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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今日,她剛把喝完的藥碗還給他,忽地聽見他冷不丁說了一句:“左城主,我見過您?!?/br> “……”左玄裳冷眼看他,“見過我的人多了去了?!?/br> 男子絲毫不在意她的冷淡,自顧自說道:“上次在浮屠觀,您還記得嗎?當時馭世門里只有一個人說過話。” 話及此處,她立刻便想起來了,他就是當時逼死祝云諫的那個人。 “看樣子,您想起來了?!彼⑽⑿χ@副表情讓她有那么一瞬間,仿佛看見了蘇御。 于是她蹙了眉間神色警惕,同他開門見山道:“你想說什么?” “我想問問您,您是生下來就沒有心嗎?還是說,修習七無決可以把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個冷血動物?” 他的語氣并沒有咄咄逼人,相反,平靜得讓她摸不透他到底想表達什么,“你們馭世門的人說話都如此彎彎繞繞嗎?是沒有‘直說’這項技能嗎?” “左城主還是這般暴躁。也罷,那我便直說吧?!蹦凶雍敛灰娡獾赝紊弦蛔?,長襟一抖,擺足了架勢,“知道門主為何讓你待過這個冬天在走嗎?因為現(xiàn)在,外面已經(jīng)亂成了一片?!?/br> 聞言,她將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什么意思?外面發(fā)生什么了?” “您在所有人面前口吐鮮血暈厥過去,現(xiàn)在又失蹤多日,在外人看來,是生是死還尚未可知呢。” “所以呢?” “所以,您修羅城里的弟子已經(jīng)跑了大半,不是投奔到了無天居,便是投奔去了碎影盟和息暝會。既然是投奔,那不帶點‘禮物’怎么行呢?于是,您藏書閣里的心法秘籍,還有那些能搬走的值錢東西,已經(jīng)統(tǒng)統(tǒng)被帶去了那三個魔教?!?/br> 越往下說,左玄裳的拳頭握得越緊,她知道他還沒說完,便克制著繼續(xù)聽下去,“因為這個關系,它們?nèi)齻€在短短幾日內(nèi)迅速壯大。恰好,又托您的福,浮屠觀和靈璣宮死了掌門人,群龍無首實力大減。 飛鶴山莊就更不用說了,秦老莊主那一番坦白讓他徹底失去了江湖地位,同修羅城一樣,莊內(nèi)弟子失望的失望,出走的出走。 一方士氣正盛,一方衰落凋零,左城主,您說…會發(fā)生什么呢?” 正魔兩道本就勢同水火,這等絕好的機會,當然是一舉滅了正派。 她沒有回答,男子也并沒有非要她回答,他繼續(xù)道:“想必您也猜到了。沒錯,無天居同碎影盟以及息暝會聯(lián)合起來,又以出野樓的弟子性命相要挾,強迫葉樓主加入了他們。 而后聯(lián)合起來的魔教,一舉殲滅了實力大減的浮屠觀和靈璣宮,又在昨日占領了您修羅城的地盤,打算將它徹底變成他們自己的東西。您培養(yǎng)的那些影衛(wèi)……已經(jīng)死了五個?!?/br> 聽到這里,她的情緒終于有了劇烈的反應。心臟在她的胸腔里不斷狂跳,她深吸幾口氣,卻怎么也吸不進肺里。 “您先別激動?!蹦凶佣藖硭f給她,卻被她狠狠揮到地上,他也不惱,繼續(xù)方才沒講完的話說了下去:“您且放心,您的少主被那位來無影去無蹤的影衛(wèi)給救走了?!?/br> 是左景!左景還活著! 想罷,左玄裳連忙爬下床便往外沖。男子倒也不攔她,只是在背后幽幽道:“您現(xiàn)在過去等同送死。況且…六大派已經(jīng)過去了?!?/br> 她猝然轉(zhuǎn)過身來,“六大派?” “沒錯,六大派。準確的說,是六大派的殘余弟子?!彼俅巫拢嫒莸?,“魔教如此欺凌正派,他們當然要聯(lián)合起來還回去了。今日,便是這場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的日子。 好了,說了這么多,我們該說回正題了。門主之所以讓你待過這個冬季再走,不僅是因為他不想讓你看到這些,更是因為,他打算將你的修羅城拿回來,讓你回去的時候,可以看見一個完完整整的修羅城?!?/br> 心口猛地一震,她的雙手開始微微發(fā)抖,“你…你是說,他獨自一人過去了?” “沒錯?!蹦凶悠鹕碜呓?,神色越發(fā)冷淡,“左城主,有一件事想必你還不知道吧。當初你身中奇毒,太醫(yī)根本無法配出解藥,不得不使用以毒攻毒的辦法??伤降讖奈匆娺^此毒,調(diào)出來的毒藥自然也就不確定。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醒過來的嗎?是門主親自給您試毒,這才將你救了回來。你行走江湖多年,不會不知道強烈的劇毒一旦入胃,便會立刻侵蝕四肢百骸吧?盡管太醫(yī)準備了解藥,可僅是詢問癥狀的那半刻鐘,便足以讓他傷及了根本。 你以為這么多日,只有你一個人在喝藥嗎?你以為自己身世凄慘,這世上就只有你一個人最痛苦嗎?你至少還有門主可以為你生為你死,那他呢?他有什么? 一個始終不被承認的皇子身份嗎?還是一個被你厭惡被你整日想除掉的門派?他什么都沒有,我真替門主感到不值,十年的陪伴也不曾換來你心里一丁點的位置。 看來,左城主還真是傳聞那般呢。” 他這番話說得異常激動且咄咄逼人,與先前平靜從容的模樣大相徑庭,但也并非是完全沒有作用。 至少,方才那些話如一根刺,已經(jīng)深深地扎進了左玄裳的心里。 她竟不知,池墨給她試過毒。難怪她方醒過來時,便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很是蒼白。當時注意力全在南初給自己下毒的事情上,也就沒有過多關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