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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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楚楚目不轉睛地看著穩(wěn)婆懷里的孩子,蕭瑾瑜忙讓穩(wěn)婆把孩子抱過來。 “恭喜王爺,恭喜娘娘,”穩(wěn)婆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楚楚身邊,“是個小王爺!” 蕭瑾瑜輕撫著楚楚滿是汗水的額頭,“謝謝你?!?/br> 楚楚盯著襁褓里那個瞇著眼睛直哭的小家伙看了好一陣子,“王爺……” “嗯?” “他怎么一點兒也不好看呀……” 蕭瑾瑜本來眼眶都發(fā)紅了,結果被她一句噎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哪有當娘的見著兒子第一句話就是嫌他難看的呀…… 穩(wěn)婆也被楚楚這句逗得差點兒笑噴出來,見蕭瑾瑜噎得說不出話來,忍不住插話道,“娘娘,小孩兒生出來都是這個模樣……奴婢在宮里接生這么多年,小王爺可是數(shù)得著的漂亮孩子?。 ?/br> 蕭瑾瑜撫著她的頭頂,好氣又好笑,“聽見了嗎,不許嫌我兒子難看……” 楚楚美滋滋地笑著,“好像是挺好看的……” “什么好像……就是好看。” “嗯……” ☆、109滿漢全席(一) 自從蕭瑾瑜的兒子出世,整個安王府就沒消停過。 不算那些借著小王爺出世的名義上趕著來巴結討好蕭瑾瑜的,光是這小家伙大病小病不斷,就把這對爹娘和府上那個暴脾氣的大夫折騰的不輕。 蕭瑾瑜擔心是自己身上的病傳給了兒子,葉千秋卻一口咬定,蕭瑾瑜身上沒有一樣病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小家伙體弱多病多半是因為這一胎本來就不穩(wěn),能生下來個活的就已經(jīng)很難得了,何況男孩小時候本來就容易生病。 葉千秋說得輕松,小家伙卻難熬得很,奶還吃不利索就開始扎針吃藥,一樣病剛好就又接著染了下一樣,又開始一輪扎針吃藥。 小家伙很是安靜乖巧,極少哭鬧,葉千秋給他施針的時候,小家伙總是眨著亮閃閃的眼睛盯著葉千秋,時不時地還對他笑笑,常常把見慣生死的葉千秋看得下不去手。 孩子越是乖巧,楚楚就越是心疼得厲害,不肯把孩子往奶娘手里交,蕭瑾瑜更是提心吊膽,小家伙一病他就閉門謝客,實在是非他不可的事也將就著在一心園的書房里處理了。 蕭瑾瑜從沒試過這樣放手公務,真放開手了才發(fā)現(xiàn),安王府門下的人個個都是屬駱駝的,越忙活越來本事,一段日子忙下來就成了習慣,連景翊都能同時接手三五個案子,除了堂審過程慘不忍睹之外,基本案情還是可以搞得一清二楚的。 蕭瑾瑜幾天不過問公務,這些人照樣忙而不亂,蕭瑾瑜才得以安心地陪著兒子,親手給他喂藥,給他洗澡,和楚楚一塊兒哄他睡覺。 在這小家伙滿月的時候皇上就給他賜封了成郡王,小家伙排在清字輩上,蕭瑾瑜給他取了個平字,不求他有多大作為,一輩子平平安安就好。 清平一歲生辰之前正在發(fā)燒,蕭瑾瑜也沒心思折騰什么酒宴,趙管家卻說滿月酒就沒擺,百日酒也沒擺,再不擺周歲酒,孩子就一點兒喜氣都沾不上了,以后更容易被邪氣纏上。 