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相對而立，才明顯對比出兩人身高，夏合歡要比靳長恭略高幾寸，他肩胛亦寬于她幾分，原本看著相似的單薄纖細(xì)的身姿，原來少男與少女之間還是有區(qū)別的。

    靜下心來，靠得這么久，她就能呼呼到源自他身上，一種很沁入心肺清新的體味，猶如如雪色相融的薄荷，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好聞。

    看著靳長恭神色不顯，夏合歡卻因為這種靜謐的緊張氣氛而心跳加速，額滲薄汗，悄悄咽了咽口水，身體忍不住蠢蠢欲動了起來。

    “親親?！毕暮蠚g，睜著一雙彎月星燦雙眸，微微嘟起粉嫩花瓣美好形狀的雙唇，低下幾分來，方便她主動印上。

    靳長恭好笑，伸出手指帶著些許憐惜的力道摩挲著他的唇，那似掐得出水的柔軟觸感令有留戀忘返。

    夏合歡被她逗弄得嘴唇好癢，又麻，又有一種莫名地奇怪的sao動爬過，周身不自在，卻又不舍得打斷她的動作，難得她主動親近他，他真的舍不得……他此刻就像含著一塊香添可口的蜜糖，細(xì)細(xì)地吸吮……

    靳長恭眸光一暗，瞇了瞇睫，眼中似蓄著一場雷鳴電閃的暴風(fēng)雨，指尖莫名地有一種詭異的一種過電的感覺，盛滿笑意的眼眸彎了一彎，眉黛春山，黑袍隨風(fēng)吹拂垂落，長發(fā)輕柔如絲地在她腰后飄舞。

    一朵朵六角小花，玲瓏剔透，無一重樣，它們就像一只只粉雕玉琢的雪精靈，圍繞著他們翩翩起舞，吟唱著祝福的歌頌。

    裕豐客棧最雅致的一間套房內(nèi)，一名身穿淺灰色長袍，領(lǐng)間鑲了一圈貂絨的男子，站在窗欞邊，俯視著下面那美好而溫馨的場景，直到看到靳長恭傾身溫柔地吻上少年臉上的疤痕，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他呼吸一沉，僵硬地瞥開眼。

    “少主？”

    一身青衣俊孺的止蘭，燒好一爐暖火，一抬頭，看到少主面無表情地看著窗下方，臉上柔和的笑容被寒風(fēng)一吹便散了，神情有著一種超然物外的淡然與沉凝。

    ——怎么好像突然不高興了？止蘭疑惑地走近他，想看看剛才少主看到什么事情，而破壞了好心情。

    “我們回去吧?！惫辟硎諗科鹨磺星榫w，神情恬淡平和。

    止蘭腳步一頓，蹙眉訝異道：“少主，怎么突然……您不是特意來——”

    “已經(jīng)不需要了?！?/br>
    不需要了？止蘭愈發(fā)納悶，少主特地為靳帝預(yù)留了裕豐客棧中最寬敞視角明亮的雅間給她，別國帝君出再高價錢都不肯讓出，還特地跑來這一趟想給她一個驚喜，怎么突然就不需要了呢？

    止蘭移直窗邊，望下，瞬間表情不滯，眼眶緩緩瞠大。

    那兩人……

    “止蘭，我終于覺察到一件事情了。”公冶一雙清澈的眼睛蕩漾出一圈圈的漣漪，輕笑一聲：“這世上沒有誰會站在原地一直等著……若不想要遺憾，就一定得好好把握住。”

    留下一句意義未明的語，公冶便移步踏入雅室內(nèi)書房的密室。

    而止蘭回過神來，看著少主被黑暗吞沒的身影，再看了看下方十足曖昧似出柜的兩人，心底一時復(fù)雜難辨。

    “唉。”

    感覺到那道不煴不火的視線消失了，靳長恭的唇便移開夏合歡的臉頰，風(fēng)雪中，迷離的雙眸微瞇，還是忍不住抬眸，朝那處看了一眼。

    ——只剩下窗欞在寒風(fēng)中搖曳咯吱作響，孤零零。

    靳長恭眸光一黯，表情有片刻地失望與惆悵。

    她不知道她這么做，究竟是在逼自己，還是在逼他，可是這種膠著不斷，又無法粘合結(jié)實的狀態(tài)并不是她想要的。

    “阿恭，以后你每拜托我一件事情，都必須像——”夏合歡狡黠地勾了勾唇，點了點他的唇瓣：“這樣，親我，或者滿足我其它的要求，我才會幫你?！?/br>
    靳長恭看風(fēng)雪越來越大，她跟他兩人就在雪中，頭上，肩上，衣服上落上一層白白的雪，簡直就像兩樁雪娃娃。

    送了他一個青蔥白眼，靳長恭率先走了：“等你變成雪娃娃，我或許才會考慮一下?！?/br>
    夏合歡哎地叫了一聲，從雪中刨出他的黃金面具戴上，追了上去。

    “阿恭，你怎么越長大越不坦率了，明明小時候就很愛跟我玩親親。”抱怨地懷念著。

    “你確定是我？而不是愛哭包的你～？”深深地質(zhì)問語氣。

    “胡，胡說！我從小就很堅強(qiáng)，從來不會哭的！阿恭，你才愛哭，我走的時候，你肯定哭了！”

