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你想我么 ...

    付一杰沒說話,依然用衣領(lǐng)遮著半張臉,只露出眼睛看著蔣松。

    他找蔣松來聊天的本意,只是想知道這家伙為什么會這么不在意自己的秘密,在網(wǎng)吧那種人來人往的地方看同性戀的網(wǎng)站，還泡聊天室里聊天兒……他只是想知道蔣松究竟是怎么想的,沒想過把自己的事說出來，但蔣松卻很隨意地就問出了這句話。

    他頂著北風(fēng)都覺得自己身上有點(diǎn)兒冒汗。

    “當(dāng)你默認(rèn)了啊,”蔣松等了一會兒，看他一直不出聲，笑了笑,“那我之前覺得你有喜歡的人，是男人，對吧？”

    付一杰聽到蔣松這么說，突然松了口氣，被默認(rèn)比親口承認(rèn)要輕松得多，何況話已經(jīng)說到這份上。

    蔣松沒有隱瞞地說了自己的事，也許在蔣松眼里，這并不是需要隱瞞的事，但在付一杰看來，說出這些，需要的勇氣和信任，自己沒有。

    “不想說??？沒事兒，”蔣松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去打球？要不就回宿舍睡一覺吧?！?/br>
    蔣松走出了小亭子，準(zhǔn)備順著路下山。

    付一杰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心里有些發(fā)慌。就像是在大海上漂著的人看到了一艘小船，盡管同樣也只是在漂，可卻會讓人覺得至少有個同伴，錯過了，就又會變成一個人孤獨(dú)地呆著。

    “是。”付一杰聲音很低，捂在衣領(lǐng)里說的這個字也不知道蔣松能不能聽見，可他艱難地說出這個回答，已經(jīng)用盡了全力。

    “啊，”蔣松停下了，扭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我會保密的?！?/br>
    心里這個人是誰，蔣松沒有再問，也許是知道他的極限在哪里。

    在亭子里的那些話題，蔣松也沒再提起，他倆的生活繼續(xù)著之前的節(jié)奏。

    付一杰依舊每天上課蹭課，泡圖書館，偶爾去打打籃球?？炱谀┛荚嚨臅r候，宿舍里的懶散的幾個人才開始突擊復(fù)習(xí)，蔣松也沒再在晚上出去，不過打工卻還是沒停。

    蔣松打工挺賣力，不止一份，付一杰也想過去打工，不為掙多少錢，算是體驗一下生活，增加點(diǎn)兒社會經(jīng)驗。

    但付坤一聽說他要去打工，而且是想跟蔣松一塊兒去咖啡廳打工，差點(diǎn)兒沒從手機(jī)里鉆過來。

    “不行，你別折騰了，你就算要打工，也得找個跟你以后工作有關(guān)系的，你去咖啡廳伺候人，能對你以后有什么幫助？”付坤說得一點(diǎn)兒商量的余地都沒有，“你要想不明白，我過去一趟跟你聊明白了。”

    “不不不，”付一杰趕緊說，“我想明白了，想得特明白，你別跑了?！?/br>
    其實(shí)他挺想說真不明白你過來跟我說吧，但現(xiàn)在這段時間付坤生意特別忙，前幾天還聽說他已經(jīng)跟旁邊一個不想做了的老板談妥了，準(zhǔn)備把那人的攤位兌過來做，這陣連進(jìn)貨帶弄倆攤位忙得夠嗆。

    “實(shí)在要想打工，下學(xué)期吧，這都馬上要放假了，你安心考完試趕緊回家過年，還打什么工啊?！备独び盅a(bǔ)充說明。

    “知道了?！备兑唤芴貏e誠懇地說。

    掛了電話之后，他躺在床上拖長聲音又嘆了口氣。

    “你哥不同意吧？”蔣松在下鋪收拾東西準(zhǔn)備去上班，“我都說你別折騰了，你又不缺錢?！?/br>
    “我就是不想老用我哥的錢，都好幾年了……你缺錢？”付一杰趴在床上往下看，蔣松看著不像缺錢的樣子，穿的用的都跟自己差不多，宿舍里就他倆有筆記本電腦。

    “缺啊，我姑給我出一半學(xué)費(fèi)，”蔣松換好衣服沖他笑笑，“還一半學(xué)費(fèi)外加生活費(fèi)什么都得自己弄。”

    “一半？”付一杰愣了，還有這樣的？

    “嗯，”蔣松拿了顆巧克力放進(jìn)嘴里，“我姑說都成年人了，總不能什么都讓別人幫，她又不是我媽?！?/br>
    “那你打工的錢夠么？”付一杰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蔣松每次說請客吃東西，他都一點(diǎn)兒沒多想地跟著去吃了，現(xiàn)在想起來覺得特別過意不去。

    “夠，走了，”蔣松拍拍他的肩，往門口走了兩步又停下了，“你要想掙錢，我有個不讓你哥擔(dān)心的辦法，你腦子弄這個肯定沒問題?！?/br>
    “什么？”

