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顏琤就寢之后，蕭澈便走出大帳，再未回來。

    帥帳外的歡呼聲漸悄，四周的寂靜卻好似蟻蟲一般爬過顏琤的心頭，讓他根本無法入眠。

    帛枕錦被之上依舊殘留著蕭澈熟稔的幽香，身上的痛感已經(jīng)消散，腦海里只剩蕭澈因失望痛哭，聲淚俱下的面容。

    顏琤早已無心，可此刻胸口生疼，他不敢動(dòng)，一動(dòng)似乎眸中的清液也會滑落。

    就在自責(zé)與堅(jiān)定的矛盾中，顏琤沉沉的睡去。

    霜花如舊，塵緣未了，終究這一場荒唐，以此收場。

    朦朧之間，顏琤似乎感覺到有人為其掖被，可還是沒有清醒，他太累了，只此一夜，竟比自己曾經(jīng)所做過的任何殺伐決斷都心力交瘁。

    第二日顏琤醒來已是巳時(shí)，剛坐起身便看到枕邊整潔的素衣。蕭澈不著素衣，軍營之中也不會有，他自然不知道這是何處尋來？

    正不解時(shí)，帥帳外走進(jìn)一人，大笑道：“公子昨夜好睡，將軍命李某人在公子醒后，就帶您回城?！?/br>
    顏琤對不熟之人，永遠(yuǎn)淺笑安然，卻讓人敬而遠(yuǎn)之，他猶豫半晌，還是問道：“他呢？”

    李虎一愣，立刻反應(yīng)過來，笑道：“將軍上朝??！公子不知嗎？”

    言畢，見顏琤似乎有些局促，又大笑道：“老李跟了將軍四年了，還從未見過他對什么人這般上心過！他看公子的眼神，都溫柔的快滴下水兒來了！”

    顏琤尷尬道：“他，是好人，對誰都不錯(cuò)！”

    這句話李虎倒不可置否，正欲接話，顏琤卻道：“在下更衣，閣下可否？”

    李虎一拍腦門，叫道：“你看我，都忘了正事了！”說著便遞給顏琤一件素色絨披：“昨兒立冬，今天竟然下了雪，將軍特地吩咐公子披上這個(gè)！那就不打擾公子更衣了，老李就在外面候著公子！”

    顏琤一直最喜歡冬雪，聽到李虎這樣說，竟也迫不及待想出去看看。

    李虎剛走不久，顏琤正在換衣，便看到昨夜被蕭澈撕碎的衣物，垂眸思量。

    蕭澈一進(jìn)來，便看到身著單衣呆坐的顏琤，蹙眉道：“不知道初冬風(fēng)寒最易侵體嗎？”

    語氣里的關(guān)切讓二人皆震驚不已，蕭澈不住的提醒自己，眼前之人不是他的阿璃，可還是無法克制想關(guān)心此人的沖動(dòng)。

    蕭澈回神，冷下面容，輕咳幾聲緩解尷尬，隨后走到顏琤身邊，動(dòng)作并不氣的為其穿衣。

    為其披覆絨披時(shí)，冷道：“昨夜無狀，你頸處的紅印還是披上斗篷遮一遮好！”

    顏琤聞后，悵然若失，卻還是溫潤一笑：“有勞將軍費(fèi)心了！”

    蕭澈看到顏琤對自己這般生疏，氣就不打一處來，可發(fā)作之前，卻還是冷靜下來了。他有什么資格生氣？

    穿戴完畢，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帥帳。抬眸一瞬，滿眼間素雪紛飛，飄飄灑灑，似乎落在顏琤心頭，天地之間皓然一色。

    顏琤情不自禁，步入這冰天雪地之間，仰首粲然，感受最輕柔的撫慰。

    蕭澈站在原地，就這樣注視著顏琤。他本不愿再見此人，所以才命李虎將其送回。可下朝之后，想著雪地路滑，怕李虎粗心大意照顧不好顏琤；更想到三番五次的暗殺，讓他后怕心驚。這才趕回來，親自送顏琤回寒宅。