    “誰哭了，當(dāng)時你父皇抱著你，我分明看到你將頭埋進(jìn)他肩上，一抖一抖的，分明是好不好？”

    “我那是——那是你看錯了，哭的是你！”

    “是你！”

    ……

    一路持續(xù)著幼稚又沒有營養(yǎng)地拌嘴，但一進(jìn)了空棧內(nèi)，兩人瞬間便不約而同地恢復(fù)了高貴冷艷霸拽氣質(zhì)。

    相視一眼，撇開眼，便各自找各自隊伍。

    “靳帝陛下?！?/br>
    從樓梯上爬上來一道身著褐衣棉襖的中年男子，他端著滿臉笑容，不諂媚亦不阿諛奉承，沉著而禮貌地出聲問道：“請問，您是靳帝陛下嗎？”

    靳長恭轉(zhuǎn)身，如實質(zhì)般壓力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嗯。”

    中年男子頓感壓力山大，努力地維持著笑容，雖然弧度有些僵，他彎了彎腰，道：“小的是這家客棧的老板，這把鑰匙是二樓東廂雅間的，請您一定要笑納?！?/br>
    靳長恭淡淡地看著，撤下了周身的氣勢，啟唇道：“無功不受祿，將它還給它的主人吧?！?/br>
    靳長恭轉(zhuǎn)身欲走，而客棧的老板卻趕上來兩步，表情帶著一種為難：“靳帝陛下，就算不看在功勞，也看在苦勞份上吧，少主……他趕了半個月的路程，只為了來見你一面，您能不能別讓他做的事情……變得毫無意義？即使是一個朋友，即使是一個朋友，您也不需要這般生分?！?/br>
    靳長恭因為他的話而停頓了一下，并沒有轉(zhuǎn)過頭：“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客棧老板似笑了一下：“是止蘭公子，他說您一定會問這句話的，并讓我告訴您，少主他已經(jīng)走了，少主最近的身體一直很差，而城贛府的寒冷天氣并不適應(yīng)他養(yǎng)病，所以這一次練兵式代替他來露面的人是大少爺?！?/br>
    聽完他說到最后一個字，靳長恭側(cè)過身子，翻轉(zhuǎn)寬大的袖袍一卷，便將鑰匙吸入掌中。

    “如果能夠跟他聯(lián)系得上，便告訴他……別光cao心別人的事情，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br>
    “哦，嗯，好。我會替您轉(zhuǎn)告的?！?/br>
    老板忙不迭地點頭，為她最后一句而由衷地替少主感到高興。

    他想少主一定很重視靳帝這位摯友，否則又怎么會冒著大風(fēng)雪特地跑到城贛府一趟呢？其實早在“練兵式”之前，少主便替靳帝安徘了一切，事無矩細(xì)，有著最寬裕的房間，最精細(xì)的食物，最舒適的環(huán)境。

    他們一早便等著靳帝來城贛府，可偏偏因為她刻意地低調(diào)而被探聽的人忽略了，等她抵達(dá)到了裕豐客棧，他們才慌忙地匯報少主，險此怠慢了她。

    據(jù)著鑰匙，靳長恭猶豫了一下，便改變原來的路線，繞到了東廂的雅間。

    打開雅間的門，迎面一股溫暖帶著城贛府獨特的純樸香氣撲面而來，靳長恭隨意巡視一周，便踏步入內(nèi)，看著房中央擺放著一座青銅麒麟大鼎獸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輕煙。她徐徐走到呼嘯著冷風(fēng)的窗邊，從這個角度俯視朝下，正好能夠?qū)⒑笤壕爸氯考{入眼底。

    她怔忡了一瞬，便將窗戶闔上，這間雅閣擁有一廳一臥一隔間書房。

    她走到書房內(nèi)，屋內(nèi)很敞亮，書架上鋪滿了書籍，靠墻立了兩排，布置很精巧，她走到書桌臺邊，不期然地看到一方墨硯壓著一張紙張。

    上面畫著一個人，人物畫旁邊還翰動若飛，紙落如云地寫著一段話：你總對我無動于衷，說我虛榮，攀附著你，俯仰萬物。

    我死纏硬磨，孤寂中暗自繁榮，一季又一季，綠了，又黃。

    佛說癡念當(dāng)懲，禁我們于蒼涼處，受歲月風(fēng)霜之苦。

    當(dāng)你褪去紅衣，化作殘垣斷壁。

    ——而我，將在你懷里，風(fēng)干，成枯藤。

    靳長恭伸出玉白的手指細(xì)細(xì)地摩挲著那畫中人的眉目，就像在感受著作畫人當(dāng)時的心情，他究竟是用著什么樣的一種心情，神態(tài)去一筆一筆刻畫，描繪著——她。

