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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攻玉在線閱讀 - 第69節(jié)

第69節(jié)

    程伯和霍丘不安地放下碗箸:“公子,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二人面色如常,渾不見冒汗。滕玉意疑惑道:“你們不覺得熱么?”

    “熱?”見仙忙著往自己碗里夾菜,“喝了湯又吃了菜,好像是有點(diǎn)熱,咦,王公子,你頭上怎么全是汗珠?”

    眾人雖說滿面紅光,卻不似滕玉意這般大汗淋漓,滕玉意環(huán)顧左右,不提防碰上藺承佑古怪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

    藺承佑渾若無事:“火玉靈根是大補(bǔ)之物,王公子不像我等有內(nèi)力在身,剛吃下去有些不受用,克化幾日就好了。”

    “對對對,老道早年剛吃補(bǔ)氣之物時(shí),也曾像王公子這般渾身發(fā)熱汗。”

    絕圣和棄智猛地點(diǎn)頭:“王公子不必?fù)?dān)心,這是好事呀,師尊也曾說過,火玉靈根妙用無窮,你要是有什么舊疾,沒準(zhǔn)能一并去掉病根呢?!?/br>
    程伯聽了這話喜憂參半,自從上回娘子落水,他就總擔(dān)心娘子落下什么毛病,喝了這個(gè)靈草湯,說不定就打好了,他端詳著滕玉意的神情,緊張地問:“公子,你可覺得好些了?”

    滕玉意默默體會了一陣,自覺身上并無其他不適,笑了笑道:“讓諸位見笑了,估計(jì)散散汗就好了?!?/br>
    這時(shí)又來一個(gè)廟客,在殿外探頭探腦:“世子殿下,小人有要事稟告。”

    藺承佑沖那人招了招手。

    這廟客名叫阿炎,平日負(fù)責(zé)在樓前迎送,長得五大三粗的,一路小跑到跟前:“葛巾娘子和卷兒梨吵起來了。卷兒梨摔碎了葛巾娘子的一塊玉佩,葛巾娘子氣不過,罵了卷兒梨好些話,卷兒梨嚇壞了,一個(gè)勁地賠罪,但葛巾娘子不依不饒,非要讓卷兒梨立即搬出她的臥房,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把樓里的人都驚動了,萼大娘、沃大娘和主家趕過去勸了一晌無用,只好讓小的過來問世子:這樣吵鬧也不像話,能不能讓她二人分作兩處?”

    席上的人愣了愣,卷兒梨本來與年幼的伶人們同住另一處院落,只因被尸邪盯上了,臨時(shí)被藺承佑安排搬來跟葛巾住一間,而滕玉意則住她們對屋,這樣尸邪作祟時(shí),也能方便照應(yīng)。

    阿炎頗會察言觀色,也算有些口才,面上有些訕訕的:“主家說了,這等瑣事本來不該來叨擾世子,但世子曾說過,卷兒梨和葛巾娘子不能隨意搬動住處,所以主家特讓小的來請示世子?!?/br>
    藺承佑很痛快就答應(yīng)了:“既然都打起來了,那就讓她二人分開吧,不過那個(gè)卷兒梨不能搬離太遠(yuǎn),就在廊上另找住處,相距不超過兩間,省得不便照管,安置好了過來告訴絕圣和棄智,他們自會去房門外重新畫符?!?/br>
    阿炎弓腰聽了:“讓世子見笑了,葛巾娘子毀容之后就像變了個(gè)人,從前人人喜歡,現(xiàn)在簡直像個(gè)瘋婦,不過也怪不得她……”

    忽然一個(gè)激靈,諂笑道:“小人多嘴,這些話世子想必都聽過了?!?/br>
    藺承佑哎了一聲:“我就喜歡你這種多嘴的,再聽點(diǎn)新鮮的也無妨,你只管說,想起什么說什么,說得好了有賞?!?/br>
    阿炎精神一振,歡然搓起手來,搜索枯腸想了一通,苦著臉道:“小人有個(gè)毛病,越是想說,越憋不出來,要不世子問小的幾個(gè)問題?”

    見樂笑嘻嘻道:“那貧道就不客氣了,原來你們樓里的都知也分三六九等,既然葛巾來你們彩鳳樓沒多久,在她之前最得勢的娘子是誰?”

