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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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芝,這地方風(fēng)太大,有什么想知道的,到旁處去問?!?/br> 阿芝道:“哥要是不肯告訴我,我就在這兒想一夜。” 藺承佑笑道:“好,我馬上回衙門,你好好在這待著,就當(dāng)面壁思過了!” 阿芝大哭起來,藺承佑腳步一頓,像是把meimei抱了起來:“怕了你了,你別哭了啊,再哭哥真走了?!?/br> 太子忙解圍:“我替你拷問你哥,別在此處逗留了,當(dāng)心著涼?!?/br> 就聽阿芝說:“嬸娘說跟什么布偶有關(guān),可是布偶都長一個(gè)樣,怎能靠這個(gè)認(rèn)人嘛。哥哥,你快告訴我好不好?!?/br> 藺承佑道:“你看你哭的這個(gè)丑樣子,先回寢處,哥告訴你?!?/br> 阿芝喜出望外:“今天我倒是見到一個(gè)奇奇怪怪的布偶,那人也在揚(yáng)州住過,不過她不叫阿孤。” 藺承佑長長哦了一聲:“那人知道你是我嫡親妹子,偏巧讓你看到布偶,還知道什么阿孤不阿孤,主動說自己不叫這個(gè)名字。這種路數(shù)我見多了,最近頭都有點(diǎn)大了?!?/br> 滕玉意在門后聽得火大,這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太子耐心對阿芝道:“不怪你哥哥心煩,最近朝官更迭,多少外地官員來京師述職,阿爺和阿娘疼愛你哥哥,這是滿朝官員都知道的事。要是讓阿爺知道某位官員的女兒救過你哥,定會對那人青眼有加,如此一來,守選期間也算多了份倚仗,所以最近不少人自稱阿孤,還托朝臣傳話到宮里……” 他們的話聲越來越小。 滕玉意又在房中等了一會,直到外頭重歸寂靜才閃身出來。 出了玄圃閣,春絨和碧螺還在外頭苦等,兩人鼻頭通紅,顯然凍得不輕,主仆三人回到寢處歇下,當(dāng)夜無話。 接下來兩日,滕玉意每日都隨皇后禮佛,一切都如前,只是昌宜和阿芝像被嚴(yán)加管束起來了,未再四處溜達(dá)。 這樣過了三日,第四日便該出寺了,拂曉的時(shí)候,滕玉意還在酣睡,夢中突然有人推搡她。 她迷糊睜開眼睛,對上春絨和碧螺驚惶的臉。 “娘子,快醒醒!” 滕玉意睡意頓消,這兩個(gè)丫鬟跟在她身邊多年,歷來心細(xì)沉穩(wěn),這樣失態(tài),不知出了什么事,她猛地爬起來:“怎么了?” 兩人泣不成聲:“老爺出事了?!?/br> 滕玉意怔住了。 碧螺驚懼不安:“老爺今日上朝的時(shí)候,在嘉福門被一伙逆首伏擊,程伯剛才趕來送信,連皇后都驚動了?!?/br> 滕玉意心口急跳,怔忪間被人攙扶起來,才發(fā)現(xiàn)手腳麻木得像木頭。 她推開二人,低頭胡亂趿鞋:“多半聽錯(cuò)了,我要當(dāng)面問程伯。不,阿爺還在西營,我直接去西營找阿爺?!?/br> 春絨和碧螺哆哆嗦嗦服侍滕玉意穿衣。主仆三人拾掇好出門,天色將明未明,雪花絮絮地飄,天地間有種迷濛空寂之感。 滕玉意嗆了一口冷風(fēng)才意識到自己忘了穿大氅,然而顧不得了,倉皇間跑到院門口,迎面撞見一行人。 當(dāng)先那人鈿釵禮衣,正是皇后,身后眾內(nèi)侍啞然相隨,隱約有些不安之色。 皇后望見滕玉意,快步迎過來:“滕娘子?!?/br> 滕玉意背后冒出強(qiáng)烈的不祥之感,勉強(qiáng)維持禮數(shù):“見過皇后……” 皇后挽住滕玉意的胳膊:“不必,快起來?!?/br> 皇后的手比滕玉意的還要冷,沉聲道:“犢車已備好了,你阿爺人在左領(lǐng)軍衛(wèi),圣人把宮中奉御全都派過去了,正在全力救治。孩子,莫怕,你阿爺赤心報(bào)國,定會逢兇化吉的?!?/br> 滕玉意顫聲道:“阿爺究竟出了何事?” 皇后默了默,解下身上那襲雪白的狐裘系到滕玉意身上:“那幫賊子上回刺殺幾位官吏不成,便將目標(biāo)放到滕將軍身上,應(yīng)是蓄謀已久,連滕將軍這樣的身手都……” 皇后見過大風(fēng)大浪,態(tài)度和語調(diào)都遠(yuǎn)不及平日沉穩(wěn),可見此次針對朝臣的刺殺,幾乎震動了整個(gè)朝野。 