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最難的。

    李絡(luò)歆不由得皺了皺眉，而且關(guān)于宗淰的身份，到底為了凝妃能做到哪一個地步？其實宗淰的身份李絡(luò)歆已經(jīng)猜到了。

    凝妃是離國人，宗淰的服裝有些奇異，而且凝妃入宮后是不可能認(rèn)識任何男人的，那么就是在南朝之外的地方認(rèn)識的。

    一個公主身居深宮，所以宗淰不僅是離國人，而且還是離國的大人物！這樣的青年俊杰才有機(jī)會接近一國公主！

    而且李絡(luò)歆之所以會覺得宗淰眼熟，便是幾個月前離國使臣朝拜時曾經(jīng)有過一面之緣吧？

    宗淰是離國的使臣，而且讓李絡(luò)歆很在意的是，宗淰之前的那句話……他說，‘相爺會幫我們的。’

    相爺……指的是那個人嗎？

    那個在離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一手遮天并且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年輕丞相，那個神秘高大的男人，臉上蒙著一塊白巾，傳說是盲人的冥御。

    083帝桀的痛

    相爺指的是那個人嗎？

    那個在離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一手遮天并且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年輕丞相，那個神秘高大的男人，臉上蒙著一塊白巾，傳說是盲人的冥御。

    那個人會幫凝妃和宗淰他們的話，會用什么樣的方法呢？

    李絡(luò)歆想不出來，但是自己答應(yīng)了，那明天就應(yīng)該拿出一個像樣的法子來，自己和凝妃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她卻不愿意殺自己滅口，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吧？

    想著，李絡(luò)歆從浴桶里起身，披上了內(nèi)袍，讓胭脂和伊竹進(jìn)來替她梳發(fā)，梳洗完整后，李絡(luò)歆往寢室的軟塌上走去，伸手拿起了鋪在軟塌上的衣衫。

    淡淡的米色外袍，絲質(zhì)柔滑，這寬大的衣衫是李絡(luò)歆親手縫制的半成品，親手做給帝桀的。

    李絡(luò)歆想著不免舒展了眉頭笑了，然后拿起袍子在身上比了比……這樣的比例應(yīng)該剛剛好吧？他穿在身上會是什么樣子呢？

    胭脂和伊竹一邊收拾著浴室一邊看著李絡(luò)歆坐到軟塌上，對著窗戶又開始繡起了衣領(lǐng)邊上那精致的龍騰圖案。

    兩人對看了一眼，伊竹掌了燈過去放在李絡(luò)歆的面前，小聲提醒道：“娘娘，夜深了，光線不好，還是別做了吧，這樣會損了眼睛的?！?/br>
    “只差一點點了，想著在春天的來的時候，能做好?！崩罱j(luò)歆拿著手里細(xì)小的針頭，一針針一線線仔細(xì)的繡著。

    修長美麗的手指下，那金線的蟠龍精致得似乎隨時會騰身而起一般，伊竹看得有些呆了，不由得夸獎道：“娘娘的刺繡功夫真好。”

    李絡(luò)歆淡淡的笑了，抬起頭來，看了看窗外，冬日漸遠(yuǎn)，天空又開始明媚了，墨藍(lán)色的天空，也看得到月牙兒了。

    “皇上今晚也不來了嗎？”胭脂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看到李絡(luò)歆抬頭看窗外，就想著她是不是在等著誰呢？

    “哪能每天都來呢?！崩罱j(luò)歆輕輕的應(yīng)了一聲，笑著低頭，將注意力又放回了那件衣服上。

    胭脂還想說什么，伊竹扯了扯她的袖子，對她搖頭示意不要說了。于是胭脂住了嘴，卻有些不服。

    明明以前是每天都來的……就算有時候主子冷淡得幾乎不理人，卻也還是每天都來的?？墒亲詮睦盍嵊駱s升從妃以后，似乎就來得少了。

    雖然不見得每天都在李玲玉那里，可是來秋遙殿的次數(shù)卻真的少了。

    “娘娘，你早些休息吧，我們不打擾您了！”伊竹說完，見李絡(luò)歆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這才拉著胭脂下去了。

