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節(jié)
明眼人一看,這位紅唇皓齒,邪中帶著倨傲,貴不可言的錦衣華服少年便不好惹,她身上隱隱透著一股不怒而威地霸悍氣息,眉目清冽生凜,豐神俊偉。 游吟詩人一回頭看到靳長恭,模樣就像小孩子受到欺負乍然看見家長一樣,那一刻秋瞳盈盈流露出不自覺的依賴,抿緊嘴唇。 靳長恭眼神一閃,拉著他的手,輕伐步履地進了客棧,而她身后的兩名小二見他們踏進了客棧,這才回神,連忙追上。 “哎,哎,這位公子,您,您等一下啊……” 靳長恭充耳不聞,而游吟詩人不自在地扯了扯手臂,面雖露怯,但心底卻因為靳長恭在而安心無虞。 而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掌柜一臉怒意地步出柜臺,但一抬頭卻看到了那頭披黑紗巾模樣的異域人,掌柜的怒目漸濃時,卻又看到他身邊一道走來俊美貴氣少年,心下一驚,忙收回臉上的不善之色。 “掌柜的,他……” “好了,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的,你們?nèi)ゴ蚝魟e的客人吧?!闭乒褚姍C行事,趕緊出聲打斷兩位店小二的聲音,給他們一人使了一個眼睛。 店小二多看了幾眼掌柜的,頓時明白過來,便點了點頭退下去了。 掌柜的看來者不善,生怕因此惹了什么難以收拾禍事,畢竟這里是天子腳下,遍布皇親貴胄,他熱情上前作了一個揖道:“這位公子,不知道來小店是準備投宿還是用膳?” 靳長恭松開游吟詩人,薄唇勾起似笑非似,似在嘲弄掌柜的自作聰明,亦似藐視著他的劣拙表演。 “你可是這間客棧的老板?” 掌柜在靳長恭的眼神下,站立不安只覺全身上下都被看個透徹,連臉上的笑都有些抽搐:“是,小的是。” 不自覺連稱呼都改變了,在他心目已經(jīng)將眼前這位氣度不凡的公子定位為大人。 “那你可認得他?”靳長恭懶懶挑眉,指著游吟詩人出聲問道。 掌柜的一愣,看著那一身有別于大陸的異域服飾的男子,他自然認得他是誰。 “小的的確認得,那位公子前些日子便是一直住在小的客棧內(nèi)。”掌柜不敢隱瞞,出實道。 靳長恭聞言,睫毛微瞇,自有一種壓迫襲去:“那你可拿了他的東西?” 掌柜一驚,額汗直涔,他擺了擺手趕緊解釋道:“這,這小的也是事出無奈啊,那位公子身上又沒有銀子,卻白白在小店里吃住數(shù)日,這,這小的沒有辦法才拿了他東西來抵債?!?/br> 靳長恭蹙眉看向游吟詩人,他亦懵懂,若雨露微潤地看著靳長恭,他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 靳長恭忍不住想嘆息一聲:“將他東西還給他,欠多少錢我來替他付?!?/br> 掌柜的一聽,略一躇蹉,但在靳長恭的威逼下,他也不敢將事拖著,心底暗嘆一聲可惜,為那異域人的好運氣,于自已的倒霉運而嘖嘆。 他立即小二去將東西拿出來,取來一個布包裹,一柄三弦琴,一大長型的匣子盒。 游吟詩人看到被拿出來的東西,眸光若陽光初綻,美眸奪目,他驚訝地看著靳長恭,雖然不知道她跟他們說了些什么,但是她真的幫他將東西要回來了。 靳長恭使眼神讓他去查一查有沒有什么遺漏。 游吟詩人一一檢查后,全部都在,他回頭望著靳長恭,濕潤的秋瞳,無限惹人憐愛地抿唇一笑。 “嗯?!?/br> 這個簡單的單詞他還是懂的。 “給你?!苯L恭取出一顆拇指大小的珍珠拋給掌柜的,便帶著游吟詩人離開了。 而掌柜看著他們離去的背景,神色從剛才的無奈卑微而恢復(fù)沉吟一片。 “掌柜此事需不需跟上面報告一聲?”小二謹聲地問道。 “你知道她是誰嗎?”掌柜把玩著手上那顆玉潤流盈的珍珠,眉眼沉沉地問道。 