蕭瑾瑜不信這個邪,楚楚卻信,蕭瑾瑜也就答應了,只跟趙管家說請幾個親戚朋友就好,其他隨意。賓客名單是吳江把關的,蕭瑾瑜看都沒看,于是清平生辰前夜家丁來報蕭玦冷嫣求見的時候,蕭瑾瑜被剛送進到喉嚨口的那口茶水嗆得半晌沒說出話來。 蕭玦和冷嫣的來意很明確,來參加酒宴,順便送來個很實惠的大禮。 蕭玦恭敬而清淺地笑著,“七叔府上什么都不缺,我和嫣兒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聽說平兒身子不太好,想著也是時候把顧先生還給七叔了?!?/br> 蕭瑾瑜這才留意到,站在冷嫣身后的顧鶴年身上穿著一件艷紅的袍子,袍子胸口位置還有個用金絲線繡出來的變了形的壽字,一把白胡子編成了麻花辮,用一根紅絲帶系了起來,在辮梢上打了個可愛的蝴蝶結,往那兒一站就像足了一件用紅紙包好的壽禮,喜慶得很。 一看就是只有冷家女人才想得出來并干得出來的事兒。 跟蕭玦和冷嫣相處久了,顧鶴年沒少被一肚子壞水兒的冷嫣拿來尋開心,起初還顧念這是將門之后又是郡王之妻,后來被欺負得頻繁了,蕭玦還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也就不跟冷嫣客氣了,顧鶴年毫不留情地瞪著冷嫣的后腦勺,在冷嫣耳邊壓低了嗓門嘟囔道,“你這卸磨殺驢的臭丫頭……” 冷嫣回頭嫣然一笑,“急什么,不殺你,就給你換個磨,接著干活?!闭f著還笑瞇瞇地揪了揪垂在顧鶴年下巴上的白麻花,“好好干。” 蕭瑾瑜不得不承認,這份禮實在送到他心坎上了,他先前確實動過另請高明的心,可想找到一個比葉千秋醫(yī)術再好的大夫著實不易。 蕭瑾瑜向氣得七竅生煙卻只能對著冷嫣干瞪眼的顧鶴年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犬子就拜托顧先生了?!?/br> 顧鶴年忙站出來回禮,“王爺客氣……都怨小徒學藝不精,老朽責無旁貸……” 冷嫣跟著顧鶴年去臥房看孩子,蕭瑾瑜在廳中坐著,看著氣色明顯好了很多的蕭玦,禁不住問道,“身子好多了吧?” 蕭玦笑得有點兒發(fā)澀,“顧先生已盡了全力,還是只能病得少些,其他……”蕭玦目光微垂,無奈地看看自己仍然癱軟在輪椅里的身子,“我倒是習慣了,只是辛苦嫣兒……” 蕭瑾瑜微微點頭,蕭玦這樣的心情他比誰都清楚,但到底還是只能說一句,“好好調養(yǎng)?!?/br> 蕭玦點點頭,收斂笑意,輕輕蹙眉,“七叔,我來還有一事?!?/br> 蕭瑾瑜微怔,“嗯?” 蕭玦用不太靈便的手小心地從懷里取出一個信封遞給蕭瑾瑜,蕭瑾瑜拆開信封,展開信紙,還沒看到內容,只掃見那片熟悉的字跡,就皺著眉頭把信紙塞回了信封里。 看著蕭瑾瑜一副不耐煩的神情,蕭玦小心地問道,“七叔……這是六叔上個月找上門來,讓我轉給你的,他說你要是再不搭理他,他就要找到你府上來了……這是出什么事了?” “沒事……”蕭瑾瑜淡淡然地收起信封,“你這次來京,不光是為了平兒的生辰吧?” 蕭玦苦笑,“不瞞七叔,請柬是來京途中收到的……這次來京是為了一份皇差?!?/br> 蕭瑾瑜微微點頭,沒追問,只道,“京里不比江南,你和嫣兒就先住在我府上,免生是非。” “多謝七叔?!?