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藏地密碼之11:冥河之路》 作者:何馬 第一部分 彼岸花開,此岸憂傷 第一章 作別 第二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卓木強、唐敏、胡楊隊長、亞拉法師、呂競男、張立、岳陽、巴桑等一批老隊員都聚集在方新教授的房間里,大家是來和教授道別的。 一抹陽光透過窗戶,將客廳里照得格外明亮,教授和每一位隊員都用力的握了握手,一時靜默,竟不知該說什么好。大家曾一起經(jīng)歷生死,若非教授身體實在不宜再冒險,又或是卓木強的生命不是指日可數(shù),大家一定會等到方新教授腿傷痊愈然后一同出行的。在整支隊伍中,人人都看得見,最晚熄燈的人,那燈下查閱數(shù)據(jù),整理數(shù)據(jù)的不是別人,正是年紀最大的方新教授;人人都在休息時,忙著和專家交流,不停的視頻,不停對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頭發(fā)發(fā)白的方新教授;當(dāng)前進的道路上遇到了過不去的坎,猜不破的謎題,那個指點迷津,撥云見日的人,也是博學(xué)多識的方新教授。 大家都知道教授的博學(xué)和多識是怎么來的,都是從心里佩服教授,感激教授,尤其是卓木強。當(dāng)這些隊員還不認識的時候,導(dǎo)師就已經(jīng)在為尋找帕巴拉做努力了,導(dǎo)師就是這樣一個人,一旦他要做什么,就絕對是百分百的全情投入,哪怕是砸斷了腿,坐在輪椅上,他也從未停止忘情的工作,若說導(dǎo)師是為了這次帕巴拉之行付出最多的人,沒有人敢否認??墒牵缃裾娴囊鲂辛?,方新教授卻只能坐在輪椅上,像一個慈祥的長者,和藹的看著自己即將遠行的孩子,含笑看著每一位隊員。 岳陽第一個走上前去,執(zhí)著教授的手道:“教授,謝謝你?!?/br> “哦,謝我什么?”方新教授微笑著問。 岳陽道:“你教會了我很多東西,那是我一輩子都用不完的東西,所以,謝謝你——”說著,聲音不由變了調(diào)。 張立打斷道:“好了,又不是小孩子,臨行說一兩句告別話都不會,我們又不是要走很久,說不定一兩周就搞定,很快又回來了,你說是吧,教授?!?/br> 方新教授展顏一笑,道:“當(dāng)然,希望你們能馬到成功?!?/br> 張立又道:“這個,我們出發(fā)后,那件事情,教授是不是幫我留意一下?!?/br> 方新教授遲疑道:“你說的是?哦……我知道了!” 張立在教授耳邊小聲道:“你老也知道,跟強巴少爺在一起,老打光棍,你看這個……” 方新教授呵呵笑道:“明白,明白。這個事情,就讓我這個教授幫你參考參考吧,不過,我是研究狗的,在審美方面已經(jīng)丟下很久啦,到時候和你期望的不太一樣,可別怪我哦,呵呵?!狈叫陆淌谑掌鹦σ猓呐膹埩⒌母觳?,點頭道:“小伙子,應(yīng)該考慮了,就算為了你阿媽——” 提到阿媽,張立馬上想起了離家時,阿媽站在門口,和小時候一樣,一如既往的翻平自己的衣領(lǐng),親手遞過背包,替自己背上背包后,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拍了拍自己的袖口和衣角的灰塵,然后似乎很滿意的,看著這個站在她面前,高高大大的兒子。 “阿媽,我走了?!?/br> 阿媽點頭,那種慈祥的滿意的笑容,永遠都是兒子眼里最美的笑容,自己數(shù)著腳步,當(dāng)自己走出二十步時,阿媽那熟悉的呼喚再次在身后響起:“伢,早點回來!”就是這一聲呼喚,從孩提時起伴隨著自己整個青春,無論什么時候,都能讓自己心中充滿了溫暖,二十步,從來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每次都有些渴望又有些不舍的聽著這一聲呼喚,自己當(dāng)即朗聲答道:“知道了,阿媽!”心中已暗暗發(fā)誓:“阿媽,這是兒子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會離你遠行了,你兒子一定能找到一個好媳婦,我們在市里買一間大屋……” 想到這里,張立看到方新教授那仁和的微笑,忽然間就像看見阿媽似的,鼻尖一酸,不由自主的別過頭去,站在了岳陽的身旁。 巴桑第三個和方新教授握手,他長久的看著教授,微微放松了面部表情道:“你是位勇士,教授?!?/br> 教授的手格外用力,盯住巴桑道:“你,要保護好他們!” 巴桑遲疑了一下,應(yīng)諾下來,他發(fā)現(xiàn),這位老者,握住自己的手,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這是在懇求,還是在告誡什么?方新教授已經(jīng)收起目光,但手仍緊緊握著巴桑的手,平視著巴桑的衣角,道:“別忘了你答應(yīng)過你哥哥的話!” 巴桑微微一顫,隨即重重的點頭,教授這才點頭松開,巴桑轉(zhuǎn)身用力拍了拍卓木強的肩頭,什么都沒說。 唐敏紅著眼睛走到方新教授面前,教授親切笑道:“這次出去,你可要保護好強巴哦,他很粗線條的,辦事又不夠仔細,容易受傷得很,有你這個醫(yī)護人員跟著,我就放心了?!?/br> 唐敏環(huán)抱住教授的脖子,嗚咽起來,教授輕拍其背,對唐敏道:“你還是改不了這個小毛病,不要哭,又不是走多久,回來后記得來看我就是了。” 