小二皺眉,想了想剛才那豐神俊美的少年,卻沒有印象,但莫名有些熟悉的感覺。 “掌柜認識?” “本來還不確定,但是這顆珠子……南海珍珠,若我沒有猜測,她就是永樂帝!”掌柜眸露一絲隱懼。 小二瞠大眼睛:“永,永樂帝?!” “將此事盡快稟告上頭,游吟詩人的東西已被永樂帝取走,此事最后到此暫時不宜輕舉妄動!” 掌柜深沉的眼睛斜向小二,慎重地交待道。 “是的,掌柜?!?/br> 而游吟詩人將長匣子背于身后,左手抱著三弦琴,肩上掛著包袱,他看著靳長恭眼神充滿了感激。 剛才他看到靳長恭是給那個掌柜一顆昂貴的珍珠才換回他的東西,他總覺自已好像欠了她些什么,可是他出來并沒有帶什么值錢的,不知道該怎么還她這一份人情。 從客棧步出來,月色朦朧,游吟詩人抱著若有似無地撥著琴弦輕彈幾聲,面露淺淺滿足的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靳長恭驀地轉(zhuǎn)身,視線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三弦琴。 乍看一眼很普通的琴,但她剛才沒有錯過掌柜在拿出這些東西時候,眼底劃過的不舍與遺憾,即使她送了他一顆遠超這些東西價值的珍珠,依舊沒有表現(xiàn)得很驚喜。 男子眨了眨翩鴻似羽的睫毛,顯然沒有聽懂。 靳長恭此刻方深深體會言語不通的苦逼之處,她耐著性子指著自己,張唇一字一字緩慢道:“靳、長、恭。” “精,漲,恭?”他愣了一下,清透空靈而干凈的聲音聽著念。 “靳長恭!” 靳長恭板著臉,什么亂七八糟的! 游吟詩人感受到她的不愉,更加咬字清晰,道:“精,匝,恭?” “——恭!”聽來聽去,也就最后一個“恭”字算他說得準確,靳長恭翻了一個白眼。 “你呢?”現(xiàn)在輪到指著他,靳長恭出聲問道。 男子指著自己,很快明白了:“玥,玠!” 這兩個字倒是與大陸發(fā)音接近,她重復(fù)道:“玥玠?” 聽到她叫他的名字,展顏一笑,剎那綻放芳華,對她點點頭,說:“嗯,玥玠?!?/br> 靳長恭不由得被他那過度燦爛的笑容晃了一眼睛,不明白他在高興些什么。不過這個名字——沒聽過。 靳長恭瞧出來些時辰,便準備啟程回宮,基于人道主義與外交方面的考慮,靳長恭送給游吟詩人一錠金子,她道:“你拿著這個……”然后,她又指了指另一間客棧:“去住著?!?/br> 游吟詩人拿著金子,表怔有些怔愣。 她既不想帶他回宮,也不想陪他站在這冷風中過夜,自然是給了錢便任他自已處理了。 他的物品她剛才隨著他的檢查看了一遍,并沒有看見任何可疑之處,除了那個像武器亦或是琴匣子的盒子沒有打開過,但看他一副不諳世事,像偏遠地區(qū)剛出世的山頂洞人模樣,也不似別國派人的可疑分子,她于是也懶得再管他了。 靳長恭啟程回宮,但她身后卻一直跟著一道身影,緊緊相隨,靳長恭望著青石地面,月光映照下,一道拖得長長的影子伴在她的腳下。 一直跟到宮門前,那塔塔的腳步聲依舊沒有停歇,她一頓,拂袍一回頭,便沒有意外地看著游吟詩人抱著琴弦,提拉著報復(fù),腳亦一頓,表情有些茫然微顯無措。 “你跟著我干嘛?”靳長恭與他隔著仿佛有街頭與街尾的距離,通信基本靠吼。 男子琉璃眸圓怔,抿了抿唇便抱琴跑上前來,那張艷冠桃李清透瑩潤的臉,姿態(tài)仿高山巔最純凈的雪水,無暇干凈地笑了笑。 “謝、謝?!蓖伦趾芷D難,但他還是別扭地正確地說出。 僅兩個字,卻令靳長恭表情一怔。 “哦,嗯。你走吧。” 她扯了扯嘴角,剛才冷冷的神情像是被一雙溫柔稚童般干凈的眼睛抹拭,她盡量溫和道。 游吟詩人眼波一閃,繼續(xù)道:“謝謝。” 靳長恭頭痛地撫額,他該不會是想賴上她吧。 “謝謝。” 謝個屁??!靳長恭轉(zhuǎn)身欲走,卻剛巧撞遇到了宮門前的一對——公冶與——單凌蕓? 