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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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日似踟躕一下,揉了揉下頜的胡子,才道:“其實(shí),除了我們北闌一族,還有一族干達(dá)亦居住在烏巴桐的冰川一帶,干達(dá)的村子曾一度被人稱之為寡婦村,因?yàn)槁犅劯蛇_(dá)是被詛咒的一個民族,他們一族,歷來便是女多男少。” “女多男少,這并不奇怪,但怎么會被稱為寡婦村呢?”靳長恭挑眉疑問。 喀目失笑道:“女多男少于一個村子,的確不算什么稀罕事兒,但十戶人家,生十胎,卻不見得有一胎是男子,那就奇怪了不是嗎?至于為何是寡婦村,那是因?yàn)?,干達(dá)村的男子,一般都短壽,基本上活過四十歲的,都少之又少啊?!?/br> 說完最后一句話,喀目神色黯淡了許多,就像濃重的陰霾壓在他的頭頂,看得靳長恭莫名有些奇怪。 “莫非是得了什么病嗎?” “找過各種各樣的大夫看過,說不是病,也查不出原因,漸漸的,干達(dá)一族,男人就更少了,于是,一般干達(dá)的男人,最少都要一人娶十個以前的妻子,為繁衍后代,但隨著男人越來越少,活在世上的寡婦卻越來越多,漸漸她們開始不滿現(xiàn)狀——” “于是呢?” 喀目一直觀察著靳長恭的神色,看她對他述說的事情,既不反感,也不曾有向往,一時心中拿不定主意。 “于是,那些寡婦不甘一生寂莫地守著死掉的男人,便在冰川的一個深坳處,建了一個寨子,叫毒寡婦,她們經(jīng)常會出來,擄走一些男人,回寨子……生孩子,雖然跟干達(dá)一族的男子生的孩子,基本上是女子,即使是男子亦是短壽,但與外界的人生的,卻生兒子的情況卻有很大改善?!?/br> “所以,大叔的意思是,我表哥是被她們擄走的?”靳長恭沉凝下眸。 喀目皺起眉頭,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干達(dá)一族,最近就是去別族,或者拐一些外地男子,與她們,咳咳,就是那個后,懷上孩子,再將男子殺了,這才是毒寡婦真正的意思?!?/br> “既然她們愿意跟男子生孩子,將來這些男子又是孩子的父親,她們又何必壞事做絕呢?” “一來是怕報(bào)復(fù)吧,二來,由于干達(dá)一族男子金貴,女子低賤,常被打被罵是小事,更有被虐待致死的情況,總之,這群脫離了干達(dá)一族,專門建了一個寨子的寡婦們,就是為了泄憤,向男子報(bào)復(fù)吧。” 喀目其實(shí)對這件事情也不是太清楚,在他眼中,這群寡婦的確很可憐,但可憐之人,亦有可恨之處。 那些被她們擄走,作為代孕工具的男子何其無辜,被她們蹂躪完了,又即將面臨被殺掉的下場。 “大叔,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情?!?/br> “不,不用謝,其實(shí),其實(shí)我是有私心的啊,小哥兒,我那剛滿十五歲的孩子,前幾日獨(dú)自跑來獵雪豹,但至今未歸,我擔(dān)心……就想請你幫了個忙?!笨δ坑行M愧,有些訕然,不知道該怎么排解心底的尷尬。 “好,你不妨告訴我,你孩子的長相,如果遇到,我會還你這一份人情的。”靳長恭并不在意他怎么想的。 他幫過她,她替他做事,并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情,這世界上沒有無緣不故的好,她早就清楚地知道,在確定他的確是有事情需要她做時,她才能夠安下心來。 