大顆大顆的熱淚滾出臉頰,唐敏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以前一見面就說你的身體不好,教授……教授你也……嗚嗚嗚?!?/br> 方新教授想起剛開始唐敏和自己爭執(zhí)一同前往尋找帕巴拉神廟的時候,不由開懷一笑,道:“傻丫頭,你還記著這事啊,呵呵?!?/br> 胡楊隊長道:“老方,我們老哥倆就不用磨磨唧唧了,我希望我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jīng)康復(fù),到時候再一起去爬雪山。” 方新教授呵呵笑道:“好??!”又拉著胡楊隊長的手道:“你戶外經(jīng)驗豐富,有你在,我就放心了?!?/br> 胡楊隊長笑望過去,一雙手堅定而有力。 亞拉法師法師沒和教授握手,只是雙手合十說了句揭語:“萬法由緣生,隨緣即是福?!?/br> 方新教授欣然領(lǐng)悟,忽然低聲問道:“我知道,這座神廟對你們宗教界來說,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但是我還是要問一問法師,你們?nèi)绱巳σ愿暗耐度脒M來,真的只是為了宗教上的信仰嗎?你們是不是掘藏派的?” 亞拉法師俯下身來,用更輕的聲音在方新教授耳邊說了一席話,方新教授面色凝重起來,仰望亞拉法師道:“是真的?” 亞拉法師肅穆的點點頭,方新教授舒展開眉頭,微微笑道:“好,那就好。” 法師的聲音是如此之低,以至于岳陽豎起耳朵也沒聽見,事后岳陽多次詢問法師,究竟向教授說了些什么,法師始終不答。 呂競男也沒和教授握手,而是雙腿一并,行了個標準的軍禮,方新教授道:“你可是他們的教官,這支隊伍有你在,才有紀律,有個別調(diào)皮分子,就勞你費心了?!闭f著,看了一眼卓木強微微搖頭。 呂競男道:“這兩年我可是遵照教授你提出來的要求進行人性化管理,哪里還有什么紀律可言,要講紀律,就看我們的新隊長如何管理了?!闭f完,別有深意的也看了卓木強一眼。 所有的人,都站在了門口的方向,只剩卓木強,他靜立在那里,默默的端詳著這位老人,這位長者,那額間爬滿深深的皺紋,鏡架在鼻梁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那凹陷的眼眶使眼睛顯得小而狹長,那雙眼,那雙眼也已蒙上一層灰暗,不似從前那般明亮有神,這就是自己的導(dǎo)師啊,那個手把手,教會自己認識犬科動物,改變了自己一生的人。有時候卓木強自己也分不清,這究竟是自己的老師,還是自己的父親,只有當(dāng)自家真正的靜下心來,用心去打量著,在這離別的片刻,才突然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老了。 方新教授招招手,讓卓木強過來,到他的身邊來,卓木強挪動腳步,來到方新教授跟前,像中世紀的騎士一樣半跪著,微微仰視,好讓教授能夠平視自己?!皩?dǎo)師——”看著教授那張平靜的慈愛的臉,卓木強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聽方新教授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們之間,不需要多說什么,只是我的意思,我需要你知道?!?/br> “嗯,你說吧,導(dǎo)師,我在聽著。”卓木強仰視著教授。 方新教授將手輕輕的放在卓木強的頭上,認真道:“記住,強巴,你是隊長,你要擔(dān)負起一名隊長的責(zé)任,所有隊員的命都在你的手中,而這次,前面的路究竟怎樣,我們都是了解的,我希望,你們不僅能平安的找到神廟,更重要的是,你們都能平安的回來!”教授看了看大家,旋即又道:“特別是,這屋里的人,你明白嗎?他們不只是你的隊員,大家一起從死亡在線走過,靠的是相互信賴,合作,才逃過了死神的魔爪,這兩年多來,他們都是你最親密的戰(zhàn)友,甚至可以說,你們是不同姓氏的一家人!” “記住!”教授加重了語氣道:“家人,就是指,沒有人會被放棄,沒有人會被忘記!你明白嗎?” 卓木強明顯的感到,教授在說這句話的同時,手臂上的力道傳到自己的頭上,這是一種壓力,或者說,是一種責(zé)任,他堅定的回答道:“我明白,導(dǎo)師?!?/br> 方新教授松開手,如果卸下一個包袱似的松了口氣,拿起輪椅前架子上的筆記本計算機,鄭重的遞給卓木強道:“這次,我不能跟你們一起去了,這個,你們帶上,對你們多少有一點幫助。” 卓木強雙手接過這份沉重的禮物,他知道,這里面不僅有導(dǎo)師對帕巴拉神廟的全部研究,還有導(dǎo)師半身心血都在里面,教授已經(jīng)為他們奉獻出最后一點光和熱。 卓木強拿起那個檔袋,交到方新教授手中,道:“導(dǎo)師,這是大家的免責(zé)聲明和遺書,就暫時交給你保管了?!?/br> 方新教授微笑道:“好,我希望永遠沒有打開它們的那一天。”他望著窗外,此處已能望見遙遠雪山的雄偉身姿,那積雪層迭的峰頂,靜默的俯瞰著大地眾生,教授道:“我想,雪蓮花開的時候,你們也該回來了吧?” 卓木強點頭道:“是的,雪蓮花開的時候,我們一定能回來。”兩人微微一笑,他們已做好了約定。教授道:“好了,快走吧,汽車還在等著你們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