    “回道長的話,葛巾娘子來之前,本是魏紫和姚黃最得勢,葛巾娘子一來,這二位就被比下去了,聽主家的意思,葛巾娘子要是不出事,這個(gè)月就能定下花魁的名分了。到那時(shí)候,光酒錢葛巾自己可分兩千,這還不算其他的打賞,照這個(gè)勢頭下去,葛巾娘子過不幾年就能為自己贖身了,哪知一下子泡湯了。”

    五道問:“魏紫?姚黃?是不是病了的那兩位?我記得今日世子叫樓里的娘子去泡浴斛,這兩位稱病留在房中,經(jīng)世子相招才肯出來?!?/br>
    “正是她二位,魏紫娘子善舞又善詩,彩鳳樓沒開張之前就出名了,別看她比其他娘子都寬胖,跳起舞來卻靈巧得很,尤善胡旋舞,哪怕給她一塊再小的毬子,也能在上頭旋轉(zhuǎn)如飛。

    “至于姚黃娘子,那就更不用說了,相貌才情樣樣出色,唱起曲來跟樹上的黃鸝鳥一樣好聽,此外她還另有一項(xiàng)絕活,就是能學(xué)猿聲鳥鳴,據(jù)她自己說,她小時(shí)候跟一位奇人學(xué)過口技,所以學(xué)什么像什么。記得彩鳳樓開張的頭幾個(gè)月,將軍公子都是沖她二人來的。”

    見天道:“她二人什么時(shí)候病的?”

    “魏紫娘子病了好些日子了,姚黃娘子則是今天早上青芝投井之后嚇到的?!?/br>
    五道神色微妙,這也病得太是時(shí)候了,見喜又問:“她們跟葛巾娘子交情好么?”

    阿炎尷尬地笑了笑:“小人平日只負(fù)責(zé)在門前迎來送往,輕易見不到樓里的娘子,這幾個(gè)名頭響的都知,更是神仙似的人物,小人能偶爾瞧上一眼已是不易,她們之間交情如何,小人可是一句都說不上來?!?/br>
    見天卻不依不饒:“葛巾娘子被毀容可是大事,那幾日你們彩鳳樓定是天翻地覆,那晚魏紫和姚黃在何處,就沒人懷疑她們?”

    阿炎瞠目結(jié)舌:“不說是厲鬼撓壞的嗎?樓里鬧了好些日子了,那女鬼不少人見過?!?/br>
    “你們主家也信這套說辭?好好的花魁被毀容,他不心疼人,總該心疼錢,出事之后就沒想過一個(gè)一個(gè)盤問?”

    “問了,魏紫當(dāng)晚陪戶部的林侍郎赴詩會,姚黃則同寧安伯的魏大公子去了曲江賞燈會,隨行的人不在少數(shù),竟夕玩樂,次日方回?!碧A承佑不緊不慢開了腔。

    五道愣了愣:“原來世子都查過了。”

    阿炎苦笑:“其實(shí)我們主家也一一問過,巧就巧在那幾位都知要么在前樓陪客,要么隨客外出,竟是沒人有嫌疑,加上樓里鬧鬼是真,主家才信了葛巾是被厲鬼所傷?!?/br>
    滕玉意端坐一陣,身上益發(fā)燥熱,有心仔細(xì)聽這廟客說話,無奈汗出了一層又一層,為了分神她忍不住道:“晌午我在前樓飲茶,恍惚聽人說青芝最近手頭闊綽不少,彩鳳樓總共就這些人,你與樓里都知不熟,總該與青芝有些交情,你可知她的錢從哪來的?”

    阿炎詫異道:“青芝手頭闊綽了?怪不得這小蹄子最近不跟我們蹭酒了。公子不知道,青芝這婢子時(shí)而憨傻,時(shí)而精明,最大毛病是貪吃,遇到酒食,那是能騙則騙,能搶則搶,她在葛巾娘子身邊伺候,本來極風(fēng)光,葛巾娘子被毀容之后,底下人境況也跟著一落千丈,青芝不敢去廚司偷東西,只能到各個(gè)房里蹭吃喝,攆又?jǐn)f不走,人人見了她都煩,公子這么一說,小人想起來,她前幾日似乎真有點(diǎn)不對勁,臉上笑得像朵花似的,活像撿了寶。”

    滕玉意看了看藺承佑,奇怪他面如靜玉,似乎絲毫不覺得驚訝。

    “最近妖異作怪,樓里人人自危,她何事這么高興?有人來找過她嗎,最近可新結(jié)識了什么人?”