    眼前之人一身素染，似乎已與天地之間融為一色，墨發(fā)散肩，并未束起，此刻青絲已換白發(fā)，寒風(fēng)飄然而過時(shí)，蕭澈恍惚之間，似已至垂暮之年，二人容顏蒼老，卻依然攜手白頭。

    顏琤回身，雖隔著飛雪，卻還是看到了蕭澈眼中的溫柔似水。心頭似被狠扎一般，眼前霧水便已模糊視線。

    半晌，顏琤平復(fù)心緒，緩緩朝蕭澈走去，輕語道：“走吧！”

    這一走，二人便要形同陌路；

    這一走，二人只能揮劍相向；

    這一走，來路不知，亦無歸途。

    蕭澈未在言語，大步流星向前走去，擦肩而過之后，淚落雪地，斑駁陸離。

    兩人并未騎馬，一路行至黃昏，顏琤因寒冷不住的顫抖，蕭澈似也無動(dòng)于衷，他不知為何不想騎馬，不想乘車，只想一步一步踏著瑩瑩白雪，祈禱腳下之路永遠(yuǎn)不要有盡頭。

    顏琤以為蕭澈會帶他回寒宅，誰知二人此刻皆駐足在宣王府的門前。

    “你我皆從此處開始，就在此處結(jié)束吧！”蕭澈言畢，似覺心如刀割。

    眼前似乎又出現(xiàn)了顏琤帶著受傷的自己初次登門的情形，顏琤不顧家仆反對，便要蕭澈入住樰夢齋，那是宣王妃應(yīng)居之所。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今故景猶在，卻道物是人非。

    這里也承載了顏琤太多的回憶，鐘潛與自己居于此處八年，整日早起晨讀，午后做文章，甚至夜晚也得熟讀書卷。

    他沒有過玩伴，沒有得到過疼愛，可他依舊不想像那些傷害他的人那般陰險(xiǎn)狠毒，他待人真誠，像一團(tuán)焰火溫暖每一個(gè)人親近他的人。

    蕭澈得知喪父失弟不久，顏琤便出現(xiàn)了。

    他為救他受傷，他為報(bào)恩將他留下。

    也許正如顏琤所言，這緣分一開始就是錯(cuò)的。

    顏琤心緒流轉(zhuǎn)，感慨萬千，眼前這座府邸人人都道坐落人間的仙闕，可只有顏琤知道，這里掩埋著多少心酸遺恨。再來時(shí)，自己也已是一別經(jīng)年。

    “要進(jìn)去看看嗎？”蕭澈依舊冷言發(fā)問。

    顏琤猶豫半晌，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蕭澈也未再猶豫，一手?jǐn)堖^顏琤，二人飛身掠起，在傲雪紛飛之中，平穩(wěn)落地。

    顏琤本以為會看到滿目瘡痍之景，蕭瑟凋零之狀，可目及之處，竟與自己居住時(shí)毫無偏差。前院依舊氣派寬敞，正堂桌案也不染纖塵，顏琤難以置信的回頭看向蕭澈。

    對方卻并無驚訝，漠然道：“阿璃走后，我想他時(shí)便來此處灑掃一番，想著若有朝一日，阿璃回家，也不至于有陌生之感?！?/br>
    顏琤聞言，立馬轉(zhuǎn)身背對蕭澈，將眼淚逼回，然后緩步向后院走去。

    玥璃院環(huán)著望月亭的荷池已開始結(jié)冰，庭院石子甬道上光潔如初，顏琤迫不及待的推門而入，屋內(nèi)一切如舊，就連器物擺放的位置都不曾改變。

    顏琤將眼淚逼回，壓抑著內(nèi)心的哀傷，回身看向蕭澈，吶吶道：“當(dāng)年你為護(hù)他，才答應(yīng)皇帝賜婚。他卻因此萬念俱灰，在斷無崖與你訣別。三年已過，他，他讓我告訴你，他已不再恨你，也愿你安好！”