    沒錯，這上面畫的人正是靳長恭。

    將墨硯移開，她將畫紙拿了起來，看著畫中的人眉飛色舞，肆意張揚，若縱橫世界的王。指尖攥緊，卻驀地動勁一震，那一張畫紙便湮滅成灰。

    “受歲月風(fēng)霜之苦…殘?zhí)箶啾凇L(fēng)干成枯藤?！彼p輕念著，只覺嘴里因這些字詞而苦澀著。

    “我一大活人你看不到，偏要拿著一幅畫像來作迂腐的感慨，簡直就是無聊。”

    語訖，便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而書房密室之中，一道陷入黑暗中的人影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勾唇微微一笑。

    “可是，明明你就近在咫尺，我卻碰不到你，這是多么寂寞的一件事情啊?！?/br>
    當(dāng)夜，一座城的人都難以入眠，因為明日就是練兵式了，除了最強(qiáng)十國的演練之外，最令人期待，亦是最令人擔(dān)心的就是十六國對于最強(qiáng)十國發(fā)起的挑戰(zhàn)。

    這十六候選國，除了身兼見證與評判，更重要的是他們擁有能夠角逐列國十強(qiáng)的候選資格。

    練兵式屬于一種展現(xiàn)國強(qiáng)力的活動，卻也是一項能夠觀察與估量別國軍事的活動，在這里你能看到軒轅大陸最強(qiáng)的隊伍，最英勇的爺兒們，站在整個大陸金字塔頂端的人。

    翌日，天晴。

    在赫爾泰馬大草原上，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干凈的天空一碧如洗。

    草原上，到處都是各國扎營的帳篷，有紅的，白的，黑的，紫的，顏色各異，形狀各異，乍一眼看去，密密麻麻一堆像破雪綻放的嬌艷花朵，別有一番風(fēng)味。

    靳長恭披著一件絳紫羽縐毛緞鶴氅，長身如玉，負(fù)手望著前方。

    “很快就要進(jìn)行閱兵儀式了，見識到屬于十國的最強(qiáng)武裝力量，很期待嗎？”靳微遙走上來，隨意問道。

    靳長恭依舊目光一瞬不移，看著那似一縷縷色彩組成不同國家的軍隊，突然感嘆道：“靳國，至少還需要十年，還需要整整十年才能夠真正地強(qiáng)大起來?！?/br>
    靳微遙與她并肩站著：“十年？這也是一個很急迫的數(shù)字?！?/br>
    靳長恭看向靳微遙，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如今的靳國處在什么樣的情況，即使她有能力來參加練兵式，但并不表示靳國能夠經(jīng)得起戰(zhàn)爭。

    現(xiàn)在的靳國就像是一個鑲著金邊華麗的框架，華玉其表，而實則里面是空心的。

    “所以，這一次練兵式很重要。而這一次，寡人不打算用玄鳳軍與商族，而是要用靳國的兵馬。”

    靳微遙沉吟片刻，便了然：“玄鳳軍與商族，是屬于靳長恭的，而你需要展示的是屬于靳國真正的力量?！?/br>
    靳長恭負(fù)手于晴陽下，雪燦如輝耀，眉眼間清秀無匹，不染浮塵：“寡人需要時間，需要能夠令靳國足以成長起來的時間，除了利用一切辦法將貓偽裝成一頭酣睡的虎之外別無它法。靳微遙，這一次練兵式的對練之局，我需要你上場?！?/br>
    靳微遙看著她：“你準(zhǔn)備挑戰(zhàn)哪一國？”

    “蒼國！”靳長恭擲地有聲。

    而靳微遙并沒有意外，擒賊先擒王，這是恒古不變的道理。

    “你有把握？”

    “你就拭目以待吧?！?/br>
    靳長恭自信地抿唇一笑，帶著些許少年的桀驁與少女的張揚明艷。

    草原上搭著一方離地約半米的木架高臺，上面分別坐著列國十強(qiáng)的帝王，而高臺底下則站著十六國的帝王與一些隨行的親貴，而靳長恭則依舊低調(diào)在隨著隊伍后面。

    看著屬于十國的軍隊上前，一一巡視完畢后，便開始奔向遼闊的草原進(jìn)行第一步——cao練演示。

    站于高臺處，看著十國排列順序的隊伍，軍旗飄飄，軍令嘹亮；馬騎轟鳴，鐵流滾滾，整齊的步伐，威風(fēng)的軍容，嚴(yán)明的紀(jì)律，靳長恭一邊專注地觀賞著，一邊剝析著他們的勝劣。

    不愧是最強(qiáng)十國，其軍隊一流的精神風(fēng)貌、一流的裝備武器、一流的訓(xùn)練質(zhì)量，都淋漓盡致地展示在他們面前。十六國的人都驚嘆連連，無不交口稱贊，都對擁有這樣一支威武雄獅般的軍隊感到欽羨。

    “嘖嘖，看到?jīng)]有，藍(lán)國的軍隊跟別的軍隊相比明顯不行啊?！币粋€口氣大的貴族裝模裝樣地評點著。

    “哪里不行呢？”有人問道。

    “——就，就那里不行嘛！”明顯答不上來的人，心虛地嚷嚷一句。

    靳長恭聽著這群帝王貴族顯擺的話，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