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明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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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你是不是想起過往的事情了?”景行開口問道。 燕之垂下眼簾,把布巾在手里來回來去的疊起,最后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塊:“沒有,我連自己長什么模樣都忘了。方才看見鏡中的自己,我也不認識……” “你煮了什么?聞著挺香……”看著她蔫頭耷腦的樣子,景行心里起了一絲不忍,他輕聲岔開了話題。 “?。《纪?!”燕之猛地抬頭轉身就跑,幾步跑到門口蹲了下來,她就用手里的布巾墊著把小銅鍋端了下來放在地上:“黑米栗子粥,身子虛弱腎虛的人喝這樣的粥就好,養(yǎng)人?!?/br> 往回走的時候,她順手拿了展開搭在衣架上的袍子。 袍子是簇新的,布料和里子都用的是上好的料子,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你現在還病著,這樣的衣衫好看是好看,只是穿著會不舒服?!毖嘀畮途靶邪雅圩哟┢?,隨手把腰帶搭在了床頭上:“這個啊,等你下地的時候再系?!?/br> “好?!敝罅酥嗟奈堇锱笱蟮?,連呼吸里都帶了一絲絲的香甜。景行的心情也跟著平和了許多。 往日他鬧病的時候心境也會跟著病情起起落落,一年到頭沒有幾天痛快的時候。 今兒倒是難得的有了好心情。 他往門口望了一眼,輕聲說道:“粥要冷了就不好喝了……” “餓了?”燕之把自己蓋的那床被子疊好放到了床里,把景行的被子整理利落之后仍給他蓋在腿上:“能覺出餓來是好事兒,說明你的病見好?!?/br> 盛了一碗粥過來,燕之一邊走一邊用勺子攪拌著:“自己能吃嗎?” “本王手上沒力氣?!本靶猩砗罂恐鴥蓚€枕頭一雙手卻伸進了被子,擺明了不想動。 “懶。”燕之瞪了他一眼,回身又拿了條布巾過來:“鋪腿上。” 景行仰著臉看著她,沒有動。 他是賢王爺,不是什么人都能指使得動的。 燕之與他對視了一眼,心下已經了然:這東西才好一點架子就端起來了! 放下粥碗,她將布巾展開鋪在了他的身上:“吃吧,趁熱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現在可以沒有半點資本和個病王爺置氣。 “胭脂,加點糖?!焙攘藘煽谥嘀?,景行開口道。 “不行。”燕之把勺子放在碗里看著他道:“王爺,您腎不好,飲食要清淡。甜食也要少吃?!?/br> “你怎么老說爺的腎不好!”景行皺了眉,臉沉了下來。 燕之被他突然的變臉唬得愣住,隨即她又笑了:“咱講道理啊……” 十九歲的景行比上一世的她還小,燕之從始至終都把他當了個大個兒的病孩子,而此病孩子卻認為自己是個男人! 男人嘛,誰愿意被人說腎不好? 并且還是被頭一個與他同床共枕的女子如是說,景行覺得這樣的話語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面色無華暗淡,唇角發(fā)黑,是腎經虛弱的表象。我一看王爺的面色便有了這個念頭。”不管對方是男人還是大孩子,燕之都得好脾氣的哄著他,誰讓自己的命和他的命給拴在一塊了呢。 “王爺您這書架子上的醫(yī)書不少,可見您平日也是沒少看。您說我說的和醫(yī)書上說的是不是一樣?”久病不愈的人大多會通過各種途徑了解自己的病癥,并且想尋得一個徹底讓自己好起來的法子。 燕之自己得的就是腎病,從腎炎到腎衰,她經歷了十多年。 期間她看了大量的相關書籍,已經可以算是半個大夫。 同病相憐,她完全能夠理解景行的一些言行。 “谷rou果菜,食養(yǎng)盡之,無使過之,傷其正也……這是哪部醫(yī)書里的話?”景行輕聲問道。 這是《黃帝內經》里的一段話,燕之昨天為了哄他喝白粥的時候說過。沒想到他竟一字不落的記了下來。 而這個世界是不是有《黃帝內經》都不得而知呢,燕之不能把名字告訴他,否則對方找不到這部書又是個事兒! “我記不得?!毖嘀嗍侵币曋?,不曾躲閃:“我與王爺說的話都是想到了就說了,至于這些都是哪部書上或是什么人寫的,我……說不出來?!?/br> “看來……你確實識字?!本靶写沽搜酆熆聪蛩掷锏闹嗤?,語氣緩和下來。 “當然。”燕之盛了一勺粥送進他的口中:“早就說了,我是大家閨秀,來頭大著呢!” “哦?”景行斜著眼瞟著她,一看就是完全的不信。 “你怎么就不信吶!” 燕之放下粥碗把兩只手伸到他的面前:“你看吧,我這雙手像是干活的么?” 燕之的手是少見的漂亮,幾乎挑不出毛病,這點景行也不得不承認,至少他沒有見過比她的手還好看的手。 而這樣的一雙手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女兒能有的。 “還有,你看看我是不是……”燕之一擼衣袖露出一節(jié)手臂來,她本想說‘常下地的人能有我這么白么’,可她的視線落在自己的左臂上的時候頓時愣??! 白皙纖細的手臂外側生著米粒大小的一顆痣,色如胭脂般紅艷,而臂彎里是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痕,縱橫交叉丑陋不堪! 這個女子曾經尋死過…… 手指撫上傷痕,胭脂的心里驀地浮上一股莫名的情緒,那是深深的絕望。 “接著吃吧?!彼畔铝艘滦?,端起碗來盛了一勺喂給他…… 兩個人都不在說話,景行安安靜靜地吃了那碗粥。 收了碗,胭脂拿起他身上的布巾要給他擦嘴,景行伸手接了:“還有嗎?” “嗯?”燕之以為他還要再添些:“一次少吃點,等下再吃吧?” “本王是讓你去吃?!本靶邪巡冀磉f給她。 小小的銅鍋里煮不了多少東西,燕之沒滋沒味地把剩下的粥吃了,將用過的家伙什都擺在了托盤上,她推開了窗。 外面的雨還下著,檐下的雨滴已經連成線。 隔著霏霏雨幕,福全孤零零的站在對面的靈棚里,眼神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