    言畢，顏琤扯著唇角竭力展笑，隨后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蕭澈，落荒而逃。

    蕭澈在原地苦笑不已，情起情滅，緣聚緣散，最后換得一句，不恨！

    果然，凡人三毒貪嗔癡，皆無藥可解！

    他又怎甘心，只是“不恨”？

    顏琤被送回寒宅之后，已是夜深，江堯，歸云看著凍的面色發(fā)紫的顏琤，又驚惱又心疼。

    顏琤蜷縮在床榻上，身覆數(shù)層厚被，一言不發(fā)的聽著江堯的抱怨：“將軍不是陪著王爺嗎？為何會凍成這樣？”

    江堯邊燃炭火便困惑道：“將軍不是那種不會疼人的人啊，這次為何忽然如此？”

    隨后小心翼翼的看向顏琤，問道：“難道王爺和將軍又生氣了嗎？”

    顏琤此刻已不再發(fā)抖，語氣也恢復(fù)尋常：“江堯，日后他都不會來了，將他喜歡的桑落酒，云霧茶都，都扔了吧！以后你們也莫要再提他，也不許去尋他，本王與他，木已成舟，再無瓜葛！”

    江堯怔住，明明這二人昨日還柔情蜜意，他難以置信道：“王爺，您對蕭將軍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他是大虞上將軍，你我卻在謀逆，你覺得本王與他能長久嗎？”

    江堯這次恍然大悟道：“那一開始您答應(yīng)將軍，也是，也是為了利用他神乾軍統(tǒng)帥的身份？”

    顏琤靜默不語，似作默認(rèn)。江堯見狀，也之后低頭拾弄木炭，不再言語，他跟隨顏琤多年，知道此刻靜臥床榻之人也難抑哀傷。

    夜雪無聲，零落白頭，蕭澈就這樣在寒宅之外，靜立整夜。

    原來最痛心的和離，不是“斷無崖處，與君訣別?！倍恰耙粍e兩寬，各生歡喜。”

    蕭澈回將軍府后，便因染風(fēng)寒，大病一場，一連幾日都是林鐘衣不解帶的照顧蕭澈，可蕭澈也依舊是高燒不退。

    皇帝聞后，也立刻派御醫(yī)前來診治，這日秦安和御醫(yī)午后便都來到將軍府。

    御醫(yī)診脈之后，憂心忡忡對秦安和林鐘道：“將軍不是普通風(fēng)熱之癥，而是得了疫疾?！?/br>
    秦安瞠目驚慌道：“太醫(yī)所說的是，瘟疫？”

    御醫(yī)點(diǎn)點(diǎn)頭道：“實(shí)不相瞞，立冬之后，京城之中已有數(shù)十起與將軍癥狀相似的疫疾，只是未成規(guī)模，所以并未引起重視，可這的確是瘟疫前兆！”

    林鐘依舊冷言問道：“那有何藥救他？”

    御醫(yī)無奈的搖搖頭道：“微臣也只能用藥去疾，此病極易傳染，須將將軍隔離，不得與尋常人接觸，以免更多人染病?！?/br>
    秦安此刻也心緒難寧，他只好拘禮道：“有勞太醫(yī)費(fèi)心了，將軍乃國之棟梁，身系國祚，他萬萬不能有事！”

    言畢，忽然想到立冬之前蕭澈與顏琤日日同處，憂心更重，恐顏琤也感染此病，送走御醫(yī)之后，又囑咐了林鐘幾句，便匆匆趕赴寒宅。

    蕭澈早因發(fā)熱昏睡，神志不清，林鐘也并未將他隔離，府中除了幾名雜役，本就無人登門，而他依舊一如既往的照顧蕭澈，根本不在意蕭澈身患疫疾。

    顏琤正在屋中盤坐，一手持爐，一手掌卷，正全神貫注的看書。

    卻忽然被秦安推門叨擾，一抬頭看到秦安滿面驚恐，也問道：“發(fā)生何事？”