滕玉意止不住顫栗,懸著心往外走,皇后滿心憂憤,親自將滕玉意送出內(nèi)苑才留步。 程伯滿身是血,一見滕玉意出來便噗通跪下。他這一跪,滕府的眾多護(hù)衛(wèi)連同端福在內(nèi),全都跪地不起。 “小人該死,等小人趕到的時(shí)候,老爺已受了重傷?!背滩殂魴M流。 滕玉意麻木上前攙扶:“路上將今日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我?!?/br> 滕玉意上了犢車,程伯等人策馬相隨:“這幾日前方軍情告急,長安也不太平,老爺出入的時(shí)候特地添了一隊(duì)親衛(wèi),在西營整飭完軍務(wù),明日便要出征了。早上老爺帶著親衛(wèi)路過嘉福門,周遭忽然起了大霧,那霧邪門得很,聞久了頭暈。當(dāng)時(shí)老爺在霧中說:當(dāng)心埋伏。剛說完這話,就從四面八方殺出來一堆刺客。 “巡街的武侯聽到動靜趕到時(shí),大部分親衛(wèi)當(dāng)場被殺,只有一個(gè)僥幸未死,那人被救后也只剩一口氣,死前說刺客當(dāng)中有人懂邪術(shù),明明在霧里聽到刀劍聲,但連躲都無處躲。老爺武力高強(qiáng),殺死了大半刺客,最后仍不免受了重傷,現(xiàn)在胸腹等處的傷口流血不斷,奉御正在想辦法止血。” 滕玉意緊緊攥住扶手,還在救治,那就證明有希望,阿爺體格強(qiáng)健,情況應(yīng)該沒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她抱著一絲希冀趕到左領(lǐng)軍衛(wèi),有兵士說滕將軍安置在中堂,滕玉意恓恓惶惶往里走,沿路只看見森然林立的刀戟劍架,一個(gè)官員都未見。 到了中堂,里頭烏泱泱滿是人,眾官員要么嘆氣搖頭,要么焦急踱步。 不知誰說了一句:“滕將軍的女兒來了?!?/br> 眾多視線朝滕玉意掃來,滕玉意走過去,官員們自動向兩旁分開。 滕玉意先看見父親的長靴,然后是暗赭色長袍。 然而等她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父親穿著的是寶藍(lán)色的襕衫,第一眼誤以為是暗赭色,是因?yàn)楦赣H整片胸腹和小腿都被血給染透了。 滕玉意雙腿一軟,背后奔上來幾人,硬將她扶起。 她蹣跚著走過去,陡然看見父親的臉龐,從未見過那樣慘白的臉色,比紙還要白,眉毛和眼睛卻異常的黑,黑得如墨一般,要不是那不正常的臉色,簡直像畫上人似的。 她挪到跟前,小心翼翼握住父親冰冷的手。 滕紹睜著眼睛,已經(jīng)沒有氣息了。 滕玉意輕聲道:“阿爺?!?/br> 將士們開始低聲慟哭。 滕玉意茫然看兩邊:“這是何意?為何不給我阿爺施藥?” 幾位老者似是宮里的奉御,眼里依稀有淚,拱手道:“滕將軍傷重不治,吾等無能,恕無回天之力?!?/br> 程伯眼淚唰地流了下來,肩膀一矮,咚咚咚拼命磕頭。 端福等人張了張嘴,一言不發(fā)埋頭跪下。 年輕將士哭道:“這幫賊子!公然陷害這樣的忠臣良將,死一百回都不為過!今日起我要日夜緝兇,哪日擒到賊子,定將他們首級斬下?!?/br> “滕將軍領(lǐng)兵數(shù)十載,破賊虜無數(shù),知人善用,誰不稱服!如今滕將軍被jian人所害,吾等豈能茍安?不報(bào)此仇,誓不為人!” “不報(bào)此仇,誓不為人!” 滕玉意輕輕搖晃父親,父親毫無反應(yīng),絕望到了極點(diǎn),反而變得木怔了。 那天晚上父親說話的情形還宛然在目,不過短短幾日,父親怎就變成了這樣一副冰冷的軀殼。 她低聲道:“阿爺,我來了?!?/br> “快起來啊,起來看看女兒。” 旁邊人見滕玉意不對勁,含淚要將她拉開,滕玉意一動不動矗立著,父女倆一樣的頑固,滕紹的雙眼不屈地睜著,分明還有許多話要說。 領(lǐng)軍衛(wèi)哀泣聲不斷,有人去宮里報(bào)喪,有人要將滕紹挪到棺槨里。 “滕將軍的眼睛闔不上。” 那人流淚道:“這是有未竟之志??!滕將軍,你放心走吧。你這一生征逐萬里,立下了無數(shù)汗馬功勞,而今以身殉國,定會垂名竹帛的。” 