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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視笑著,眼神干凈透徹,就像那個春日的午后。 蕭關(guān)戰(zhàn)局不穩(wěn),張闌楚并未在京城久留。翌日一早,他便向鎮(zhèn)北王夫婦辭別,率著李筱和幾個親軍離開了鎮(zhèn)北王府。 身后是王妃哀傷的啜泣,他咽了咽喉,忍住沒有回頭。 昨日約定,瑛華下朝后會在侯府宴請他。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提前離開,他怕久留,再離不去。 他不敢讓她相送。 侯府中午要待客,朱紅門大敞,只從外面就能看見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家伙,搖搖晃晃的端著大竹竿。 沈靖弛難得休息,要給翠羽黏知了吃,盡管翠羽解釋過許多遍,能吃的不叫知了,他依舊執(zhí)迷不悟。 就在兩人熱的滿頭大汗時,有人在外面喊:“沈靖弛?” 沈靖弛一愣,回頭看去。翠羽也循聲而望,只覺得大門外站著的人很熟悉,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來他是誰。 她趕緊牽著沈靖弛走到門口,眼眶微紅,福身道:“奴婢見過世子……”她又改口:“不對,見過張將軍!” 張闌楚溫和的睨她,揶揄道:“翠羽丫頭怎么吃胖了?” 翠羽一聽,笑容幾分悵然,幾分苦澀,“將軍依舊玉樹臨風(fēng)。” “叔叔是將軍?”沈靖弛仰著頭,抬手摸摸他的甲胄,一臉崇拜問:“我娘說今天要宴請一位大將軍,是叔叔嗎?” “是我?!睆堦@楚蹲下來,仔細端詳他,“你長得,很像你娘?!?/br> 沈靖弛很自豪,“大家都這么說,我喜歡我娘,不像我爹那么兇?!?/br> “哦?你爹很兇?” “嗯。”沈靖弛很委屈,“我要是有一點做不好,我爹就打我屁股?!?/br> 回想著夏澤的脾氣,回想著瑛華信中的抱怨,張闌楚無奈嘆氣,伸手揉了揉他的頭,“你爹的確是暴力了點,但你是他兒子,他肯定為你好。男孩子不能太嬌縱,要胸懷家國,刻苦勤奮,畢竟大晉以后還得靠你們支撐?!?/br> “我知道,我爹也經(jīng)常這么說。”沈靖弛小大人似的點頭,“等我長大了也要像叔叔一樣,征戰(zhàn)沙場,保家衛(wèi)國!” 張闌楚苦笑搖頭:“沙場不好,換個別的抱負吧?!?/br> 沈靖弛不太理解,目光懵懂。 “張將軍,別在外面站著了,快進來說話吧。”翠羽朝府里一筆,“再等一會,長公主就下朝了。” 誰知張闌楚卻拒絕了:“不了,軍中有事,我現(xiàn)在就得走?!?/br> “這么快?”翠羽愣道:“不是昨日才來嗎?” “軍中不可一日無將?!睆堦@楚一嘆,揚起手,李筱大跨幾步走到他身邊,將朱紅錦盒放在他手中。 “靖弛,叔叔拜托你件事,幫叔叔把這個送給你娘,能做到嗎?”張闌楚將錦盒遞給沈靖弛,又補充一句:“記得別讓你爹知道,要不然,他會生氣的?!?/br> 大將軍交了任務(wù),沈靖弛一臉正色:“好,包在我身上!” “真乖。”張闌楚眸色柔和,“以后好好聽你爹的話,快點長大,替叔叔照顧好你娘。” 翻身上馬后,沈靖弛追了幾步,“叔叔你叫什么?我娘告訴我了,可我忘記了?!?/br> “張闌楚。”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頭拱手,艷陽之下英姿颯爽,“后會有期了,小家伙?!?/br> 沈靖弛肅然回禮,“后會有期,將軍叔叔!” “駕——” 戰(zhàn)馬飛馳,離開京城時,張闌楚悵然回望。 巍峨的城門,高聳的城墻,保護著他的摯愛和血親,他在蕭關(guān)浴血奮戰(zhàn),就是為了守它日后的安寧。 故鄉(xiāng),真的成了故鄉(xiāng)。 他回頭,緊握韁繩,向著北邊的黃沙馳騁進發(fā)。 瑛華下朝回來,得知張闌楚提前離京的消息,一整天惘然若失。他竟然走的那么急,連個像樣的道別都沒有。 入夜后,侯府書房的燈還亮著,瑛華憂心傷感,沒有睡意,索性就趕著把折子批完。 夏澤勸說不動,只能替她煨些養(yǎng)身湯去。人剛離開書房,一直埋伏在外的沈靖弛就躡手躡腳的進來了。 “兒子?”瑛華放下筆,蹙眉道:“這個時辰了,怎么還不歇息?” 沈靖弛跑到她身前,將錦盒遞給她,“這個是將軍叔叔讓我轉(zhuǎn)交給你的,特別交代了不能讓我爹知道,結(jié)果你們一整天都粘在一起,我這才找到機會?!?/br> 瑛華一怔,手觸到錦盒,指尖微蜷。 見她捧著錦盒愣神,沈靖弛催促道:“娘,你快打開看看,一會我爹就要來了?!?/br> 孩童稚嫩的聲音將瑛華的思緒喚回,她輕輕將錦盒打開,里面竟然是一只金鸞發(fā)簪,在絹燈的照射下熠熠生光。 沈靖弛湊上來一看,驚詫道:“哇,好漂亮!” 發(fā)簪下壓著信,瑛華顫巍巍打開,胸口就像灌了鉛,沉墜不堪。 原來金銀坊那支斷簪張闌楚一直耿耿于懷,無奈身在邊關(guān),只能托王妃一家家鋪子比照著做,可惜工藝都不及金銀坊,這是他在一箱子金簪中挑出來的最像的一支。 這一刻,瑛華忽然覺得她對張闌楚了解甚少,從未窺探過他的心底。 她開始迷惘,當初對張闌楚的態(tài)度是不是太過生硬,或許他們之間的糾葛,還有更溫和的解決方式。或許他就不必戍關(guān),不必受傷,不必飽經(jīng)風(fēng)霜了。 然而,一切都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