/br> 蕭瑾瑜莞爾,“該我謝你們的大禮。” ****** 蕭瑾瑜回到房里就發(fā)現(xiàn),小家伙對蕭玦和冷嫣的這份大禮很是受用,躺在顧鶴年懷里,小手抓著顧鶴年的白胡子玩兒得不亦樂乎,還直往嘴里塞。 冷嫣見蕭瑾瑜進來,知道蕭玦一個人等在外面,便一拜而退。 “王爺……”顧鶴年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可憐兮兮的胡子從小家伙嘴里救出來,“小王爺身上別的毛病倒都好說,只是生有心疾,此生都要小心調理。” 蕭瑾瑜輕輕點頭,這話在葉千秋第一次來看這孩子的時候兩人就聽過一遍了,聽到顧鶴年說其他毛病不礙事,兩個人反倒安心了些。 楚楚從顧鶴年懷里把兒子抱過來,溫柔地笑看著還在戀戀不舍地盯著顧鶴年那把胡子的小家伙,“他可比王爺乖多啦,肯定能調養(yǎng)好。” 蕭瑾瑜窘了一下。 在孩子生病這件事上,楚楚遠比蕭瑾瑜要樂觀得多。剛知道這小家伙天生就有心疾,恐怕要吃一輩子的藥,還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的時候,蕭瑾瑜驚得差點兒病發(fā),楚楚錯愕過后卻來了一句,身子再差也比他爹強吧,他不過是心臟有問題,他爹可是五臟六腑沒一塊兒好地方,她能把他爹養(yǎng)得好好的,肯定也能把他養(yǎng)好。 就這么一句,愣是把蕭瑾瑜滿心的悲哀瞬間燒成了灰,化成一縷黑煙飄沒影了。 之后楚楚就總拿兒子跟蕭瑾瑜比,總結下來就是兒子吃飯比蕭瑾瑜乖,睡覺比蕭瑾瑜乖,吃藥都比蕭瑾瑜乖,搞得小家伙學會喊爹之后,緊接著清清楚楚地蹦出一句“爹不乖”,弄得蕭瑾瑜哭笑不得了好一陣子。 顧鶴年看著明顯跟兩年前大不一樣的楚楚,那會兒這小丫頭就只會站在一邊抹眼淚,他原本還擔心這話說出來又要惹得她哭一場,沒成想居然聽見這么一句話,要不是顧念蕭瑾瑜那層薄如蟬翼的臉皮,顧鶴年一準兒要笑出聲來。 “王爺娘娘放心,老朽一定竭盡全力?!?/br> 這丫頭臉上甜甜的笑容和清亮的嗓音倒是一點兒都沒變,“謝謝顧先生!” “娘娘客氣……” ****** 顧鶴年給清平施了一套針,小家伙當晚就退了燒,在楚楚懷里睡得格外安穩(wěn),蕭瑾瑜放下心來,就去書房處理又積壓了幾日的公務。 他雖然已經(jīng)兩年沒有親自接手案子,但考慮到他自己辦案還偶爾會有疏漏失察的時候,所以凡是牽涉人命或牽系重大的案子他還是會過過目,如有存疑,照樣發(fā)回重查。 幾日下來,案卷又堆了滿滿一桌子。 蕭瑾瑜剛坐到書案后,手還沒碰到案卷盒子,半啟的窗子倏然大開,一抹月白色閃進來,在暮秋夜晚的涼風吹在蕭瑾瑜身上之前悄無聲息地關了窗子,撣了撣衣服上的薄塵,落座在窗邊的椅子上。 書案上的燈焰紋絲未動。 這人輕功不及景翊,武功深度和毛病廣度卻遠在景翊之上。 蕭瑾瑜不看也知道是誰,不禁無聲輕嘆。 窗邊坐著的男子身形修長,一身月白華服,領口滾著輕軟的銀鼠毛邊,膚色白皙柔和,一張帶著清晰惱意的臉棱角分明,五官深刻,一雙白凈修長的手十指交叉,隨意地搭放在小腹上,明顯一副長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模樣。 