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村長笑:“嘿嘿嘿……”露出一口黃牙。 那個時候,葉芽恨不得地上有條縫好鉆進(jìn)去,免得承受村長和他媳婦火熱熱的探究目光。 好在村長干笑幾聲后就轉(zhuǎn)移了話題,問葉芽是哪里人,家里都有誰。葉芽很緊張,按照薛松臨走前叮囑薛樹的扯謊道:“我是山后頭的,是家里的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薛家來提親,爹爹就把我許給他了……”說這話的時候,她想起了自已的身世,竟真的悲從中來,眼圈泛紅。 村長嘆了口氣,根本沒有懷疑。 這片地帶全是山,葫蘆村因為靠近山外頭,村里人比較多,足有百十來戶,日子過得還算是好的,再往里頭走,就只有二三十戶聚集在一起的小村落了,常有窮爹娘不得已賣了女兒來養(yǎng)活兒子,像葉芽這樣的,他聽說過好幾次。 “行了,我記下了,以后你就是我們葫蘆村的媳婦了?!贝彘L捋了捋胡子,見葉芽背過身抹淚,又多說了兩句:“薛樹媳婦,既然嫁了過來,你就跟薛樹好好過日子吧,他家雖然窮,可哥三個都是好脾氣,老大沉穩(wěn)能干,老三會讀書,等他考了秀才,你們?nèi)兆泳蜁闷饋砹?,薛樹啊,薛樹也是好孩子,你也別委屈了,早點回去吧?!?/br> “嗯,我知道,那我們先走了,您趕緊忙去吧!”葉芽朝村長行了個禮,就拉著薛樹告辭了。 因為薛樹亂說話,葉芽一路上都沒有理他。 回到位于村子角落的小家,她在前后院逛了一圈。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是薛家的媳婦了,就該盡到媳婦的本分,好好收拾這個家。窮些沒有關(guān)系,屋里屋外可必須打掃干凈,省著以后有人來了笑話。 趁日頭還沒有升高,她先拿起掃帚把院子掃干凈,再把三間屋的炕上地下徹底清理了一遍,沒用的東西就扔掉,有用的東西放在一處擺好,又把碗筷灶臺仔細(xì)清洗了,忙完這一切,已經(jīng)到了晌午。 薛樹一直傻乎乎地跟在她身后,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就那樣很是認(rèn)真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就算葉芽有再大的怒氣,也被他討好的模樣打消了?;蛟S,薛樹根本不知道他哪里做錯了,也不知道她在生氣。 “我餓了,你做飯吧!”看著他憨憨的笑臉,葉芽賭氣地使喚道,她早上就沒有吃多少東西,又忙活了這么久,累得她現(xiàn)在小腿都在打顫兒,實在堅持不住了。 “嗯!媳婦你去屋里歇著吧!” 薛樹想也不想就應(yīng)承了,反正以前也都是他做飯的,如今給媳婦做飯吃,他更樂意呢。 他這樣聽話,葉芽反而不好意思偷懶,想到東屋炕上堆了幾件臟衣服,就去旁邊河里挑了水,蹲在院子里洗衣。 四件衣服,明顯是兩個人的,應(yīng)該是他大哥和三弟的了,也不知道他們兩個長的什么樣,好不好相處。葉芽一邊揉搓,一邊忐忑地想。 悶熱的天,一絲風(fēng)都沒有,煙筒里冒出的裊裊炊煙直直騰起,最后在空中消散。 葉芽把衣服掛在用竹竿撐起的晾衣繩上,耐心地?fù)崞今薨櫍缓筇崞鹉九枰匚?,未想一轉(zhuǎn)身就見薛樹光著膀子蹲在灶膛前,寬闊的肩頭,健壯有力的手臂,一片麥色格外晃眼。葉芽忽的想起昨晚,她雙手無力地抱住那結(jié)實的后背時的情景,臉上倏地飛起兩朵紅云,忙用清涼的小手拍拍臉,不敢再看。 天氣太熱,薛樹把桌子放在了灶房,正對著北門口。 葉芽低著頭,忍不住道:“你把褂子穿上吧?!?/br> “穿上熱!”薛樹直接搖頭,見葉芽臉紅紅的,以為她是熱的難受,忙勸道:“你也把衫子脫了吧,這樣多涼快,我和大哥都是光著膀子吃飯的,三弟有時候也會,不過他身子特別白,嗯,就跟你似的!” “別說了,快吃飯吧!”聽他越扯越遠(yuǎn),葉芽馬上選擇放棄勸他穿衣,只低著頭吃飯。 薛樹委屈地眨眨眼睛,不懂媳婦為何突然吼他。 吃完飯,院子里也沒有什么活干,葉芽回了西屋,準(zhǔn)備睡個午覺。