    秦安反問：“王爺沒事嗎？”

    “本王應(yīng)該有何事？”

    秦安長嘆一聲，走進(jìn)屋中也盤腿而坐，放心道：“蕭兄得了瘟疫，我還以為他傳染……”

    “你說什么？”顏琤木然緊盯秦安。

    顏琤驚慌的眼神讓秦安只覺久違，上一次見還是三年前。

    他吶吶重復(fù)道：“蕭兄已經(jīng)高燒多日，今日御醫(yī)來看之后，診斷得出，蕭兄身染疫疾?！?/br>
    “這怎么可能？金陵無旱無澇，無霜無災(zāi)，為何會有瘟疫？”

    秦安也困惑不已：“立冬之后，金陵城已有數(shù)十例與蕭兄癥狀相似的疫疾，這就是瘟疫爆發(fā)的前兆。”

    顏琤按耐住此刻的焦心，故作鎮(zhèn)靜道：“那要如何醫(yī)治？”

    “太醫(yī)說只能用尋常去疫之藥調(diào)理了，還將蕭兄隔離開，不讓人接近，以免傳染?！?/br>
    “荒唐！不讓人靠近，何人照顧？此事定有蹊蹺，你且留意朝中動(dòng)向，一有異動(dòng)立刻告知與我?！?/br>
    瘟疫不會平白無故的爆發(fā)，且立冬之后短短幾日，竟已成規(guī)模。民間藥坊的尋常藥根本無法救人，因瘟疫無辜死傷者眾多。

    京城之中，人心惶惶，死者越多，疫者越多。這才引起朝廷重視，皇帝早朝在長安殿大怒：“瘟疫并非小事，爾等皆為京官，皆住金陵，難道就不知道此等慘劇嗎？如今已快十死九傷，京兆府稟報(bào)疫情的奏折才送在朕的面前，朕留爾等何用？咳～”

    李崇見皇帝此刻已咳的面紅耳赤，連忙為其撫背勸道：“陛下息怒！”

    此刻朝堂上，蕭澈身染疫疾未來早朝，周良也已重病多日，謝霆回柳州丁憂，此刻滿朝文武，連能為皇帝分憂之人都無，皇帝環(huán)顧群臣，惱火更甚，冠冕堂皇的叮囑幾句，要各政署官員配合太醫(yī)署，竭力控制疫情，等待太醫(yī)署尋出治疾良藥。

    戶部嚴(yán)控京中物價(jià)，藥價(jià)，下放錢糧養(yǎng)恤災(zāi)民；工部派人搭建臨時(shí)避疫所，供患病之人與眾人隔離；京兆府則負(fù)責(zé)出人出力，醫(yī)治患者，控制疫情，掩埋死者。

    蕭澈日復(fù)一日，病情加重，有時(shí)整日也醒不來，甚至藥也無法喝下，林鐘不顧自己，每次皆是以口舌喂渡，終于也染瘟疫，一病不起。

    秦安無奈，只能將自己府里的下人撥來照看蕭澈與林鐘。

    京城之中早已不得安寧，只有一處風(fēng)平浪靜，寒宅幾乎與世隔絕，進(jìn)出不易，所以此處并無人染疫。顏琤幾乎也整日不眠不休，將醫(yī)書翻遍，尋找救命之藥。

    是夜，門外風(fēng)雪交加，江堯?qū)崃巳蔚娘埐擞侄诉M(jìn)來，勸道：“王爺，您好歹吃一點(diǎn)吧！若您也病倒了，何人救蕭將軍？”

    顏琤這才停止翻書，似覺江堯所言有理，接過碗筷，問道：“查的怎么樣？”

