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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攻玉在線閱讀 - 第230節(jié)

第230節(jié)

    藺承佑卻像聽到了一聲驚雷,臉色一下子變了。

    前方的角落里站著個(gè)人影。那鈴音,就是從那人身上傳來的。

    她提著一盞燈籠,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原地站了一會(huì)了,方才的那一幕,想必她盡收眼底。天那樣冷,這人身軀微微發(fā)抖,像是在哭。

    看清對方的面容,絕圣和棄智露出狂喜的神色,但或許是高興懵了,“滕娘子”三個(gè)字竟硬生生卡在了喉嚨。

    滕玉意穿著雪白裘衣,像是經(jīng)過千里奔襲,鼻頭凍得通紅,妝發(fā)也有些凌亂。

    滕玉意鼻翼翕動(dòng),含淚打量藺承佑眼上的朱紅布帶,望著望著,腳下情不自禁朝藺承佑走去,雪地堅(jiān)滑,她不小心摔倒在地,可她一聲不吭,爬起繼續(xù)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她義無反顧地飛奔起來。

    藺承佑僵立在原地,一動(dòng)不動(dòng),拼命側(cè)耳聽著前方的動(dòng)靜。

    作者有話要說:注:據(jù)史料,唐朝人初一會(huì)在門口懸掛起上面有鯉魚圖案的幡子,寓意是祈福祈長命,門口會(huì)換桃符、貼門神和春聯(lián)。桃符,用桃樹枝干削成的一對木片,涂成紅色掛在大門兩邊,據(jù)說有避邪作用。敦煌出土的文字資料證明,早在唐玄宗開元年間就有貼在大門兩邊的對偶聯(lián)句出現(xiàn)了。

    今兒我老爸過生日,去年他老人家住了兩次院,一次膽結(jié)石手術(shù),一次面癱,這次決定好好幫他老人家過一次生日,下班以后一直在和家里人忙,還好昨天碼了一更。

    明天沒有,下一更還是后天晚上。

    第127章

    地上泥濘濕滑,滕玉意不小心又摔一跤,膝蓋撞到堅(jiān)硬的地面,發(fā)出一聲悶響,但她沒意識到疼,雙手一撐又爬了起來。

    從揚(yáng)州到長安,千里路她都過來了,但過去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讓她覺得腳下的路長得仿佛沒有盡頭。

    夜風(fēng)刮到臉上,似能凍到人骨子里,她的心卻和呼吸一樣guntang無比,藺承佑立在幽暗的小巷中,雙眼已盲,形容狼狽,但他仍像皓月一樣發(fā)著朗朗光芒。

    終于,他近在咫尺了。

    滕玉意等不及,一頭撲入他的懷中。手中的燈籠落到裙邊,倏地熄滅了。

    少了一盞燈籠,四下里更暗了,滕玉意的心和眼卻極亮,她清楚地聽到他的胸壁在咚咚狂跳,呼吸也極為粗亂,剛才他像木頭樁子似的僵立不動(dòng),這一刻突然活過來了,他抬起手,小心翼翼觸摸面前的人,她的肩膀、她的裘領(lǐng)、還有她的臉頰……動(dòng)作那樣急切,卻又格外珍重,仿佛面前是個(gè)美麗的泡沫,一觸即會(huì)消失。

    滕玉意眼淚撲簌簌落下,環(huán)住藺承佑的腰,把頭貼緊他的胸膛,更聲道:“藺承佑!”

    就像過去每回情急之下她會(huì)做的那樣,連名帶姓地叫他名字。

    只有她,只有她才會(huì)這樣叫他。藺承佑的手停在了滕玉意的腮邊,一片靜默中,滕玉意忽覺額頭一涼,有淚落了下來。她心尖一顫,抬頭打量他,可惜她自己的淚水在眼里凝結(jié)成了一個(gè)厚厚的水殼,讓她一時(shí)瞧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藺承佑胸膛起伏,仿佛對待世上最珍愛之物那般,極緩慢地觸向滕玉意的眉眼。順著她彎彎的眉、圓而大的眼、纖長的眼睫……細(xì)細(xì)地描摹著……就像夢中無數(shù)次做過的那樣。描著描著,他驟然收攏自己的雙臂,把她嵌入自己的懷中。