    “晚上買點(diǎn)兒烤串等我回的時候請我吃，吃完我告訴你?！?/br>
    晚上蔣松打工回來，一邊吃烤翅一邊扔給付一杰倆字兒，炒股。

    “我問了，咱新校區(qū)這邊得明后年才能安排裝網(wǎng)線，”付一杰聽了挺心動，雖然他不太了解炒股是怎么回事，“怎么炒？”

    “網(wǎng)吧唄，你又不炒得多驚天地泣鬼神，每天抽點(diǎn)時間去看看就行，”蔣松小聲說，“你腦子好用，大錢咱不說，賺生活費(fèi)肯定沒問題，我姑什么也不懂，就看漲了就賣，跌了就買，就這樣今天賺明天賠的一個月還能弄點(diǎn)兒呢?！?/br>
    “當(dāng)心別賠本了，”一直躺在床上跟睡著了似的劉偉突然說了一句，“前幾年盡聽說賠光了跳樓的?！?/br>
    “我覺得吧，”伍平山在擺棋子玩，“如果是一杰的話可能真可以，他腦子靈活，思維還特嚴(yán)謹(jǐn)……”

    “咱宿舍沒來的那個不也說很聰明嗎，還不是跳樓，沒死成而已。”劉偉打斷了伍平山的話。

    “哎，”許豪忍不住開了口，“劉偉你這么說是不是不太合適?！?/br>
    “我就是提醒一下，”劉偉看了付一杰一眼，“雖然我沒覺得付一杰有多聰明，但你們都這么說，那就當(dāng)他聰明吧，提醒一下而已。”

    蔣松把手里的烤串簽子往門口的小垃圾桶里彈過去：“劉偉，你是怎么長這么大的？你從小到大沒少挨揍吧？”

    “什么意思！”劉偉看著他。

    “沒什么意思，什么事兒有了你還能有意思？”蔣松笑笑，拿了衣服去洗澡。

    劉偉盯著已經(jīng)關(guān)上的廁所門看了半天，又轉(zhuǎn)頭往付一杰這邊看：“付一杰……”

    “我要跳的時候一定通知你，”付一杰沖他點(diǎn)點(diǎn)頭，“不收你門票?！?/br>
    付一杰覺得自己上大學(xué)之后脾氣變得挺不錯，全宿舍對劉偉的忍耐都快到極限了，他還覺得可以把劉偉當(dāng)成空氣，哪怕是劉偉一直有沒事沒事就針對他說幾句，也不知道是真不會說話還是有意的。

    第一科考試的早上，大家都起得挺早，伍平山還抽空瞄了幾眼書。

    “現(xiàn)在看還記得住嗎？”付一杰拍了伍平山一下，笑著問。

    “自我安慰一下，”伍平山笑了，把書嘩嘩地翻了一下，“要有記憶面包就好了?！?/br>
    “一杰，”劉偉抱著書準(zhǔn)備去考場，“對自己這么有信心？”

    付一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他停了停又說了一句：“我拭目以待?！?/br>
    “有勞了?！备兑唤軟_他笑笑。

    “我真想抽他，”蔣松跟付一杰一塊兒去考試，看到走在前邊的劉偉，“這小子腦子灌的都是尿堿吧。”

    “你真惡心，”付一杰斜眼兒瞅著他，“我覺得我都聞到味兒了?！?/br>
    “那說明我沒說錯，”蔣松嘿嘿笑了兩聲，“這人就是嫉妒，有點(diǎn)兒自卑但又特別自負(fù)，看不得誰比他強(qiáng)，他唯一拿手的就是學(xué)習(xí)，現(xiàn)在就等著跟你比呢。”

    付一杰勾了勾嘴角：“他不是對手?！?/br>
    考試對于付一杰來說，從小到大都沒有壓力，他唯一感覺到累的，只有高考。

    這一個學(xué)期，他并沒有太放松，按步就班該聽課聽課，該看書看書，沒有不少人那種從高考中釋放了瘋狂玩一把再驚覺期末了，然后怎么也調(diào)整不過來狀態(tài)的感覺。

    考試周他沒什么感覺就過去了，相比別人擔(dān)心掛科，付一杰從考試前開始就在琢磨回家的事了。

    他回家比別人要容易，雖然出了省，但離得不算遠(yuǎn)，火車票和汽車票都好買，他也沒跟著學(xué)校訂票，直接提前兩天去買了大巴的票，然后打電話給老媽說了時間。

    “哎呀為什么還要等兩天！不是上星期就考完試了嗎，”老媽喊著，“快說你想吃什么，媽要提前買菜準(zhǔn)備了！”

    “我現(xiàn)在想吃rou，有rou就行，不管什么。”付一杰笑著說，大概是天冷了，這段時間他特別想吃rou。

    “我二寶貝兒可憐死了，平時沒rou吃??？”老媽很心疼地說。

    “有rou吃，就是不過癮，回家吃一大鍋醬肘子才能讓我緩過來，”付一杰想到醬肘子就立馬聽到自己肚子叫了一聲，“我哥呢？”