之前在路上,薛樹已經(jīng)告訴她了,他大哥和三弟都要傍晚才回來,所以她還有半天的時間做好見面的準(zhǔn)備。 炕上鋪著席子,加之天熱,葉芽便打算和衣而睡,可當(dāng)她翻開被鋪想要抽出枕頭時,陡然想起一事,趁薛樹在外面刷鍋,她紅著臉放平被褥,果然在上面找到幾點暗紅色的印跡。 那是她完璧之身的證明。 是偷偷的洗掉,還是? 葉芽再次迷茫起來。薛家既然認(rèn)她當(dāng)媳婦,那就是不在乎她的來歷了,而自已是死人未能投胎轉(zhuǎn)世,這件事說來恐怕沒人能接受吧?所以她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可是,貞潔是女人最重要的東西,她不想糊里糊涂的將這唯一能證明她之前干干凈凈的印跡洗去。 咬咬唇,她拆下褥單,喚了一聲薛樹。 薛樹立即走了進(jìn)來,“媳婦,怎么啦?”手里還拿著一只大碗。 葉芽覺得前所未有的尷尬,可她還是把褥單拿到炕沿,指著那處給他看:“阿樹,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薛樹低頭,“咦”了一聲,早上他胡亂卷起被褥,倒是沒有注意到上面臟了,可看著看著,他手里的碗就掉了下去,“媳婦你流血了?哪里受傷了?”他急的拉起葉芽的手,擼起衣袖就要檢查。 葉芽羞惱地拍掉他濕乎乎的大手,扭過頭道:“我沒受傷,你,你只要記住,你,你是……我昨晚是第一次,我,我為你流了幾滴血……拿去洗干凈!”用力將褥單扔到他身上,背轉(zhuǎn)過身不理他,只拿雙手捂著臉。 薛樹茫然地看著她的背影,不明白媳婦到底是啥意思,什么第一次?第一次流血嗎? 身后沒有腳步聲,葉芽知道他還站在原地,穩(wěn)了穩(wěn)情緒,低聲問他:“你記住我的話了嗎?” “記住了,可我不懂,媳婦你……” “不用你懂,你記住就行。好了,快去干活吧,記得把碗收拾掉?!比~芽頭也沒抬。 “哦,那你快睡覺吧?!毖渎犜挼氐溃^續(xù)等了一會兒,見葉芽始終沒有轉(zhuǎn)身,便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碗,抱著褥單走了出去,心里有點惋惜,還得洗完褥子才能跟媳婦一起睡覺啊…… 葉芽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躺在炕頭望著上面的屋頂,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終究是太累了,眼皮漸漸沉重起來,很快就伴著屋檐下的洗衣聲入眠。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聽耳畔有人低語:“媳婦,我想欺負(fù)你……” 葉芽睡得迷迷愣愣的,閉著眼睛想,哪有人軟言軟語地說要欺負(fù)人的,直到薛樹猛地壓在她身上,她才反應(yīng)過來他口中“欺負(fù)”的特殊含義,哪還有半點睡意,使出渾身力氣推他:“下去!”許是沒料到她動靜如此之大,薛樹竟真的被她推開了,看著渾身只剩下一條短褲的男人,葉芽只覺的無比委屈,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媳婦,別哭,別哭……”薛樹手足無措地跪坐在她旁邊,想要把人抱在懷里安慰,卻被葉芽狠狠推開,急的他滿頭大汗,不停地哀求。 葉芽哭夠了,抽泣著道:“早上你答應(yīng)我不欺負(fù)人了,原來都是騙我的!”虧她那么信任他…… 薛樹動作一頓,不安地瞧了葉芽兩眼,囁嚅道:“我看你那樣躺著特別好看,忍不住想親親你,沒想進(jìn)去?!边@話說的底氣有些不足,其實他試探著喚了她一聲,見她沒有睜開眼睛,以為媳婦睡著了,就想像昨晚一樣,偷偷進(jìn)去的。 “你出去,沒有我的允許,你連碰我都不行!”聽他還想狡辯,葉芽瞪著眼睛兇巴巴地斥道,短短半日功夫,她已經(jīng)摸清薛樹的脾氣了,別看他高高大大,其實心思就像孩子一樣單純,絕對不敢硬來的。 薛樹沒有動彈,嘟著嘴可憐兮兮地望著葉芽。以前大哥也會兇他,他只要這樣看著大哥,大哥氣就消了,媳婦應(yīng)該和大哥一樣吧? 