    ***

    滕府,潭上月。

    院子里燈火熒煌,廊下和花園四處可見丫鬟們穿梭的身影。

    老爺和娘子剛到府,大堆行李仍堆在馬車上,為著今晚能盡快安置好,春絨幾個(gè)正帶著丫鬟們屋里屋外地忙活。

    自從娘子病愈醒來,從未像今晚這樣高興過,府里人幾乎都感受到了小主人的欣喜,也跟著歡聲笑語。

    滕玉意繞著桌邊的藺承佑走來走去,一會(huì)兒讓人去廚司傳話,一會(huì)兒讓碧螺把她最愛喝的茶沏上來。

    滕玉意走到哪兒,藺承佑的臉龐就循聲對準(zhǔn)哪兒,眼上的布條沒摘,但能清楚看到他嘴邊掛著抹笑。

    那種肆意的,比四月春光還要明耀的笑。

    絕圣和棄智坐在一旁,也跟著合不攏嘴。過去這幾月就沒見師兄開過笑臉,今晚那種熟悉的的笑容又回來了,那種張揚(yáng)的快樂,能感染身邊的每一個(gè)人。

    這是滕娘子的小院,他們待在她的書房里。

    這么晚好像不大合規(guī)矩,不過今晚,沒人顧得上規(guī)矩。

    滕娘子一路把師兄?jǐn)v扶進(jìn)她的小院。當(dāng)時(shí)滕將軍就杵著拐杖在邊上看著,滕將軍非但沒見怪,反而露出極溫暖的笑容。

    府里每個(gè)人都笑意盈盈,每個(gè)人都對師兄極為誠摯。

    把師兄扶到自己的小書房后,滕娘子讓師兄就坐在她的桌邊哪兒不許去。

    師兄也是的,之前不許任何人攙扶他,今晚卻任憑滕娘子扶著,腳下時(shí)不時(shí)還會(huì)絆一下,接著一定會(huì)說:“阿玉,你好好扶著我?!?/br>
    每到這時(shí),滕娘子就會(huì)小心地審視師兄腳下,面上很疑惑:“欸,我明明都瞧過了……”

    到屋里后師兄也沒消停,說自己渴,說自己餓,同滕娘子要吃的。

    滕娘子裙角和雙手還粘著泥,卻二話不說忙活起來。

    滕玉意每吩咐完下人一件事,就會(huì)回頭看看藺承佑,看他坐在桌邊“望”著自己,眼睛就會(huì)亮亮的滿是笑。

    春絨過來提醒滕玉意:“娘子,回屋凈凈手面吧。”

    滕玉意才想起自己滿身狼藉,只好對藺承佑說:“我去換件衣裳。絕圣棄智,你們好好照顧師兄?!?/br>
    出了屋,突然又掀開簾把腦袋鉆進(jìn)來瞅瞅,確認(rèn)藺承佑乖乖坐在原地,這才心滿意足進(jìn)去了。

    藺承佑無聲地笑,聽得滕玉意腳步聲走遠(yuǎn)了,摸索著端起茶盞,然而茶到了唇邊卻未喝,只一味豎著耳朵聽著外頭的動(dòng)靜,滕玉意一走,屋里似乎一下子就沒那么熱乎了。

    好在不一會(huì)兒滕玉意就回來了,順便還帶來了宵夜。

    她新?lián)Q了一件朱紅底撒繡球銀絲夾纊襦裙,外頭套著銀鼠坎肩,裙角的繡紋若隱若現(xiàn),讓人想起早春吐露芳顏的辛夷花,偏偏領(lǐng)口和袖口是毛茸茸的,襯得滕玉意臉欺膩玉,鬢若濃云。

    春絨和碧螺看看桌邊的藺承佑,怪不得娘子非要穿這件新裙,方才太高興沒顧上仔細(xì)看,這會(huì)兒在燈下瞧得清清楚楚,成王世子今日也穿一件朱紅襕衫,外頭則是件玄色銀鼠大氅,冷眼一看,里頭襕衫的針黹竟像與娘子的衣裙出自同一個(gè)繡工之手。

    可惜這一幕成王世子看不見。

    滕玉意讓春絨碧螺把粥菜放到桌上,自己在對桌坐下。

    “餓了吧,快嘗嘗?!彪褚饪诶镎泻艚^圣和棄智,手里卻忙著為藺承佑盛粥。

    藺承佑伸手去端碗時(shí),差點(diǎn)就“不小心”碰翻了粥碗。絕圣和棄智目瞪口呆,隨即一縮脖子埋頭吃飯。

    滕玉意心里一急,干脆起身坐到藺承佑身邊。第一回照顧眼盲之人,怪她太粗心了。

    她親自把碗送到藺承佑手里,掰開他的手指助他握穩(wěn),隨后提起箸:“我來給你夾菜。”

    藺承佑順理成章道:“我想先吃點(diǎn)素的。”

    “好。”

    滕玉意盛了勺芋泥到他碗里,藺承佑又說:“有魚鲙嗎?”

    “有魚有魚?!彪窬桶研迈〉乃山|魚干鲙夾給他。

    “想喝湯了。”

    滕玉意親自給藺承佑盛湯:“鴨花湯愛喝么?”

