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魔界串通起來，要把我誆回魔界，他是假意被綁的。他給我出主意，讓我當上魔尊，用整個魔界做賠禮，向師尊請罪。我準備好了之后，師尊就不來見我了，我想了爛主意，我說我要結(jié)丹了，把師尊騙過來，那時我是想向師尊賠罪的，我要把整個魔界給師尊做下邑的，但我還是騙了師尊，師尊沒聽我說完就走了?！?/br>
    “后來我把他殺了，把狐族也夷平了。”

    顧淮山鮮有這樣狼狽的時候，眼淚糊了滿臉，說到最后，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他揚起手，一邊打臉，一邊道：“我沒腦子，又太自傲，不肯向師尊解釋，不肯向師尊說清楚，白白辜負師尊一片真心，害得師尊受傷，害得師尊總是替我cao心。師尊死后，我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師尊別趕我走，我不出師，我永遠不出師，我想留在師尊身邊，我哪里也不去，求師尊再給我一次機會，求師尊……”

    池先秋目光放空，并不看他。

    就算顧淮山可以將所有事情都解釋清楚，所有事情他都有苦衷，那又怎么樣？他池先秋吃的苦也不是沒有了。

    況且重來一回，他要收的徒弟已經(jīng)不是眼前這個顧淮山了，他何必留下一個不知道會不會真正改過的徒弟，還給他添堵。

    前世已經(jīng)原諒過很多次了，不差這一次。

    池先秋站起身，喚了一聲“越舟”，越舟會意，起身要把顧淮山押去鎮(zhèn)妖塔。

    池先秋從墻上拿起燭臺，要上樓去睡覺，顧淮山不肯走，撲到樓梯下邊跪著，祈求地望著他。

    他沒有回頭，一級一級上了木梯。顧淮山的目光隨著他的腳步，他的嘴唇顫抖著，在心底祈求池先秋回頭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不知是不是聽見了他的苦求，燭光一晃，池先秋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他赤紅的雙眼被燭光點亮，他抹了把臉，整理好表情，看向池先秋。

    燭光搖晃，將池先秋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他問：“你是怎么過來的？”

    聽聞此言，越舟隱在暗處，笑了一下，又來了，師尊又要心軟了。

    他早該知道的，師尊一向偏心，偏心小徒弟。只要顧淮山哭一哭，他就心軟，更何況現(xiàn)在是重來一次。

    那頭兒，顧淮山看著池先秋，直要望進他的眼里，有了些精神，說話也有了條理：“師尊去后，我追悔莫及。當時師尊的魂魄碎片隨雨水散落各處，我走遍六界，尋回師尊的三魂七魄。地府鬼差不讓師尊入輪回，我便打得他們愿意，可是鬼差說……師尊再無來世，于是尋得時機，逆轉(zhuǎn)時空，將師尊招回從前?！?/br>
    他閉了閉眼睛，復(fù)又睜開，赤紅的眼睛染上一抹愧色：“我是追隨師尊而來。”

    “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是?！鳖櫥瓷叫牡字赜秩计鹣Ｍ男』鹈纾苏蚝?，語氣恭敬，“師尊請說?！?/br>
    池先秋卻仿佛沒有心軟的意思，語氣還是淡淡的，只問道：“眠云呢？”

    越舟的雙眼忽然亮起來，相應(yīng)的，顧淮山被燭火照亮的眼睛迅速暗了下去，他身形一晃，被這句話擊倒，整個人可見地頹喪下去，仍是不甘心：“師尊問什么？”

    “眠云呢？”

    他的嘴唇顫抖著，再問了一遍：“什么？”

    “眠云，李眠云在哪里？”池先秋怕他聽不懂，還特意向他解釋了一下，“我的徒弟、從前的仙道盟盟主，李眠云。”

    顧淮山囁嚅著：“師尊怎么問他……”

    “逆轉(zhuǎn)時空、招魂重生。你會做，眠云肯定也會做；你跟著過來，眠云肯定也過來了。所以我想問你，眠云在哪里?！?/br>
    “師尊、問我、李眠云？”他用喉嚨發(fā)出這幾個詞，沙啞且陰沉。

    “是?！背叵惹镱D了頓，“看來你是不知道，那就算了，過幾天我自己去找，你回去吧?！?/br>
    “師尊要我回哪里去？”

    池先秋已經(jīng)不再理他了，轉(zhuǎn)頭看向越舟，見他在笑，便問了一句：“你心情很好？”

    越舟壓下不自覺勾起的唇角：“徒弟不敢?！?/br>
    “你把他送回鎮(zhèn)妖塔，加幾重禁制，別讓他再跑出來了?！?/br>
    “是?！?/br>
    “師尊，你不知道，其實他……其實越舟……”

    其實越舟就是李眠云。這句話已經(jīng)在喉間了，可顧淮山就是說不出來。

    倘若池先秋不來問他李眠云在哪里，他為了把李眠云也拖下水，說不準會告訴池先秋，越舟就是李眠云，一開始留在他身邊的大徒弟越舟，也就是他前世的大徒弟李眠云。

    可是如今池先秋來問他了。

    池先秋主動問起，只說明了一件事情

    他顧淮山和李眠云是不一樣的。他顧淮山被認出來之后，進的是鎮(zhèn)妖塔。而池先秋要找的李眠云倘若被認出來了，大約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的，還能繼續(xù)留在傾云臺上，說不準池先秋高興極了，還要抱他一下。

    如此一來，顧淮山也就不想說了，哪有人上趕著找苦吃呢？

    他現(xiàn)在指認越舟，不過是給自己立了一個對照，叫他知道，他現(xiàn)在不是池先秋的徒弟、池先秋再也不偏愛他罷了。

    他打定主意不開口，握了握拳頭，只說：“師尊，那我先回鎮(zhèn)妖塔了，我要是跑了，好像又要給你添麻煩。我都改了，所以你有空的時候，能不能過來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