    “應(yīng)該是沒有?!卑⒀鬃屑?xì)想了想,“葛巾娘子毀容之后離不了人,青芝起先還盼著葛巾娘子能恢復(fù)容貌,伺候得可殷勤了,頭幾日睡個(gè)囫圇覺都不易,哪有機(jī)會結(jié)識新朋友。沒多久就出了妖異的事,彩鳳樓被封,樓里人都沒機(jī)會出去,青芝也不例外,況且小人整日在門口迎來送往,從沒聽說有人來找過青芝?!?/br>
    “這些話不夠新鮮?!碧A承佑把玩著酒盞,“還有別的嗎?要不你再仔細(xì)想想,不然我這酒錢想舍都舍不出去?!?/br>
    阿炎挖空心思想了一通,悅?cè)坏溃骸坝辛?,青芝老說自己還有個(gè)jiejie,當(dāng)年姐妹失散了,一直未有音訊,她平日攢下些錢,全用來托人打聽她jiejie的下落了,沃大娘聽了,總罵青芝瘋傻,說青芝壓根沒有jiejie,家里只有一個(gè)meimei,而且她meimei早在當(dāng)年被發(fā)賣的時(shí)候就死了,如今事隔多年,上哪再變個(gè)jiejie出來。”

    藺承佑似乎對這話很感興趣,沉默片刻道:“還有沒?”

    阿炎頭皮發(fā)緊,恨不能把腸子里的東西都搜刮出來:“小人好好想想,好好想想?!?/br>
    藺承佑提醒他:“青芝最近可說過什么奇怪的話?”

    阿炎茫然地望著半空想了半天:“有了!記得有一回樓里在一起說鬧鬼的事,大伙正害怕呢,青芝突然沒頭沒腦說了句:她跟那個(gè)被店主夫人逼死的美妾是同鄉(xiāng)。我們都嚇了一跳,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她:‘只聽說巴結(jié)貴人的,沒聽說跟死鬼攀關(guān)系的,那美妾跳井時(shí),彩鳳樓還沒開張呢,青芝你上哪見過那美妾?又怎么得知自己和美妾是同鄉(xiāng)?青芝你被賣了這么多年了,記得自己從哪來么?’

    “大伙問了她一串話,青芝卻得意洋洋跳下臺階跑了,也不知道她得意個(gè)什么勁,認(rèn)識個(gè)死鬼像撿了寶似的?!?/br>
    藺承佑本來吊兒郎當(dāng),聽了這面色沉了下來:“同鄉(xiāng)?她說她跟前店主的妾是同鄉(xiāng)?”

    “沒錯(cuò),不過青芝這孩子愛吹牛,她的話本來就沒幾個(gè)人相信,沒準(zhǔn)是看大伙怕鬼,故意說這樣的話嚇唬人,大伙不愿給她臉,事后也就沒仔細(xì)追問。”

    藺承佑目光如電:“你再好好想想,在那之后青芝有沒有再說過類似的話?!?/br>
    阿炎吃了一驚,每回見到這位世子,都是言笑自如,一副瀟灑浪蕩的模樣,這樣疾言厲色,無端讓人心慌。

    他捧著腦袋冥思苦想,然而越著急越想不出,最后搖了搖頭,強(qiáng)笑著正要開腔,外頭又有人道:“阿炎,你在磨蹭什么,主家叫你呢?!?/br>
    阿炎慌忙應(yīng)道:“來了。”

    又干巴巴笑著:“世子——”

    藺承佑從袖子里掏出一緡錢扔給阿炎:“今晚這些話出去后不用跟別人提了,若是想起什么,不拘什么時(shí)辰立即來找我,?!?/br>
    阿炎高高興興走了,藺承佑這才拆開手邊的那封信。

    絕圣和棄智輕聲問:“師兄,是洛陽來的信么?是不是打聽到那位洛陽道長的底細(xì)了?”

