪著道長生離去的背影,目眥欲裂。 - 屠龍宮一向以擅長結(jié)界之術(shù)聞名于世,黃泉海里則是上一任宮主道無情的得意之作。 從明亮的屠龍宮大殿穿過結(jié)界回到了黃泉海里,回到了終年黑暗的鎖妖塔,綺羅環(huán)視四周,竟生出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看看周遭的長明燈,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一吹,便要被嗆得涕淚直流。書櫥里的書倒還是同她離開時一樣,碼的整整齊齊的,綺羅拿出一個話本子隨手翻起來,才恍覺時光飛逝,自己一去竟然有三個月了。 遲悟?qū)⒆约簬С鐾例垖m那天,正好是中元節(jié),此番回來,屠龍宮卻是已經(jīng)在籌辦下元祭典了。 綺羅四處瞧了瞧,把自己從前刻的魑魅魍魎的浮雕欣賞了一番,等著道長生等得百無聊賴,往石床上一倒,就要睡去了。卻猛聽得外面有人聲喧鬧,守衛(wèi)極力阻攔什么人進(jìn)來。 綺羅心下覺得甚奇:此番自己剛被抓回來,門口多了兩個侍衛(wèi),若是長生來了,肯定不會被阻攔。怎么,難不成有其他什么人來探望她了? 她心下正胡思亂想,就聽得一個女聲傳來,語氣霸道又刁蠻,似是在對那兩個守衛(wèi)的人發(fā)脾氣,而后就是一連串的腳步聲,聽來很是有氣勢。 綺羅腦中電光斗轉(zhuǎn):完蛋!祖宗來了! 她一個激靈蹦起來,就打算找個什么地方藏起來,假裝還沒回來。可惜還沒動身,一個身穿鵝黃色的紗裙的嬌俏俏的姑娘就沖了進(jìn)來,出現(xiàn)在了她眼前,怒聲叫道:“熾綺羅,給我滾出來!” 綺羅渾身一僵,只覺得在劫難逃了,僵硬地轉(zhuǎn)過身來,滿臉堆笑:“啊呀,洛洛,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來了?”道洛洛怒氣沖沖地道,“我自然是來瞧瞧你死了沒有,難不成還是想你了不成!” “是是是。真是不巧吭,差一點(diǎn),沒死成?!本_羅無奈笑道。 “你是沒死成,你知不知道你給屠龍宮帶來多少麻煩?你一走了之,知不知道給我哥丟下了多少爛攤子!自私鬼!討厭鬼!你除了會惹禍會拖累別人還會做什么!你還有沒有良心!”道洛洛叫道。 道洛洛,這名怎么聽怎么不像是大名,但也還真就是大名。跟道長生的名字風(fēng)格這般迥異的原因在于——長生是道無情給起的名,洛洛是姬如意給起的名。 洛洛是長生一母同胞的meimei,比道長生小三歲,跟綺羅同年,是個惹不得的貨色。綺羅一直都覺得,她除了不像長生那么冷淡,話多愛嚷嚷之外,臭脾氣簡直跟他哥像了個全。在外人面前還能端著點(diǎn),一回家里來就是個橫著走的螃蟹。 簡稱窩里橫。 “好好好,我沒良心,我錯了行不行。公主大人,你說怎么處置,都聽你的成不成?”綺羅一個頭比兩個頭大,只希望趕緊把這祖宗送走,一邊嘆氣一邊無奈賠笑道,“只要不打死了就行,留我一口氣,我還有重要的事同你哥說呢?!?/br> “你!”洛洛聽了反而更加惱怒,一張俏臉氣的通紅,怒道,“你每次都這么說!你以為我當(dāng)真不敢動你?”她忽然瞧見綺羅手里拿著的一只鈴鐺,一把就奪了過來:“你從哪里撿來這破玩意兒!” 綺羅一個沒留神被她把鈴鐺給搶去了,立時就要搶回來:“這個不能給你!” 洛洛平素里找綺羅麻煩,她從來沒脾氣,此刻卻忽然這么大反應(yīng),說明這鈴鐺于她而言是極重要的物事,一時間抓的緊緊的,怎么也不肯放手:“你又是從哪弄來了什么妖物!” 兩人一個往回拉,一個不放手,爭搶之間,左搖右晃,綺羅又極是心急,一個不留神之間,揚(yáng)手一揮,竟扇到了洛洛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兩人均是一怔。 綺羅只愣了一瞬,登時便慌亂起來,急忙上前來捂她的臉:“洛洛,我不是故意的——” 洛洛惱怒地將她推開,那一聲“你滾開”還尚未喊出,就聽見冷冰冰的男聲從一旁傳來:“跪下?!?/br> ※※※※※※※※※※※※※※※※※※※※ 今日份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