普天之下,有錢有閑有色有膽如此的,除了他那個天天泡在錢罐子里的六皇兄,瑞王蕭瑾璃,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蕭瑾璃微瞇起眼睛,打量著書案后面的人,這人已經(jīng)開始旁若無人地翻看卷宗了,蕭瑾璃聲音里帶著薄如秋涼的火氣,“大前年找你,你說你到丈人家提親,前年找你,你說你媳婦懷孕,去年找你,你說你兒子生病,現(xiàn)在醫(yī)仙都住到你家里來了,你還想拿什么搪塞我?” 蕭瑾瑜頭也不抬,“等等……正編著呢?!?/br> 蕭瑾璃噎了一下,白璧一般的臉上頓時浮起一層黑煙,“……我是托你辦案子,又不是讓你犯案子,你躲什么躲?。 ?/br> 蕭瑾瑜提筆圈出手中案卷上的一處錯誤,“沒說不給你辦……是你不肯讓吳江接手?!?/br> 蕭瑾璃聲音低了一度,也沉了一度,“事關你六嫂的身世,什么外人染指我都不放心,只能你親自查?!?/br> 蕭瑾瑜對“外人”二字輕輕皺了下眉頭,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我沒空?!?/br> 蕭瑾璃抓起椅邊茶幾上的茶壺倒出一杯茶來,本想喝口茶壓住火氣保住風度,沒成想茶水剛進到嘴里就不得不噴了出來。 蕭瑾璃皺著眉頭掏出一方上好的絲絹擦著嘴邊的殘漬,“老七……你這是什么茶!” “隔夜茶,”蕭瑾瑜說著又云淡風輕地補道,“隔了好幾夜了吧……這幾天有卷宗堆在這兒,就沒讓人進來收拾?!碧а劭吹绞掕б桓背粤松n蠅似的表情,蕭瑾瑜淺笑著把手邊的一杯溫水往前推了推,“你要是不嫌臟,喝我這杯吧?!?/br> 蕭瑾璃翻了個白眼,這人明知道他從小就有潔癖,絕不會用別人動過的杯碟碗筷…… 蕭瑾璃深深吸氣,緩緩呼氣,“老七……你要是再不肯查,今年三法司的開銷你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吧?!?/br> 蕭瑾璃是給皇上掙錢管錢的,雖然平日里神出鬼沒行蹤不定,但每年全國的稅收都比不上他一個人掙的錢多,他要是說不給三法司撥款,戶部絕對一個銅板都不敢出。 而三法司一年的開銷絕不是安王府一年的進賬就能填補得了的。 蕭瑾瑜臉上不見一絲慌亂,輕勾嘴角,“你知道唐嚴嗎?” 蕭瑾璃一愣,“什么鹽?” “唐嚴……”蕭瑾瑜靜靜定定地道,“安王府門下的捕頭,早年是個俠盜,最擅長劫富濟貧?!?/br> 蕭瑾璃臉色一黑,“老七……” 蕭瑾瑜輕咳兩聲,掩去嘴角的笑意,“查案可以……我有條件。” 顧鶴年一來,蕭瑾瑜懸了一年的心就放回了肚子里,其實看到蕭玦送來的那封信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準備著手調查這事了,只是沒想到這人如此沉不住氣,自己送上門來,那就怪不得他要在這個財大氣粗的人面前擺擺架子了。 “說?!?/br> “十萬兩黃金?!?/br> “……十萬兩?!” 蕭瑾瑜抬頭看了眼從椅子上跳起來直瞪眼的人,這人雖富可敵國,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鐵公雞,平日里錙銖必較,十萬兩黃金跟要他割腕放血沒什么區(qū)別……或許在這個人看來,割腕放血還更劃算些。 蕭瑾瑜不是缺錢,只是單純地想報復一下這人不請自來的陋習。 活該他攤上蕭瑾瑜心情正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