    “瘟疫最重的幾個(gè)地方似乎都在宮城附近，宮城附近有不少官員府邸。王爺所料不差，這的確并非尋常瘟疫。倒像是有人故意為之?！?/br>
    顏琤邊吃邊道：“繼續(xù)查，無風(fēng)不起浪，這場瘟疫一旦擴(kuò)大，對誰最有益處，誰就會是元兇，若查不出，那就在等等，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

    顏琤沒吃幾口便已放下，接過江堯遞來的水，邊喝邊問：“你去將軍府了嗎？他，他怎么樣了？”

    “屬下沒進(jìn)去便被攔住，蕭將軍還是發(fā)熱昏睡，之前連照顧他的那位管家也被感染，將軍府早已隔離開來，不讓人進(jìn)去?！?/br>
    顏琤長嘆一聲，立刻將杯盞放下，繼續(xù)伏案閱卷，他有閑心用膳飲茶，那人卻已等不了。

    江堯見狀，也不再規(guī)勸，只能禱告上蒼，保佑蕭澈，平安無事。

    不幾日后，皇帝正在上陽宮批閱奏折，門外一宮人連滾帶爬的沖進(jìn)來，慌張跪地道：“陛下不好了！辰妃娘娘也，也染瘟疫了！”

    “什么？”皇帝立刻起身，焦急道：“擺駕懿月殿！”

    李崇卻攔道：“陛下疼愛辰妃娘娘，可也應(yīng)該保重龍?bào)w??！辰妃娘娘若真染瘟疫，陛下萬萬不能前去探望啊！”

    皇帝怒道：“滾開！辰妃身患惡疾，你要朕置之不理嗎？滾去將太醫(yī)署所有太醫(yī)調(diào)去懿月殿，告訴他們，醫(yī)不好辰妃，全部殉葬?！?/br>
    言畢，便慌忙趕去懿月殿看望辰妃，皇后此刻也在懿月殿外，白絹捂著口鼻，看到皇帝前來，連忙拘禮。

    皇帝不耐煩道：“辰妃染疾，說明后宮已有瘟疫病源，你不cao持預(yù)防，在此作何？”

    皇后故作委屈道：“臣妾擔(dān)心辰妃meimei，這才來此探望?！?/br>
    “不必了，這里有朕，皇后還是去忙吧！別也染這惡病?！?/br>
    皇后欲提醒皇帝遮面，對方卻已匆匆進(jìn)殿，并未察覺身后凌厲的目光。

    辰妃本就體弱，病如山倒，此刻似已迷離，竟不認(rèn)得皇帝。

    皇帝忍下?lián)鷳n，陪辰妃說了幾句話，便走出偏殿，將怒火燒在一干太醫(yī)身上。

    太醫(yī)連忙跪倒在地，解釋道：“陛下，娘娘此病剛發(fā)不久，臣等自當(dāng)竭盡全力救治。此處已不安全，還請陛下移駕！”

    皇帝再怒，也還得靠太醫(yī)醫(yī)治辰妃，怒言幾句后，便也離開懿月殿。

    回上陽宮的路上，皇帝沉聲道：“李崇，你說是不是上天懲罰朕，所以才先帶走釗兒，此刻連愛妃也……”

    李崇連忙勸道：“陛下乃天子，上天為何懲罰陛下？這瘟疫來的猛烈，宮中也難幸免，辰妃娘娘染病，也是情理之中，陛下莫要憂心！”

    “其實(shí)當(dāng)年朕為何選辰妃入宮，你也清楚對不對？她性情溫婉，容貌傾城，可卻也不及帕里黛半分姿色。

    可即便如此，朕還是給了她無上寵愛，權(quán)當(dāng)贖罪，可她若也棄朕而去，那朕才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對，辰妃不能有事！決不能有事！”言畢，竟疾步向前，口中一直念念有詞。

    皇帝身體本就不如從前硬朗，且太子還未為其推薦鶴山觀道士，幾乎整日伴君左右，修煉長生不老之術(shù)。李崇望著皇帝奔忙的身影，也痛心疾首，連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