    過了會(huì)兒,藺承佑又說要吃點(diǎn)心,好在連點(diǎn)心都是現(xiàn)成的。

    藺承佑吃飽喝足,滕玉意又把巾櫛塞到他手里,藺承佑凈了手面,便坐在那兒聽滕玉意用膳。

    桌上的茶清香四溢,他的心神卻全放在滕玉意的身上。

    滕玉意把葷菜吃遍了,唯獨(dú)不肯吃素菜。

    真夠挑食的。

    藺承佑想了想,拿起她手邊盞里的勺,循著用膳時(shí)的記憶,摸索著盛了一勺蕨菜放到滕玉意的碗里。

    滕玉意愣了愣。

    就聽藺承佑說:“看你愛吃玉函泥,幫你盛了一勺。”

    可那明明是蕨菜……

    滕玉意眼眶發(fā)澀:“好?!?/br>
    二話不說把那勺蕨菜吃得干干凈凈。

    不一會(huì)兒,藺承佑又盛一勺,依舊是蕨菜。

    滕玉意又吃了。

    結(jié)果沒多久,藺承佑又給她盛了第三勺蕨菜。

    這一回,滕玉意的傷心短暫地化為了狐疑,然而一扭頭,便看到藺承佑手上和腕上有幾處傷痕,看著像平日不慎絆倒時(shí)擦傷的,殷紅傷口落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格外觸目。

    回想先前在巷中聽到的對話,藺承佑如今似乎連查案都查不了了,雙眼一盲,猶如整日待在黑暗中,那種光景,對藺承佑這樣的天之驕子來說怕是一刻都難以忍受,可這兩月因?yàn)榕麦@擾她體內(nèi)的蠱蟲,竟硬生生捱下來了,她一顆心像泡在鹽水里,酸脹得要炸開,一聲也未吭,埋頭將碗里的蕨菜吃得一點(diǎn)不剩。

    用完膳,滕玉意凈了手面,坐在藺承佑面前靜靜端詳他眼上的布條,春絨和碧螺見狀,提著食具悄悄退下,離開時(shí)順便把絕圣和棄智也請了出去。

    等到屋里沒別人了,滕玉意把手繞到藺承佑的后腦勺,小心翼翼解開布條。

    布條從臉上滑落,依舊是高挺的鼻,白凈如玉的皮膚,那雙眼睛黑亮如漆,看上去與平日沒什么兩樣。

    然而,一觸到風(fēng),藺承佑就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

    “很疼嗎?”

    “不疼?!?/br>
    但他眼睛轉(zhuǎn)眼就紅了,滕玉意趕忙幫他重新束上,摸了摸他的眉眼,想弄明白蠱蟲到底藏在何處。

    藺承佑指指自己的太陽xue:“蠱蟲在這兒,在后頭壓著眼睛,所以看不見?!?/br>
    說著,略一遲疑,伸手探向滕玉意的臉,先前在巷中也沒顧得上細(xì)細(xì)品度,她大病初愈,這幾月也不知養(yǎng)得如何了,摸到她的臉頰,似乎消瘦了一點(diǎn),想想過去這半年發(fā)生的事,他心里猛地牽痛:“阿玉——”

    忽覺滕玉意捧住自己的臉,甜暖的氣息一下子逼近,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柔軟的唇瓣貼住了他的唇。

    藺承佑的心猝然縮成一團(tuán)。

    滕玉意心跳得跟他一樣快。聽說蠱蟲當(dāng)初就是通過親吻傳到她體內(nèi)的,那么解蠱估計(jì)也只能靠這法子,她迫不及待要幫藺承佑復(fù)明,無論什么法子都愿意嘗試。

    何況,她本就是愿意跟他親近的……

    她閉著眼,一點(diǎn)一點(diǎn)含吮他的唇,吮了一回,戀戀不舍松開他,紅著臉,用迷離的眼眸仔細(xì)打量他的臉。

    “如何?”過片刻,她滿含期冀地問。

    藺承佑的薄唇和她的臉一樣紅,喉結(jié)滾動(dòng)了下,道:“好像……不成,要不再試試?”

    滕玉意二話不說又吻住了他。

    第128章

    但是這一回,藺承佑沒再乖乖被她親吻,幾乎是她的唇貼上的一瞬間,他就驀然收緊了雙臂。

    滕玉意猝不及防,一下咬緊了他的唇,牙與唇相撞,隱約磕破了皮rou,她睫毛微顫,唯恐他吃痛,但他連哼都沒哼一聲,那樣專注和珍重,仿佛荒漠中走了許久路的焦渴行者終于尋到了甘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