她瞇了瞇睫,看清楚的確是那兩人,她瞬間便拉著游吟詩人一道閃至角落旁,他們距離宮門前仍然有一段距離,是以公冶他們并沒有看見靳長恭他們。 靳長恭看公冶身旁并無青斛,而單凌蕓亦是獨身一個,如今宮門前除了像雕塑般靜立站崗的守衛(wèi),便是一對孤男寡女私下會面! 她轉(zhuǎn)身撫住游吟詩人柔嫩的唇畔,對他比了一個噓聲的動作,沒有理會他疑惑的眼睛,便轉(zhuǎn)過頭探聽著前方他們于夜風飄拂過來的對話。 “單姑娘,夜已深了,你回去歇息吧?!?/br> 公冶清潤醇厚的嗓音,別有一番青石玉秀之質(zhì)。 “少主,今日若非凌蕓擅作主張,讓青斛聲稱主母吩咐凌蕓有重要事情傳達于你,你是否仍舊不會出宮來見我一面?”單凌蕓此刻沒有遮顏,一張?zhí)焐愘|(zhì)的臉于月光下,更瑩色如玉,她望著公冶,盈眸盛淚,卻倔強地抿緊嘴唇,不肯讓自已展露柔弱的一面。 公冶長眉若柳,長身玉樹,淡佛拂面,不溫不冷道:“靳國正是多事之秋,單家乃有很多事情需要你處理,你不必一直逗留在靳國內(nèi)?!?/br> 他對她的問題,直接視若無聞。 我——那你什么時候能夠與我一起回八坡塢呢?“單凌蕓心底微寒,卻仍舊打起精神,問道。 公冶道:”我的事情,我會自有安排,你且先回去吧?!?/br> 單凌蕓表情很受傷,今天他們的會面他說的最多的便是勸她離開,難道他真的就這么不待見她,這么想趕她走嗎? ”少主,我知道你或許不喜歡我,可是,既然你同意了我們的婚約,那我便是你的責任,你末來的妻子,你為何要如此待我?“ 她緊緊地盯著他,鼻頭一酸,但仍舊不肯落淚,苦苦地撐著最后一絲尊嚴。 公冶一雙清澈的眼睛,無波無瀾地落于她身上:”我如何待你了?“ 單凌蕓一窒,說他對她冷漠嗎?說他對她不依別的末婚夫那般溫柔體貼,說他對她不關(guān)心,說他對她不好? 她說不出來,他對她從來便是客氣有禮的,相敬如賓,單家的事情,亦是他暗中幫襯她少了很多麻煩,才能順水順舟地恢復(fù),她出了事,他亦會在第一時間趕到去救她,他不像別的男子那般左擁右抱,花街柳巷,他……從他的言行舉止,她尋不到一點錯處。 他……沒有錯,他只是不喜歡她而已,單凌蕓凄凄心碎地苦笑一聲,不喜歡而已……就算他為她做得再多,僅是一句不喜歡已能夠讓她墮入地獄,遍體寒冰了。 看她身上流露出一種傷心悲哀的濃重氣息,公冶微愣,暗暗蹙眉。 ”少主,可是您讓青斛傳話,讓我親自去八歧塢與主母認錯,我能請求你,不要將我與陽家合作的這件事情告訴主母好不好?“ 單凌蕓深吸一口氣,語氣帶著一種疲憊與懇求道。 ”即使你不說,難道母親就會不知道了嗎?“公冶地看著她,眉朗眉眼,淡淡微笑,帶著一種詭麗的莫辨神色。 單凌蕓咬緊下唇,臉色煞白一片,她不想讓主母知道這一件事情,她不想讓那位老夫人對她的印象變差。 她知道憑她的能力自然阻止不了這件事情的暴光,可是少主有啊,只要他肯幫她,這世上便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倒她的。 單凌蕓眸中注入一抹神彩,她驀地不顧女子的矜持伸臂抱住了公冶少主,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上,面露羞怯與深刻的堅定。 靳長恭于陰暗角落看見此一幕,眸光一暗,抿唇成一條直線,游吟詩人看到她神色不佳,便順勢看向前方那一雙男女身上,但他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就算聽到了,也聽不懂。 少年,認識那對男女?游吟詩人眸光若有所思。 ”夙,我是你的末婚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