    待兩人都走了，李絡(luò)歆才放下了手中的針，手指撫摸上衣服上的刺繡，平穩(wěn)的線條，撫摸在指腹也是柔滑的觸感。

    其實他每天都來的，只是出門太早，殿里的奴才們都沒有起床，所以胭脂她們都不知道，她自己知道就夠了。

    原本她只需要這個身份帶來的權(quán)勢，她現(xiàn)在還是比李玲玉大一級，這一級便是天與地的差別，所以只要這樣就好，這樣李府就不會虧待她的母親。

    她只要這樣就好了。

    懷里抱著衣服，雖然他沒有穿過，可是卻讓李絡(luò)歆覺得這新衣上似乎有他的氣息一般，抱在懷里，聞在鼻尖，就那么安心了……困倦的眨眨眼，卻就那么睡著了。

    當(dāng)?shù)坭钜簧砬逍碌膹拈T外悄悄進(jìn)來時，床上沒有佳人的身影，轉(zhuǎn)頭一看，便看見軟塌上穿著單薄的李絡(luò)歆卷縮著身子睡著……

    身邊是燒了一般的蠟燭，窗戶外吹進(jìn)來的夜風(fēng)正好吹在她的身上，隨著被風(fēng)吹動的火燭，還有她額前輕輕晃動的青絲和單薄的衣角。

    “唉……”帝桀嘆了一聲，脫下自己的長袍走過去將她小小的身子蓋了起來，然后伸手將她一把抱了起來，往床上放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懷里緊緊抱著一團(tuán)東西。

    帝桀有些詫異的伸手去拿，卻不想似乎一碰那團(tuán)東西，就驚動了李絡(luò)歆，只見她微微驚訝的睜開眼睛，從迷糊到清醒……然后輕輕笑了起來，“你回來啦?！?/br>
    多么溫馨的一句話，就像一個妻子等待著晚歸的丈夫一般，這里就是他們的家，而她在等著他……

    這讓帝桀那顆一直冰冷的心微微一熱，點頭道：“回來了。”

    李絡(luò)歆揉了揉眼睛，才發(fā)現(xiàn)懷里的東西，忙往身后塞去，這個她還沒做好呢，可不想現(xiàn)在拿出來，會被笑話的。

    其實帝桀眼尖，知道那是件衣服，甚至看到了上面精致的刺繡，他能猜到是什么，可是又有些不敢置信，因為從來沒有人會做那樣的事情。

    于是他笑了起來，“我都看見了?！?/br>
    李絡(luò)歆臉上一紅，卻咬牙嘴硬道：“只是一件衣服而已?！?/br>
    “那你拿出來我看看?！钡坭钌斐鍪秩?，越發(fā)的肯定了，心急的想看，這是她做給他的衣服……為他做的，可是他耐心的等待著，眼角明顯帶著一絲揶揄的笑容。

    “這個……”李絡(luò)歆躊躇了片刻，才從身后將衣服拿了出來，“還沒做好呢，你不準(zhǔn)笑話我?！?/br>
    帝桀從她的手里接過那一件衣服來，拿在手里那柔軟的觸感似乎一直傳達(dá)到了心里，忍不住展開，確實只有一個雛形的外袍，可是看得出來下了很多的功夫。

    整件衣服剪裁整齊利落，素凈的顏色，素凈的款式，可是因為是帝王的衣衫，為了保持這干凈利落的模樣，只在衣領(lǐng)、衣袖和衣角邊上繡上一圈小小的龍騰花紋。

    那刺繡得很小，卻很精致，每一個都一模一樣，無數(shù)條的蟠龍首尾相連成一條，刺繡只到了一半，甚至連衣衫上的扣子和腰間的衣帶都還沒有完工，可是帝桀卻已經(jīng)非常的喜歡了。

    “怎么自己做？那么麻煩，又會損了眼睛。”帝桀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李絡(luò)歆淡淡笑著的容顏，忍不住的疼惜。

    那雙明眸，他可不忍心損了一絲一毫。

    “我想做??！”李絡(luò)歆握住了帝桀的手，小巧的掌心在他掌心的繭子下反復(fù)的摩擦著，低聲道：“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而已。”

    “試試吧！”李絡(luò)歆打斷了帝桀想出口的話，起身將衣服拿了過來，對著他的身子比劃了一下。

    帝桀伸手套上了這件沒有完工的外袍，李絡(luò)歆小心的整理好每一個角落，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剛剛好。”