    “沒回呢，這幾天都晚，不是倆攤位剛弄上嘛，請了個小姑娘幫忙，這兩天正熟悉業(yè)務(wù)呢?！?/br>
    小姑娘？付一杰心里頓時一陣不舒服：“知道了?！?/br>
    付一杰在宿舍里收拾行李的時候幾次都有沖動去汽車站把后天的票退了，改成明天，不，改成今天。

    他一想到付坤每天跟個小姑娘一塊兒在攤位上忙活就覺得特別不爽。

    宿舍里的人都這兩天走，大家都挺興奮，除了付一杰不爽，大概還有個人不爽的，特別非常很不爽。

    劉偉這兩天看付一杰的眼神一直很復(fù)雜，說不上來的讓付一杰不舒服。

    成績還沒出來，但付一杰每科都提前出考場的行為大概被劉偉看成了某種挑釁。

    “你故意的吧？”蔣松問他。

    “為他我不至于，我該怎么考怎么考，再說他的確挺牛的，我哪敢放松了?！备兑唤苷f的是實(shí)話，劉偉別的他看不上，但學(xué)習(xí)特別有狠勁這點(diǎn)人人都知道。

    “付一杰同學(xué)，”劉偉拿著本書走到付一杰床前，“我有個問題想跟你請教一下?！?/br>
    “請教太客氣了，共同探討還湊合，不過真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沒什么心情，這兒正煩著呢?！备兑唤芎苷\懇地看著劉偉，劉偉那表情就不是來“請教”的，他本來心情就挺不美好，馬上要回家的喜悅和琢磨著付坤跟小姑娘一塊兒勞動的場面糾結(jié)在一塊兒讓他很煩躁，沒耐心跟劉偉在這兒假客套。

    劉偉看了他一眼，把書扔回了桌上，聲音很大。

    第二天付一杰拉著蔣松陪他上街給家里買點(diǎn)東西，蔣松回家的票訂得很晚，還得在學(xué)校呆一個多星期，這幾天盡陪人買東西要不就給人送站了。

    付一杰給家里買東西的錢沒從付坤給他的卡里取，他給自己嚴(yán)格定下了每月的花費(fèi)，買東西的錢都是從定額里省出來的，雖說還是付坤的錢，但他心里會稍微舒服一些。

    這是他上大學(xué)之后第二次逛街，第一次逛街是跟宿舍里的人出來瞎轉(zhuǎn)，感覺沒什么意思，之后就沒再出來了。

    蔣松因為每天打工和沒事就出來聚會，對市區(qū)很熟，帶著付一杰跑了一圈，把東西買齊了。

    “累死了?！备兑唤芰嘀欢褨|西跟蔣松倆擠在回學(xué)校的那唯一的一班公車上，旁邊一個女生的頭發(fā)靜電嚴(yán)重，扎起來的馬尾差不多全糊在他臉上，說話的時候吃了好幾根頭發(fā)。

    “明天你就能回家吃大餐了，”蔣松笑了笑，騰出一只手戳了戳那女生的肩，“美女?！?/br>
    “干嘛？”女生回過頭。

    “能把我臉上的面紗歸置一下么？”付一杰轉(zhuǎn)臉看著她。

    “不好意思?！迸s緊抬手把自己的頭發(fā)抓在了手里，又看了他好幾眼。

    上車下車，人換了幾拔，這女生一直在他身邊站著，時不時會抬頭看他，雖然她看得很隱蔽，但付一杰還是好幾次都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忍不住問了一句：“有事啊？”

    “沒啊?！蹦桥荒槦o辜地回答，迅速擠到一邊去了。

    蔣松把臉遮在衣領(lǐng)后邊笑了半天，下車的時候才笑著說：“一杰，你這人怎么這樣?！?/br>
    “哪樣？”付一杰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人小姑娘偷看你，你就讓人看得了，還問。”

    “問一下有什么，看得我難受，我要不問她還盯著看呢?！备兑唤車K了一聲。

    “我以為你不懂人為什么看你呢?！笔Y松偏過臉看著他。

    “我又不傻。”付一杰笑笑。

    “你是……不喜歡女孩兒呢，還是看到姑娘就不舒服？”蔣松快走了兩步，回身退著走，看著他的眼睛。

    “不至于不舒服，就沒興趣啊?！备兑唤苷f起這個話題還是有些尷尬。

    “那就是看我這樣的帥哥才有興趣。”蔣松笑了。

    “要點(diǎn)兒臉行么，你換個帽子吧，”付一杰也樂了，“臉這么大，都快兜不住了?！?/br>
    快進(jìn)校門的時候，付一杰的手機(jī)響了，他費(fèi)了半天勁把東西都倒到左手，掏出了手機(jī)，是付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