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冰(四)
書迷正在閱讀:別吃女兒的醋!、抱走這只小杠精!、老jiejie寧彎不折、原來我這么有錢、強娶(高干)、老公,餓餓,飯飯[穿書]、抱緊這只小和尚、我覺得我老婆不愛我了、情生意動、春風(fēng)不若你微笑
“……” 小屋內(nèi)一時靜謐無言, 唯獨兩人面對面立著。 綺羅的鼻尖幾乎要貼上遲悟的鼻尖,溫?zé)岬暮粑p繞在一起。興許是離得太近的緣故, 遲悟反而看不太清眼前這人。 滿眼里所見,都是那一雙光芒微涼的眸子,和映在其中的,不甚清晰的自己。 似有清涼夜風(fēng)吹進靜室,輕翹的眼睫在面上留下一層淡影, 他垂眸看了她許久, 淡淡開了口。 “踮著腳,不累么?” 綺羅:“……” 你大爺?shù)? 長得高了不起了? 綺羅秀眉一凝,眸光微動, 就聽“啪”的一聲,兩只狗爪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拍上了遲悟的兩頰。 遲悟:“……” “你做什么?”遲悟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綺羅毛手毛腳的脾氣, 也并不惱,哭笑不得地問道。綺羅面上神色絲毫沒有緩和, 仍舊那么直直地盯著他。 過了好半晌,她才拿開手去, 雙眸不易察覺地微瞇了瞇,似笑非笑道。 “沒什么,就是今晚突然有些好奇, 我眼中所見的這副面孔, 到底是不是真容?!?/br> 綺羅笑的暢快的時候, 可以花枝亂顫, 可以顛倒乾坤,可當(dāng)她笑意淡薄的時候,眉目間就會透出一股子天生的凌厲之氣,讓人覺出幾分咄咄逼人的侵略之意。 似笑非笑的時候,便顯得尤為涼薄。 良久,遲悟唇角微勾,淡聲開口:“自然。我不會騙你?!?/br> “我怎么知道你會不會?”綺羅反問道。 “……” 客房里安靜無聲,少年眉頭輕輕凝起,似是遇上了什么難題。 又是一段無言的靜謐,還是綺羅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似乎也是覺得說出這樣的話有些傷人了,輕吸了一口氣,退開了一步。她回身走到窗前榻邊,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大咧咧地一擺手:“好了,來吧。今晚月色甚好,我們也該好好聊聊了?!?/br> 綺羅一個揮手,手邊的燭臺便被亮了起來,遲悟走到榻前,在她對面坐下。可她卻沒急著開口。 聊什么,要從哪開始聊?都是個問題。 她想要開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好在腦內(nèi)把過去的這一段時間的發(fā)生的事情從頭到尾過了一遍。 從南海到北疆的這些時日,她與這個少年一路同行,朝夕相處??墒侵钡浆F(xiàn)在,她還沒有摸清楚這他的底細。 唯一確定的,就是這家伙是個奇怪的家伙。 這家伙頂著一副世間少有的好皮囊,總是笑瞇瞇的,安安靜靜地站在她身旁。 你說他笨吧,世上就找不出比他更聰明的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各路術(shù)法無所不會。這一路行來,綺羅能解決的事,他從不插手,可綺羅要是遇上什么麻煩的時候,他隨便動動手,總能輕描淡寫地解決。 可你說他聰明,他卻又好像……并不是那么聰明。 從一開始單槍匹馬孤身闖入屠龍宮救人,到不知收斂地在眾人面前跟長生正面剛,從天天拿著自己的筆和卷軸事無巨細地把自己干的那點不算事兒的破事一筆一筆記下來,到看著街邊小兒玩石子兒能看個把時辰……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個正常人能干出來的事。 真是一種奇怪的矛盾,一面對這世界了如指掌,一面對這世間一無所知。 他平常話并不多,但對她問的話從來有問必答,她的要求也從來有求必應(yīng),可綺羅還是覺得哪里怪怪的。 屋內(nèi)燭火微搖。 “我再問你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本_羅深吸了一口氣,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你跟著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說過了,我要把你失去的還給你。”遲悟抬眸瞧她,淡淡笑道,“盡我之能,讓你所愿成真,萬事勝意?!?/br> 這理由綺羅已經(jīng)聽過一次了,可是再從少年口中聽到一遍,仍舊會覺得虛無縹緲,不太真切。 遲悟問道:“你不信么?” 綺羅開始并未言語,過了半晌才復(fù)開口。 “就先當(dāng)作我信了你?!彼櫰鹈碱^,“可你總得有你的理由……我的意思是,你總得有好處才會去做吧?” “這是我父親……” “我知道,你同我說過,可是,你就只因為這么個緣由?”綺羅眉頭輕輕皺起,語氣里是微微的懷疑,“就只是因為……你父親的一句話?” “不可以嗎?”遲悟反問道。 “……”綺羅竟被他反問的無言以對。 “你是個傻子吧?還是說,你當(dāng)我是個傻子?這種牽強的理由,你覺得我會相信?”綺羅沒好氣地道,“就因為一句話,你就肯替我東奔西跑了,就因為這一句話,你就能陪我赴湯蹈火拿著腦袋賭命了?” “嗯。”遲悟竟然就這么簡單明了一個字。 聽得綺羅心中一梗,幾乎要翻白眼。 她忽然探出身去,湊近了遲悟,眼中帶了些許的危險,一字一句道。 “若我要你死呢?你也肯去死么?” 這次輪到遲悟愣了一下,他笑道:“那你會想要我死么?” 綺羅看著他并未答話,他頓了頓便又道:“其實,若你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胡說八道什么!”綺羅卻突然出聲,隔著桌子捂住了他的嘴巴,“呸呸呸呸呸……” 遲悟:“……” “呸”了半天,綺羅才抬起頭,甚是哀怨地看著面前這個一臉無辜的家伙,甚是無力地長嘆了一口氣:“我說著玩的,誰要你的命?!?/br> 不知道為什么,她跟這小子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有一種拿他無可奈何的感覺。她的伶牙俐齒,她的霸道蠻橫,在他面前全都像重錘打在了棉花上。 她翻著白眼,嘟囔道,“我仍是不信,會有像你這么蠢的人?!?/br> “那你呢?”綺羅本就是嘟囔這么一句,被她追問了一晚上的遲悟卻忽然反問出口,“你不也同我一樣么?你在屠龍宮一待七年。若我不來找你,你有打算如何?” 綺羅被他嗆得一愣,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的一諾千金,又是為的誰?”他繼續(xù)問道。 她瞪著他,瞪了好半天,開口道:“要你管!” 某人就是這么不講理,自己問別人問的一本正經(jīng)的,輪到自己的時候,就只會炸毛。 “睡覺睡覺,兩個時辰后出城,逾時不候?!本_羅一擺手,自己躺到榻上,氣鼓鼓地面朝里面睡去了。 心里有點堵得慌,不知是被遲悟那個木頭腦袋氣的,還是被他那句“你又是為了誰”給問的不知所措了。 這世上從來沒有逼不得已,所有的一諾千金背后,都明明白白地寫了心甘情愿四個字。 所以,她,又是為了誰呢? 靜默了半晌,遲悟以為綺羅已經(jīng)睡著了,就將一旁的薄被拉開,輕輕地給她蓋上。卻忽然聽她聲音略啞地說道:“你最好弄清楚了,我還不信任你,也沒有把你當(dāng)做什么朋友。你是知道我此行的目的的,魔頭為了達到目的都是不擇手段的,所以……無論途中遇到什么,我都不會管你的死活的?!?/br> “我今天晚上問你這么多,也不過就是要提醒你一句。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你所謂的補償。隨時隨地,你想離開都可以離開,不必打招呼?!本_羅在面對著墻側(cè)臥著,沒再說什么。 本就是萍水相逢,她難不成還真的相信有人能陪她一路同行下去?她老爹都能說拋下她就拋下她,她還能相信一個不知所謂的笨蛋嗎? ****** 兩個時辰的休息算是養(yǎng)精蓄銳。午夜子時,兩人便動身往北城門去了。 到了城門處,兩人才發(fā)現(xiàn)城門外還有一層還挺結(jié)實的結(jié)界。 “還以為只是隨隨便便的關(guān)上城門罷了,沒想到還有結(jié)界。這可就不是為了防著凡人了……”綺羅打量著那結(jié)界,微微瞇眼:“也不知外面有什么東西。” 兩人翻上城墻,遲悟便去折騰那結(jié)界了,想來在他手底下,破開這結(jié)界也不需要花多少功夫。 綺羅站在高高的城墻之上,眺望著一望無垠的瀚海。大漠黃沙與九天蒼穹都黑暗如同幽冥,極遠的地方模糊地相接在一起。 城外朔風(fēng)呼嘯,似是要沖蕩開滿天星斗。 恍如隔世般,她想起來了,十二歲那年,她也是站在這里,看著那個男人披了一席腥紅的披風(fēng),頂著大風(fēng),一步一步從城樓下走向沙海與天際的交界處。 她當(dāng)時站在道無情身邊,滿心滿意想著的都是,他怎么不回頭看自己一眼呢?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結(jié)界便被遲悟破開了一個小洞。兩人甫一鉆出去,就感受到了城外凜冽的寒風(fēng)和驟降的溫差。跳下城樓,剛剛登高望遠的感覺不再,如鉤的彎月之下是漫漫的前路。 走在風(fēng)里,綺羅忽然對遲悟沒頭沒腦地道:“我現(xiàn)在可能有點明白他當(dāng)年走在這路上的感覺了,為什么他不愿意回頭看我。知道我在背后看著他還回頭看的話……可能就沒辦法再邁開步子了。” 她早就知道他不在人世了,可是還是執(zhí)拗地要到他埋骨之地。不為其他,只不過想要知道一個原因罷了。 漫天黃沙的北疆大漠,曾是綺羅最熟悉的風(fēng)景。如今,一步一步,行在如冰原般天寒地凍的黃沙海里,綺羅開始慢慢回憶。回憶起自己所了解的,那人的一生。 道阻且長,一身孤往。 那般執(zhí)著決絕,到底為的是什么呢。 ※※※※※※※※※※※※※※※※※※※※ 感謝我洶的地雷,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