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小時，幾句話的時間，他還不至于吝嗇。

    見他點了頭，方行遠似乎松了口氣，掏出煙盒，遞給駱遇川。

    駱遇川淡然地搖搖頭。

    方行遠愣了愣，收回煙盒來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摸出打火機，不知怎么的，按下打火機的手指有些發(fā)顫，“啪啪”打了兩下沒打著，他煩躁地把打火機使勁甩了幾下，再打，終于打出一團火。

    方行遠點著煙，狠狠抽了一口，白色的煙霧從他口鼻溢出，將他半張臉罩得模模糊糊糊，看不真切。

    他說：“不是我做的?！?/br>
    他聲音不大，語氣顯得有些壓抑，又帶著些不太明顯的委屈。

    駱遇川沒有任何表示，既不表示自己聽到了，也不表示疑問，他只是平靜地看著方行遠。

    方行遠抬眼覷了覷他，似乎被那平靜刺痛了眼睛，他猛地轉身看向玻璃墻外，郁郁地朝那不怎么明凈的玻璃上吐出一口煙。

    方行遠的內(nèi)心充滿了懊悔，如果早知道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那天在商場遇見江淼，他無論如何都會管住自己的嘴。

    那天他并非是一個人，他是陪同事去取東西，等同事的時候，意外地看到落單的江淼。

    后來他回想起來，還是無法分清，自己是因江淼拎著購物袋表現(xiàn)出的和駱遇川的熟稔而嫉妒，還是被江淼那句“你不了解他的地方多了”刺中了軟肋。

    他沖口而出的那句話，江淼聽到了，駱遇川聽到了，取完東西回來的同事，也聽到了。

    那位張姓同事恰好在他們公司這次的圖書館項目組里，當天就拉著方行遠去喝酒，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不少八卦。

    可惜當時方行遠并不知道對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憋著悶氣，雖然沒有透露出自己和駱遇川的關系，但借著酒，說了不少駱遇川的壞話。

    舉報的事情一出，他才懵了。

    直覺地，他就意識到是被那個姓張的給坑了，找到人質問，姓張的也毫不隱瞞，當時就認了，還反過來向他倒了一肚子苦水。

    “凱斯”負責圖書館項目的是公司最近空降來的一位副總監(jiān)，年紀輕，資歷淺，空降全靠著家里有后臺，急于在公司建業(yè)立威站穩(wěn)腳跟。姓張的自認拿到了競爭對手的把柄，想出個匿名舉報的餿主意，正為設計案排名落后發(fā)愁的副總監(jiān)居然腦子一熱答應了不說，還自掏腰包請了水軍，刷票造輿論。

    說起來，這位腦子進水的副總監(jiān)和那姓張的并非特意針對駱遇川，也不是針對設計院，而只是單純想將競爭對手“拉下一個是一個”。

    方行遠自認不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但也被這又壞又蠢的卑劣手段給惡心了。

    他去找副總監(jiān)，想勸他趕緊收手，不要把事情往更糟的方向推，沒想到不等他開口，副總監(jiān)倒夸他“為公司大局提供了重要的情報”。

    他才知道自己被那姓張的賣了，被人當了qiāng使。

    可是知道了內(nèi)幕，方行遠卻陷入了比當年更令他糾結掙扎的困局中。

    大學時那次舉報，他僅僅是擔心揭開真相會讓自己惹上麻煩，維持不了他高傲的形象，而這次，除了那依然害怕揭開真相的恐懼，身上還壓了“公司利益”這巨大的壓力。

    副總監(jiān)找個由頭給他發(fā)了筆獎金，明面上是獎勵他在工作中的表現(xiàn)，可他自己清楚，這是給他的“封口費”，他已經(jīng)被綁上了船，除了跳船自溺，他想不到別的選擇。

    他每天關注著網(wǎng)上對這件事的言論，情緒始終處在極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一時義憤填膺想揮舞鍵盤為駱遇川說公道話反駁那些惡意中傷，一時意志消沉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身不由己，對抗不了公司，更對抗不了洶涌的網(wǎng)絡輿論。

    甚至他更加怨怪駱遇川，要不是當初駱遇川的冷漠，就不會發(fā)生那樣的事，也不會為今天這樣的局面埋下禍根。

    他無心工作，請了假在家里裝駝鳥。

    直到看到老所長的那段采訪視頻，他才醍醐灌頂般地醒了。

    視頻中老所長最后說的那段話，每一句，都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直接打在他的臉上。

    火辣辣地痛。

    他深覺羞恥，又陡然有了勇氣，但都已經(jīng)太晚了。

    舉報事件的形勢被徹底扭轉，他這位當年的“當事人”是否還要出來發(fā)聲證明駱遇川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