葉芽的確有些心軟,可想到他剛剛粗野的動作,那點心軟瞬間彌散。 “好,你不走,我走!”她抬腳下炕,穿好鞋就往外走。 薛樹嚇了一跳,光著腳就跳了下來,大手及時拽住葉芽的胳膊,稍稍用力就把人扯進(jìn)了懷里。他摟著她的腰,眼淚嘩嘩地往下掉,哭的比葉芽還委屈:“你說要給我當(dāng)媳婦的,你說話不算話!” 他哭的很安靜,漂亮的鳳眼靜靜地望著她,淚洗過的眸子清澈純凈,任誰見了,都會心生不忍。 葉芽又氣又恨又心疼,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哭哭哭,就會在我面前裝可憐!” “媳婦,我疼!” 薛樹低聲控訴著,人倒是沒有往后躲,媳婦似乎很生氣,如果挨打就能讓她留下來,多疼他都不怕。 他疼,她手還疼呢! 葉芽有氣沒處撒,憤怒之后,意識到人被他抱在懷里,面前就是薛樹健壯溫?zé)岬男靥?,臉一紅,扭著身子欲掙扎出去。 柔軟的身子在懷里扭動,薛樹剛剛歇下去的物事又昂揚(yáng)起來,被媳婦那樣磨著,又舒暢又難熬,恨不得將人壓在炕上,像昨晚那樣進(jìn)去弄個痛快。這樣想著,他的一雙大手就不老實地動了起來,悄悄沿著葉芽豐腴的后背摩挲。媳婦看著不胖,摸起來卻rou呼呼的特別舒服,她的臉白里透紅,比他見過的所有女人都好看。 頭頂?shù)暮粑溉蛔兊眉贝?,剛剛只顧著掙扎的葉芽忽然感覺到有根yingying的物事頂在她的腹部,背上那雙手更是有意識地按壓著她,前后施力讓那堅硬抵著她上下磨動。想到這個男人在炕上的兇猛,葉芽嚇得一動不敢動,淚眼汪汪地乞求道:“阿樹,放開我!” 黑亮的杏眼,就像逃跑的小鹿,緊張害怕地望著他,薛樹心里一疼,偏偏下面越發(fā)脹得難受了。 一邊是媳婦的哀求,一邊是渴望的快樂,薛樹抱著葉芽舍不得松手,卻也不敢有更多的動作。想了良久,他突地低頭親了親她的小嘴,然后慢慢松開人,討好地道:“媳婦,我聽你的話,那你別走了……” 葉芽第一次被男人親嘴兒,還是在大白天,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剛想推開薛樹,他已經(jīng)老實地退開了,倒讓她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好尷尬地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道:“那你以后別再強(qiáng)迫我……” 薛樹撇撇嘴,有點不情愿,可看著媳婦纖細(xì)的身子,想到剛剛她都怕哭了,便拉過她的手,等她回頭看他,才點點頭,“我不了?!?/br> “阿樹真好……行了,你去東屋歇著吧,我困了。”葉芽嘴上夸他,手卻毫不猶豫地掀開門簾。 薛樹留戀地看著她,賴了好一會兒才踏出門。 葉芽松了口氣,脫鞋上炕,可沒等她坐穩(wěn),灶房里突然傳來薛樹驚恐的叫聲,硬生生將她的困意都震沒了,她本能地感到不安,顧不得穿好鞋子就趕了出去。 薛樹已經(jīng)跑出灶房了,葉芽被他高大的身影擋著看不到門口的情況,正要跟上去,一個粗布衣的男人忽然閃進(jìn)了視野,他捂著肚子踉蹌著往里走,卻在邁出第三步時朝西邊栽下,重重摔倒在地,那按著肚子的手也終于無力地垂落,露出腹部一片殷紅。 “大哥,你咋了!” 薛樹哭著跪在了男人身邊。 ☆、6照顧 葉芽跟薛樹合力把薛松橫放在東屋炕上。 望著昏迷不醒的男人,葉芽拉起趴在炕沿不停掉眼淚的薛樹,盡量語氣平穩(wěn)地問:“阿樹,村子里有郎中嗎?就是會看病的人……”怕他不明白,又多解釋了一句。 薛樹不解地望著她,茫然地?fù)u頭。 葉芽大急,她初來乍到,根本不清楚葫蘆村的情況,想要出去打聽吧,又怕薛樹照顧不好薛松??粗λ蓾M是血污的衣服,她只能選擇相信薛樹了,“阿樹,你快去村長家,就說大哥病了,讓他帶你去找郎中!” “大哥會不會死?”薛樹突然問道,聲音有些顫抖,大哥流了那么多血…… 葉芽拍拍他的手,柔聲安撫:“不會的,只要阿樹把郎中帶回來,大哥就不會有事的,快去吧,快點把郎中找來,記得告訴郎中大哥傷的很重,知道嗎?”她不敢說的太急,薛樹已經(jīng)很擔(dān)心了,她還指望他去找人。 “我知道!”薛樹抹了一把眼淚,嗖地跑了出去。 葉芽微微放松下來,將門簾挑起搭在門板上,快步去灶房舀了一盆水,打算先給薛松清理傷口。她十一歲被賣到孫府,剛開始因為手笨弄壞東西,沒少挨打,好幾次都是命大才挺了過來。五年多的奴仆生活雖然很難過,卻也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知道傷口若不及時處理,很容易就會化膿的。 拉過木凳停在炕沿下,葉芽擱穩(wěn)盆子,起身去解薛松的衣襟,“大哥,我替你清洗傷口?!辈还芩欠衤牭靡?,她都必須解釋自已的舉動,否則她心里不安。 薛松自然聽不見她的聲音,靜靜地躺在那里,眉頭因為疼痛而緊皺。 移開那血污的衣衫,便露出里面精瘦的胸膛,結(jié)實的肌rou,葉芽不由地別開視線,畢竟在她的觀念里,除了丈夫,她不能讓別人看見她的身子,也不能主動看別的男人??墒?,如果不解開衣服,她就沒有辦法清洗傷口,與薛松的安危相比,那些算什么呢? 短暫的自我開解后,葉芽深吸一口氣,徹底解開了薛松的上衣,褪到腹部的時候,因為粗布黏在了傷口模糊的血rou上,盡管她努力放輕動作,血rou與粗布拉扯分離還是弄疼了陷入昏迷的男人,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渾身肌rou卻無意識地繃緊。 nongnong的血腥味霎間在屋內(nèi)彌漫,薛松的左腹部,赫然露出一條三寸多長的口子,足有指腹寬,血rou都翻卷了過來,不斷有殷紅的血往外冒。 只一眼,葉芽身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好像都糾結(jié)了起來,這么長的傷口,得多疼?。?/br> 看著薛松與薛樹有三分相似的面孔,想到這人是薛樹的親哥哥,葉芽心中一酸,莫名地難受。 再也不敢耽擱,她把潔凈的毛巾放在清水中洗了洗,擰干,輕輕落在薛松的傷口旁,一點一點擦拭,動作格外輕柔,生怕弄疼了他。 天氣本來就熱,再加上要打起全部精神盯著傷口,才清理了一半,葉芽額上就冒出了細(xì)密的汗。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聞她行動間衣料發(fā)出的細(xì)細(xì)摩挲,洗巾子時的輕柔攪水聲,還有擰干時水珠落在盆子里的滴答聲,清潤,動聽。 薛松醒過來的時候,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刻骨的疼痛,好像呼吸都能扯到傷口似的,一下一下地疼。他記得自已硬撐著走到了家門口,接下來就昏死過去了,想要睜開眼睛看看,腹部忽的落下一抹清涼,有人在溫柔的替他擦拭。 會是誰呢? 他以前也受過傷,有時候是二弟替他處理,有時候是三弟,那兩個家伙,根本不知道溫柔為何物,難道是昨天撿回來的那個女人? 或是怕嚇到她,或是擔(dān)心醒來兩人會尷尬,薛松沒有吭聲,只悄悄張開一條眼縫,眸光掩藏在長而密的睫毛下,不細(xì)打量,任誰也不知道他醒了。 果然是她。 十六七歲的年紀(jì),圓圓的臉,眉毛清秀,眼睛大大的,彎彎的睫毛就像兩把小刷子,時不時地眨一眨。她的膚色很白,臉蛋看著比貨棧里的瓷碗還要細(xì)膩光滑,這樣一來,就襯得那張豐潤的小嘴兒格外紅嫩……中等的個頭,身子圓潤卻算不上胖,可她這樣俯身站在炕沿前,低垂著頭替他清洗傷口,小小的下巴竟好像變成了雙的似的,顯得憨厚可愛。 薛松不再打量,安心地閉了眼。 她這樣細(xì)心照顧自己,應(yīng)該是愿意留下來給二弟當(dāng)媳婦了吧,那她一定是個善良的姑娘,薛松默默地想,心底對她驚人的出現(xiàn)方式就不那么抵觸了,相反還有些愧疚。 父母早逝,他好不容易把兩個弟弟拉扯大,三弟又要讀書,家里一貧如洗,無人愿意嫁過來。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卻不希望兩個弟弟也娶不到媳婦,所以那天決定帶她回家后,他就動了讓二弟娶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