    藺承佑不答,很快看完了信,目光定了一定,隨后扭頭看向香案后那尊蓮花凈童寶像,起身繞著寶像踱起步來。

    見喜等人思緒還在阿炎那番話上,徑自議論開了:“我聽了這半晌,怎么覺得這青芝不對勁吶,會不會葛巾娘子的臉就是她毀的?”

    見天呼啦啦喝完碗里的莼羹,頭也不抬道:“蠢貨,是誰都不可能是青芝,別忘了青芝是葛巾娘子的貼身侍婢,那厲鬼抓傷葛巾時(shí)罵得那樣大聲,真要是青芝的聲音,葛巾娘子早就聽出來了?!?/br>
    “也對哦?!苯^圣撓了撓頭,“那會不會是魏紫或是姚黃娘子呢?畢竟她們本來要做花魁了,是葛巾娘子來了才壞事的?!?/br>
    見美一樂:“你們師兄不是都說了么,她二人那晚壓根不在樓里,而且此事分別有林侍郎和魏大公子作證?!?/br>
    “這也太巧了,會不會二人為了脫罪,求林侍郎和魏大公子幫她們圓謊,美人如名花,可遇不可求,他們幾個(gè)不是正打得火熱么,興許魏紫和姚黃哭個(gè)幾句,林侍郎和魏大公子就心軟了?!?/br>
    滕玉意此時(shí)已經(jīng)喝了許多涼絲絲的蔗漿,然而身上的熱仍不見緩,聽他們越說越離譜,忍不住道:“別忘了魏紫娘子赴的是詩會,這種場合往往賓客如云,魏紫當(dāng)晚在不在席上,隨便打聽一下就成了,林侍郎就算想替人遮掩,也不會撒這種拙劣的謊話。姚黃娘子則去了曲江賞燈會,此事不單有魏大公子作證,還有一眾隨行者?!?/br>
    見天打了個(gè)飽嗝:“王公子說的對,我勸你們少開腔,你們能想到的,世子和大理寺那些官員早該查過了?!?/br>
    見樂駭然道:“對了,青芝總說自己有姐妹,剛才那廟客說又青芝提過她與店主的美妾是同鄉(xiāng),該不會那美妾就是她的姐妹吧?!?/br>
    滕玉意仰天長嘆,棄智哭笑不得:“青芝這些年一直惦記她那個(gè)姐妹,突然得知姐妹已死,還死得這么憋屈,哭還來不及呢,怎會‘得意洋洋’?!?/br>
    見樂悻悻然擺手:“不猜了不猜了!我們本來很聰明的,喝了酒才糊涂,何況我們又不是法曹,猜不對也不稀奇?!?/br>
    滕玉意瞟了眼藺承佑,她這邊說起青芝有個(gè)姐妹時(shí),藺承佑居然連頭也不回,可他明明對青芝的事興趣濃厚,如此平淡只有一個(gè)可能:他早就聽說過這件事了。

    滕玉意摸摸胡子,如果青芝是被人所害,兇手至今未落網(wǎng),既然藺承佑正在調(diào)查此事,她覺得有必要把自己聽來的事相告。

    “聽人說青芝在房中藏了一包櫻桃脯,面上放著吃食,底下卻藏著珠玉,那日被人撞破之后,她謊稱是舊識送的?!?/br>
    藺承佑蹲下來查看條案底下,聞言連頭也不回,顯然毫不感興趣。

    滕玉意揚(yáng)眉,這個(gè)他也聽過了?

    這事是她從抱珠口里聽來的,撞破青芝的也是抱珠,那么告訴藺承佑的,也只能是抱珠自己了。

    眾人齊齊把視線投向藺承佑,也不知那封從洛陽來的信上寫了什么,藺承佑看完后一直在琢磨那尊寶像。

    “世子,那封信是誰寄來的?”五道好奇湊過去。

    藺承佑沒抬頭:“記得賀明生剛盤下此樓時(shí),因?yàn)椴豢皹莾?nèi)鬼怪作祟,特從洛陽請了一位異士,這神龕就是那位異士命人建的?!?/br>
    滕玉意打量香案,那晚金衣公子化作一條金蛟與藺承佑驚天動地纏斗一番,小佛堂損折慘重,這尊寶像也隨之從座上砉然倒下,現(xiàn)在重新被扶了回去,但漆塊脫落了不少。

    見天抱著胳膊:“這陣法沒問題呀,方方正正的太白降魔陣,寶像塑得絲毫不差,符箓也畫得工整。要不是底下碰巧壓著尸邪和金衣公子,這陣法足可以保樓內(nèi)平安了,不過這也怪不得那位異士,誰能想到這里頭會壓著百年前的大怪?!?/br>
    “我也看不出問題?!碧A承佑打量陣眼外的朱砂殘痕,“但剛才洛陽來的信上說,他們找遍了洛陽,沒能找到這位異士?!?/br>
    五道愕了愕:“出門云游去了?”