或許夏合歡并不在毒寡婦寨,但只要有萬一的希望,她都必須先去查探一下。 “小哥兒啊,真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感謝,其實(shí),其實(shí)我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厲害的人物,我,我不敢去毒寡婦寨,我知道憑我這兩三下,指不定也是去被她們糟蹋的,若我孩兒確實(shí)在,我即使拼了這條命也在所不惜,但又不確定……這才犯了愁?!?/br> 喀目為人實(shí)誠,想到什么便說實(shí)話,對于自己陰暗一面,也不遑坦言而論。 “這毒寡婦寨內(nèi),除了三位寨主有點(diǎn)武功,其實(shí)人都只是會些粗淺招式,憑小哥兒的武功,絕對沒有問題?!?/br> 靳長恭倒是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會武功,而且比她們還厲害呢?” 喀目咧開一排皓白牙齒,笑得有幾分沒心沒肺道:“我喀目別的不行,這看人,倒是一看一個準(zhǔn),況且,我曾經(jīng)遇到過一個神仙,他能夠在雪上建步如飛,剛才遇到小哥兒,看你腳步輕踏在雪上,不像咱們這些漢子踩進(jìn)雪里,心中便亮堂了?!?/br> 靳長恭聞言,亦笑了。 本想立即出發(fā),但屋外飛雪再度肆虐,靳長恭就算此刻冒險(xiǎn)趕路,亦是分不清東南西北,是以即使心中焦躁,亦不得不按奈住心神,專心打坐調(diào)息,盡量恢復(fù)功力,確保萬無一失。 夜里,靳長恭不由得起身,看向窗外,黑漆漆一片,風(fēng)聲大作。 腿邊燃著一團(tuán)柴火,啪啪地,即使身體很暖,但她心底卻越來越冷。 如果,夏合歡是被毒寡婦的人抓走,那么即使被侮辱,至少性命還會在。 但如果……他并不是被她們抓走,那到他會在哪里呢? 被前來救援的部隊(duì)帶走了?還是被別人救了? 暗暗吁了一口氣,心中郁結(jié)難解,眸光越來越幽暗。 而躺在稻草堆內(nèi)睡著的喀目,突然一陣寒意襲來,一個驚神睜開眼睛,看著背對著他,身影孤寂而冰冷的靳長恭。 莫名地想起今天早上,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心中劃過的感想。 孤傲,冷漠,強(qiáng)大而充滿威攝力,恰如猛虎臥荒邱,潛伏爪牙忍受,那周遭的動物都似怕了她,紛紛躲匿害怕,連風(fēng)雪都似忌憚著她,不敢從她身邊經(jīng)過。 其實(shí)他根本沒有遇到過什么神仙,只是在那一刻,他覺得她就像冰川內(nèi)那一嘯,萬獸歸順的冰豹一樣。 “小哥兒,睡吧?!笨粗叵肫鹱约耗抢习び?xùn)的倔犢子,一時感概萬分,亦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樣了,有沒有挨冷,受欺負(fù)。 靳長恭并沒有睡,她蔭掩下墨黑的睫毛,繼續(xù)盤腿調(diào)理內(nèi)息,心思晦澀地度過了一夜。 翌日,風(fēng)雪暫戈,靳長恭調(diào)息了整整一夜末寐,但精神卻抖擻熠熠。 “小哥兒,這毒寡婦寨離這兒不遠(yuǎn),你順著東方一直走約十里,便會遇到一個低坳,那里載種著一排梅花樹,你越過梅花樹,便能找到毒寡婦寨了。” 喀目替她準(zhǔn)備了一些干梁帶在身上,亦從雪翹內(nèi)巴拉出一件皮裘,未做任何精細(xì)處置,僅是一件厚實(shí)的深褐熊皮。 “嗯,大叔,你住在哪里,事后我又如何去找你?”靳長恭眸光流轉(zhuǎn)一抹精光,微微笑道。 喀目不察不異,便將自己的村落具實(shí)以告,并再三叮囑她,若遇到困難,別硬拼,再探出實(shí)情,若不敵立即撤退。 靳長恭不置可否,看著喀目,道:“大叔,我這個人一向是一個知恩圖報(bào)的,但同時,亦是一個睚眥必報(bào)之人?!?/br> 喀目一怔,半晌沒有說話,僅閃爍著眼神,目視著雪地,輕聲地嗯了一聲。 靳長恭勾了勾唇,亦不需要他的回答,轉(zhuǎn)身便如一道閃電,掠過一道風(fēng)雪飛舞,朝著毒寡婦寨奔去。 而喀目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伸手緊了緊腰間的匕首,嘆息一聲。 ☆、第五卷 第二十二章 怒火(一) 天地一片白茫茫,銀裝素裹,突突的枯枝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兒,冬夏常青的松樹和柏樹,堆滿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 一路朝著北方踏雪而上,地勢越來越高,莫約攀爬了一座小土坡,地勢驟然傾斜朝下,靳長恭確信并沒有迷岔路。 前方一片粉白玫紅交夾的梅林,小小的花瓣,細(xì)而有勁的枝,淡淡的粉白,艷麗孤傲的玫紅,纏繞在周身的芳香,粉白迎風(fēng)飄落于雪中才顯得更加純白,而玫紅則是一種連雪花壓不到的傲放挺立。 淡淡馨香撲鼻,靳長恭并沒有被眼前的美景迷惑住了心神,她捏了一塊花瓣,黑眸脧巡著四周,一陣悉窣踩雪的嗤嗤聲響起。 她眸光一瀲,飛身躍上峭壁中一塊石巖夾縫中,暗暗探視下方。 只見兩名梳著粗辮子,頭無一絲點(diǎn)贅,身穿厚實(shí)大棉襖,腳上穿著跟喀目一族那種毛絨靴子,兩頰赤紅,眼睛并無一般少女的純良,反而透著一種戾氣。 她們攜手拉著一輛手推車,上面赫然躺著兩具死絕泛青的男人尸體,尸體乍一看,令人只覺毛骨悚然,幾乎每有一寸皮膚是好的,身無片縷,白花花的身子慘白僵硬,某些隱秘處,全是綻放的猙獰口子。 她們步入梅林中央處,在尋找了棵矮小的梅樹下的位置,兩人便取出鏟子,合力挖了兩個坑,將撲哧撲哧,用力將男人尸體拖進(jìn)去土里,利索地就埋了。 “納西那狗娘養(yǎng)的,以為撿了個男人就得瑟得不得了,寨主竟賞她能與男人共度一夜!”將男人尸體埋妥后,其中一位便憤憤不懣,使勁地踩著雪地。 “普米,犯不著嫉妒她,她撿的那個男人又丑又瘦,看著怪嚇人的,咱們?nèi)ケ标@再逮幾個男的,就不怕納西再得意?!绷硪粋€少女聲音粗粗的,像燙傷嗓子的聲音。 前一個叫罵的少女一掌拍向梅樹,震落不少梅花瓣,她火氣依舊重:“是又丑又瘦,可偏偏寨主喜歡,前段日子那個漂亮的男人三寨主玩膩了,如今偏偏喜歡這種丑陋的類型,讓她領(lǐng)了功,真tmd的憋氣?!?/br> 靳長恭心中一跳,再聽到下面說:“你說,那男的怎么會躺在咱們毒寡婦寨前面呢,真稀罕呢?” “鬼知道,我只知道,昨兒個,三寨主將人帶進(jìn)房中,一個晚上折騰得半死,就不知道那又丑又瘦,現(xiàn)在又殘的男人,還活不活得成!” 靳長恭腦中嗡地響了一下,下一秒,一道凜冽寒冷的颶風(fēng),刮起層層如刀般鋒利的厲風(fēng)掃蕩著周圍一切,一道詭異幽暗的身影悄然無息地出現(xiàn)在那兩名少女的身后。 “啊~”少女眼睛睜不開,蒙著腦袋退了幾步。 “普米?!绷硪粋€人叫著同伴的名字,摔倒在雪地上。 “吉蘭!” 