外頭報(bào)道:“宮里來人了?!?/br> 宦官風(fēng)塵仆仆:“圣人遽聞滕將軍噩耗,于朝堂上哀聲痛哭,傳旨:滕將軍不畏強(qiáng)御,忠義捐軀,生榮死哀,舉國哀悼。賜爵晉國公,贈太傅,立碑列傳,以彪史冊。滕將軍之女貞靜仁孝,驟然失怙,朕甚憐之,封貞安郡主,享食邑三千戶。欽此。” 宦官宣完圣旨,看了看滕紹的遺容,不忍道:“滕將軍,圣人為慰忠魂,誓要將潛伏在京師的那幫賊子一網(wǎng)打盡,討伐淮西之征更不會因此而受阻遏,到時(shí)候天下歸心,功賞簿上定會榮列滕將軍的名字,如此哀榮,滕將軍該瞑目了?!?/br> 將士們輕輕把掌心覆在滕紹的臉上,挪開來,滕紹仍睜著眼。 “這、這可如何是好?!?/br> “滕將軍這分明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br> 程伯看了看滕玉意,心里明白過來,哭道:“老爺是看娘子孤苦伶仃,所以舍不得走,老爺啊,老奴會拼死護(hù)好娘子的,您就放心走吧。” 端福自事發(fā)后未曾說過一句話,這時(shí)揮刀在掌心一劃,雙手鮮血淋漓,高舉著那把刀:“老爺,端福在,娘子安!” 滕府的眾護(hù)衛(wèi)齊齊以血盟誓:“末將在,娘子安!” 滕玉意輕輕撫過父親的臉龐,那雙眼睛仍睜著,像在等一個(gè)回答。 她喉嚨里響了一下,眼淚緩緩流了下來:“阿爺?!?/br> 滕紹靜靜望著房梁。 滕玉意眼淚啪嗒落到父親的臉頰上:“阿爺,我知道你聽得見,我聽你的話,我會好好照顧好我自己,往后我雖一個(gè)人,但我會好好活著的,阿爺,你安心走吧?!?/br> 她泣不成聲,顫抖著撫摸那雙眼睛,這一回,終于闔上了。 滕玉意痛哭著伏到父親身上,臉頰碰到那片早已干涸的冷硬血痕,悲哀無限放大,沉沉壓在心上,父女倆齟齬了太多年,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跟阿爺說,就這么走了,叫她怎么甘心、如何舍得。 她怕阿爺眷眷不舍離去,不敢哭得太大聲??墒潜莺徒^望如磐石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 有人把滕玉意攙扶起來,后頭的記憶模糊了,她像一具行尸走rou,每日麻木地捧靈服喪。 滕紹的喪事按一品勛爵承制,不祧神主,另開宗廟。 新宗廟設(shè)在城南,前來吊唁的官員和百姓絡(luò)繹不絕,期間太子來過,滕玉意磕頭還禮。 太子在她面前靜靜佇立了許久,最后解下隨身玉佩遞給程伯:“英魂難覓,遺孤堪憐,晉國公生前是我恩師,死后被追封為太傅,往后滕娘子遇到任何棘手之事,無需有所顧慮,立即派人來找我?!?/br> 程伯含淚應(yīng)了。 滕紹安葬后,眾將士護(hù)送滕玉意回滕府。 圣人因擔(dān)心逆賊前來找滕玉意的麻煩,特指了一隊(duì)親衛(wèi)把守在滕府外。 天氣愈加嚴(yán)寒,淮西戰(zhàn)況激烈,西營急需兵力,不久之后,潛伏在京師的各方逆賊盡數(shù)落網(wǎng),圣人下旨將其斬殺。 諸將士綁了百名逆賊到城南,在滕紹牌位前斬下眾賊頭顱。 逆賊一除,天地一清,長安百姓無不稱快,滕府外頭的親衛(wèi)終于放心撤離。 當(dāng)晚滕玉意正在書房整理父親的遺物,程伯在外回道:“靜德郡主派下人來遞帖子,邀你明日到成王府一敘。” 滕玉意默了一下,意識到是阿芝,父親走了這一月,再聽到靜德郡主的名字,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說我身子不適,替我推了。” 程伯嘆氣道:“靜德郡主似乎有什么急事,說娘子要是不去,她就到府里來。娘子,恕老奴多,老爺走后你整日閉門不出,飯食也未曾好好用過,長久悶下去,身子撐不住,既然靜德郡主相邀,娘子不如出去走動走動,只當(dāng)散散心了?!?/br> 滕玉意將父親的書信放入抽匣:“阿爺雖已安葬,還有許多雜事待理。何況我在熱孝期間,本就該禁絕絲竹游樂,替我回郡主,我近期不宜出門,郡主若是有什么急事,邀她到府中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