    “賀明生頭幾日就曾去過一趟洛陽,從那時(shí)候就找不到這位異人了,我不奇怪此人行蹤不明,就是覺得他消失得太巧了些?!?/br>
    滕玉意自從喝了火玉靈根湯,身上的熱氣就沒消停過,忍耐到這時(shí),早已汗?jié)窳死镱^幾層衣裳,身上黏膩異常,猶如坐在泥中,她扇了扇汗起身:“對不住了,在下有些不適,需得回房換個(gè)衣裳,諸位慢聊,在下先告辭了?!?/br>
    五道沒料到滕玉意說走就走,都來不及挽留一二。

    藺承佑扭頭朝滕玉意看去,本想說些什么,可滕玉意頭也不回,快步出了門。

    出來被晚風(fēng)一吹,滕玉意非但不見好,汗反而出得更多了,身上仿佛有股真氣頂著她走路,一步足可當(dāng)平時(shí)三步。

    她身輕如飛,一路連走帶蹦,沒多久就把程伯和霍丘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

    程伯和霍丘又驚又疑,娘子身手怎么突然輕捷了許多?他們唯恐出岔子,忙也提氣往前追,好在滕玉意腳程雖快,內(nèi)力卻不足,他們用上內(nèi)力之后,很快就攆了上來。

    滕玉意只覺得一股熱乎乎的氣息在自己體內(nèi)亂竄,胸口像要熱炸,必須發(fā)力奔跑才能發(fā)泄這股莫名而來的怪力,風(fēng)一般跑回南澤,路過葛巾的房間時(shí),恰好撞見卷兒梨和抱珠從里頭搬被褥出來。

    廊道里鬧哄哄站了不少人,有勸葛巾的,有寬解卷兒梨的,有說風(fēng)涼話的,有和稀泥勸和的。葛巾面如寒霜,一動不動端坐在窗前。

    換作平日滕玉意定會留下來看看熱鬧,此刻卻沒心思,一溜煙回到了房中,讓外頭婢女送浴湯來,房中就有浴斛,樓里熱湯也是現(xiàn)成的,等東西送來,滕玉意關(guān)上門沐浴盥洗,洗完澡出來,身上的熱氣依然未緩解。

    她叉著腰在房中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胡人的衣裳只帶了一套,剩下便是中原男子的襕袍和幘巾,來不及裝點(diǎn)門面了,胡亂找了套干凈男子衣裳換上,隨后戴上那串玄音鈴,拉開門道:“程伯、霍丘?!?/br>
    剛一開口,滕玉意自己嚇了一跳,丹田熱氣直往上頂,嗓門竟比平日高亢不少,程伯和霍丘從隔壁房中竄出來,驚訝地看著滕玉意:“公子?!?/br>
    滕玉意咳嗽兩聲,壓低嗓腔:“你們陪我到園子里轉(zhuǎn)一轉(zhuǎn)?!?/br>
    不等二人答話,滕玉意掉頭就往外走,與其是“走”,不如說是“跑”,到了臺階前,因?yàn)樘睕]看清腳下的路,來不及收腳,狼狽地往前栽去。

    程伯和霍丘大驚失色,一個(gè)箭步?jīng)_上去,哪知滕玉意慌亂中使了個(gè)馬步蹲,居然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站住了。

    程伯面色變了幾變:“娘子,這不對勁,你這身手——”

    怎么突然就輕如猿猴了?

    滕玉意喘氣打量自己古怪的姿勢,咬牙道:“定是那火玉靈根湯搞的鬼!藺承佑!”

    正當(dāng)這時(shí),絕圣和棄智抱著一大堆符箓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