等狂風(fēng)怒掠而過后,她們面面相覷,心中驚疑不定,然后相互拍了拍對方一身的雪。 “你們——所說的那個男人,現(xiàn)在怎么了?” 乍然響起的聲音令普米與吉蘭當(dāng)即一僵,瞠大眼睛同時扭過頭,看著一地黑殤瀉黑暗,漫天的黑幡飄鶩,襯得眼前之人,如魔神蒞臨,恐怖,冰冷,如死般窒息的痛苦漸漸蔓延。 普米跟吉蘭,感覺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將她們喉嚨緊緊地錮住,無法呼吸,無法抑止害怕,恐懼,無法動作,亦無法閉上驚懼的眼睛。 “告訴我!” 她的眼睛突地溢滿了鮮血一般的色澤,詭異,漂亮,卻如粹毒一般,血腥與邪惡。 吉蘭整個如過電一般,神智漸漸煥散,腦海中只剩下那一雙陰鶩滴血的紅眸。 “他,沒事……” 靳長恭聽到“他沒事”這三個字,激烈跳動的那顆心才定了定。 “剛才你說,他被三寨主折磨,是怎么回事?” 被cao控的吉蘭眨了眨眼睛,神色彷佛,張嘴乖乖地回道:“三寨主有著奇怪的癖好,喜歡將跟她歡好的男人,完事后毀容,她喜歡毀容的男子,也喜歡殘疾的男子,所以她看到那個丑八怪男人,很喜歡,她將他抓進(jìn)男人湯中,準(zhǔn)備寵幸他?!?/br> 看著吉蘭像一個傀儡娃娃一樣,表情木然而呆滯,普米看了看靳長恭,再看了看吉蘭,全身抑不住地顫抖,她捧著臉,尖叫道:“妖怪啊~~!” 她使勁地蹬著雪,朝后方爬去,想逃跑,但下一刻,她卻整個人呆若木樁。 吉蘭一說完,便如一只斷線的飛鳶飛起,撞擊在堅(jiān)硬的巖石上,呯地一聲,她腦袋潺潺地流出濃稠的血液,但整個人既沒有喊痛,也沒有呼救,依舊呆滯著雙眼,任血染滿她的臉,一動不動。 “丑、八、怪?憑你也敢輕視他?”靳長恭眸光森冷瞥了一眼躺在血泊的吉蘭一眼。 “啊啊啊!” 普蘭嚇慘了,面無人色,只懂得憑本能地尖叫,害怕,看著兩眼盯著她的吉蘭,臉皮激烈地顫抖。 “啊啊??!不要!不要?dú)⑽?!不要?dú)⑽遥 ?/br> 她抱頭抖得像一個篩子一樣。 “不想死,就告訴我,男湯是什么地方,最后那個毀容的男人,怎么樣了?!?/br> 看得出來,那個吉蘭知道的并不比普蘭多,靳長恭施然踏前兩步,看到她抖得更兇了。 “求你,求你不要?dú)⑽?,我,我會全部,全部都告訴你的,求你,那個,那個男人估計(jì)還活著,他會,會武功,昨天晚上,三寨主雖然,雖然將他帶去男湯,男湯就是咱們寨子,寒子關(guān)押男人的地方,他們不準(zhǔn)穿衣服,就,就呆在湯里,那個男人,男人醒來,卻鬧得,鬧得兇,寨主,好,好像打了他。” 普蘭一段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毫無順序可言,可見她真的嚇破了膽。 惡人一般膽小,欺善怕惡,遇到靳長恭,她除了順從,腦中再也想不到別的詞語了。 “不、準(zhǔn)、穿、衣、服,打、他?”靳長恭一字一句,很輕柔。 但普蘭卻感到磅礴的殺意排山倒海,她全身如刀割,如針刺,如火焰炙烤,心臟無法負(fù)荷那激烈的跳動,駭?shù)盟本绢^發(fā),朝著雪地撞擊,那如暴風(fēng)雪般席卷而來,只覺風(fēng)云變色,大地為之顫抖嘶吼。 “啊??!” 良久,普蘭所有的尖叫啞在喉嚨,雙瞳極力瞠大,臉色由蒼白,漸漸漲成青紫,然后直直倒在地上,如死一般肝膽俱裂而亡。 普蘭被活生生嚇?biāo)懒耍?/br> “毒寡婦,寡人從來沒有嘗試過這么憤怒,你們真、的,很‘幸運(y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