    “你偷偷量過朕的尺寸嗎？”帝桀低聲笑了起來，很是滿意。

    “才沒有呢！”李絡(luò)歆整理好了衣領(lǐng)，得意一笑，“我連你手上的指紋是什么紋案都記得?！?/br>
    “你啊！不要又累壞了身子?！钡坭顫M足的嘆了一聲，伸手將眼前巧笑的佳人抱了個滿懷，心里那一片溫暖升騰，冒出了溫暖的熱氣……

    “為什么對朕這么好呢？”帝桀知道后宮里有很多人愿意為他做任何事，可是親手縫制一件衣服，是多么費心費力的事情，后宮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人們，誰人能堅持著做到？

    平日里她們總說親手燉的羹湯，親手做的糕點，親手什么什么，其實只不過是親手為他端上來而已……他又怎么會不知道呢？

    而她點燈守候他歸來，早晨為他梳洗穿衣送他出門，為他泡茶做點心，每日親力親為，連采取露水那樣辛苦的事情……她都堅持了一年，不論寒暑，從沒有假手他人，現(xiàn)在又為他裁衣……

    “因為是家人啊?！崩罱j(luò)歆的回答很簡單，卻讓帝桀的身子微微一顫，他剛才想了那么多……卻只這樣的一個回答。

    李絡(luò)歆疑惑的抬頭，卻發(fā)現(xiàn)帝桀眼中冷冽的光一閃而過，她一向會察言觀色，忙低頭行禮，“是臣妾說錯了，臣妾不該得意忘形，臣妾有罪?！?/br>
    帝桀回過神來時，李絡(luò)歆似乎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他，明明就在他的眼前的，卻感覺遙不可及，他伸手扶她起來，“沒有，不是這個意思?！?/br>
    沒有人知道，家人這兩個字，對于帝桀來說，是多么痛苦的回憶，只要提一下，都讓他無法呼吸。

    那些痛苦的回憶，似乎沖破了那層禁錮，將他整個人沖得只離破碎。

    曾經(jīng)的卑微，曾經(jīng)母妃溫暖的眉目和笑容，曾經(jīng)父皇冷漠不屑的眼神……曾經(jīng)，那些恥笑和羞屈辱，那些痛苦讓他不由得顫抖。

    “皇上！”李絡(luò)歆急急的喊了一聲，不知道為什么帝桀會突然變了一個人，他的臉色鐵青得嚇人，一雙眼睛里不知掩藏了什么，因為被那冰冷的氣息凍住了，什么也看不出來。

    他身上冷厲的氣息拒人千里之外，似乎回到了當(dāng)初那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帝王，他的身影就在她面前……明明前一刻都好好的，可是他眼中曾經(jīng)有過的那些溫柔和憐惜，為什么都變成了一片冰芒？

    “皇上……”李絡(luò)歆想上前扶他，似乎這一刻不抓住他，就會永遠(yuǎn)無法觸及他了一般。

    伸出去的手卻被一把推開，讓她差點踉蹌著跌倒在地，他沒有轉(zhuǎn)身扶她，任由她踉蹌著抓住了床欄才站穩(wěn)。

    “你休息吧?！钡坭蠲撓铝四羌圩?，轉(zhuǎn)身快速的離去，沒有頓一下腳步，更別說對驚惶無措的李絡(luò)歆的一個回眸……

    那么決絕的離去，讓李絡(luò)歆的臉色蒼白……心里突然一酸，牽動了鼻子和眼睛。

    她猛的一咬牙讓自己清醒了，自己居然差點哭了？

    可笑……太可笑了！她該擔(dān)心的不過是說錯了話會讓帝桀反感，會讓他們的關(guān)系大打折扣，從而影響了母親在李府的生活而已。

    為什么要心酸，為什么要傷心？李絡(luò)歆……這些情緒不該屬于你的，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時候。她應(yīng)該害怕才是，應(yīng)該擔(dān)心才是……

    李絡(luò)歆撿起被匆忙間丟在地上的新衣，呆愣著坐在了床沿……不該有的感情，要扼殺在搖籃里。

    剪刀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在了手上，修長白皙的手指有些顫抖，將鋒利的剪刀對著那件沒有完成的新衣……

    084與神秘冥御的合作

    天明，清晨的空氣還帶著凌晨時的冰涼，透過微藍(lán)的天空可以知道，又是一個晴天，太陽剛剛嶄露頭角，將微弱的陽光灑進(jìn)了秋遙殿的寢宮。

    李絡(luò)歆還以一個姿勢坐在床沿，甚至手指頭都沒有動一下，衣衫就在剪刀鋒利的刀口下，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口。

    顫抖的指尖已經(jīng)僵硬了，無力使用剪刀，或者是心已經(jīng)迷惘了，這半個月來自己每天偷偷一點點的繡的這件衣服……到了這個時候，卻是怎么也狠不下心去。

    最終，剪刀還是從手上脫落了，落在李絡(luò)歆的光裸著的腳邊。

    李絡(luò)歆起身，光著的腳踩著地上厚厚的地毯走到寢室的衣柜前，將這件沒有完工的衣裳放進(jìn)了衣柜里一個木盒子里，緊緊的關(guān)上。

    就像封鎖了自己的心一樣，李絡(luò)歆面無表情的轉(zhuǎn)身，去除了自己身上的內(nèi)袍，將床邊胭脂她們準(zhǔn)備好的干凈衣裳一件件的穿到了身上，然后在梳妝鏡前自己梳理好了頭發(fā)……

    心里空空的，昨晚她沒有閉眼，就沒有什么睜眼后第一個看到的人是誰了吧？難怪……看不到他了。

    沒有為他穿衣梳洗，沒有在他出門時送上一句‘路上小心’。

    就算沒有，也沒有什么啊……她不是還好好的坐在這里嗎？沒有少一根頭發(fā)，太陽一樣升起來，又是一個晴天，沒有什么不一樣的。

    那么之前那么長的時間，自己究竟堅持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李絡(luò)歆有些不明白，是什么讓她堅持下去的呢？

    “主子，您起了嗎？再不去采集露水的話，就晚了?！彪僦穆曇粼陂T口響起，已經(jīng)是今天早上的第三次了。

    因為她每天出門的時間都很早，今天卻一直沒有起身，所以胭脂已經(jīng)催了三次了，李絡(luò)歆剛好梳妝完畢，起身去開了門，已經(jīng)打扮整理的她嚇了胭脂一跳，“主子，你……”

    “沒什么，今天就不去采集露水了，我想去凝妃娘娘那里?！崩罱j(luò)歆淡然的笑了，剛才的面無表情已然沒了。

    笑容是李絡(luò)歆一慣隱藏情緒的方法，開心要笑，傷心也要笑，這樣才不會讓別人看穿自己的情緒。

    “那我陪您去吧！”胭脂見李絡(luò)歆并沒有什么異樣，雖然心里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李絡(luò)歆的情緒不是她能看得出來的，胭脂知道，所以也不問，因為問了……也幫不上忙。

    “嗯?！崩罱j(luò)歆應(yīng)了一聲，先行離去，而胭脂在身后緊緊跟隨。

    春兒剛從御膳房取了食材回來準(zhǔn)備給李絡(luò)歆燉中午的湯膳，小多從雜物間里走了出來，笑問：“這兩天主子都是上哪去??？突然變得愛出門了?！?/br>
    “嗯，去凝妃娘娘的佛堂了，聽說是前段時間與凝妃娘娘一見如故呢?！贝簝盒Φ靡埠荛_心，畢竟誰也不愿意看到李絡(luò)歆整天悶在屋里。

    “哦！”小多點了點頭，低眼時卻有些猜疑的光閃過，他沒有多說什么，提了桶便朝著水井的方向去了，不多一會兒，殿里的人都各自忙開了。

    而李絡(luò)歆和胭脂到了樹林外，她依舊讓胭脂先行回去了自己才進(jìn)了凝妃的宮殿。佛堂的門開著，走近了便看到凝妃一人跪在佛像面前，閉眼虔誠的祈求。

    李絡(luò)歆站到了門邊，笑道：“凝妃娘娘，信佛不如信自己?！?/br>
    凝妃轉(zhuǎn)過臉來，面容有些憔悴，想必是昨晚一夜未眠，她勉強(qiáng)的笑了起來，“人在覺得無望的時候，總是喜歡把希望放在這些虛無縹緲的神佛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