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金窩銀窩就是不如自己的草窩! 下轎,一個飛身兒,我躍進了門。 “水杏兒,楊花兒,少爺我回來了!” 少爺我一聲吼,滿園的竹子都抖了三抖。 我把自己往竹椅上一摔,翹著腿兒得瑟起來。 旋即,冷清的園子就熱鬧起來。 我鶯鶯燕燕、娉娉婷婷的老婆們從各院各屋疾步走來,個個兒嬌媚得很,水靈得緊。走在最前頭,纖腰楚楚、光艷照人的兩個自然是少爺我最最寵愛、容貌最為出眾的一對兒大老婆——水杏兒和楊花兒了,身后的小杜鵑、小牡丹、小粉蝶兒、小月牙兒、小石榴兒抱著娃娃、牽著孩子也緊緊跟上。 您想問少爺我——沒有設備,哪里來的娃娃?其實,少爺我也很想知道。 據說(非我爹口述,乃是少爺我對下人旁敲側擊,加上自身經歷,拼湊推理得出的準真相),小時候,我爹為了實現(xiàn)他把我包裝成忠臣的目的,險些真毀了我的容。幸虧一個云游的老尼姑妙手毀春,給我特制了張易容面膜,戴上去是既補水又透氣,既美容又擋臉的。 老尼姑一直不知疲倦地陪我從小到大,我臉上的面膜也由一日一換到三日一換,再到現(xiàn)在數(shù)月一換(這已經是后話,不是女尼姑的功勞了),我長到十二歲,老尼姑突然要離開,我爹求菩薩告尼姑的,終于求得她把親傳女弟子給我留下,繼續(xù)易容,老尼姑只提了一個極為便宜的條件——收留幾個無家可歸的女孩子,我爹自然是搖著尾巴答應了。 只不過,我爹沒想到老尼姑的親傳女弟子竟然是“謠阿窯”的頭牌水杏兒和楊花兒,也沒想到老尼姑的條件翻譯過來,竟然是收留所有“謠阿窯”的姑娘們! 名人不說暗話,忠臣自然不打自己的嘴巴。 我爹思前想后,覺得只有一個辦法可以一舉兩得。 于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里,“謠啊窯”所有的姑娘們在鑼鼓聲聲,鞭炮齊鳴的歡喜氣氛中,集體嫁到了我們國監(jiān)府——全給少爺我填了房。 我年紀輕輕,便名聲大噪。 人人都知這“謠啊窯”是有名的溫柔鄉(xiāng)、銷金庫,只奇在一處,其中的姑娘們個個心高氣傲,非喜歡的男人不委身,即使意外生下了孩子,也獨自撫養(yǎng),絕不牽扯旁人。此番居然被我連鍋端了,不能不說是一件奇事。 于是,在我喜袍加身,想要騎馬領著身后幾十臺滿載著美女的花轎游街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周圍已然人山人海,連畜生都來湊熱鬧,那場面,真正是馬無插蹄兒之地啊。 我正躊躇著,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的時候,一個冒失小子被人群腿上著擠到近前來—— “我看看這新郎官長得什么俊俏模樣兒!” 我說他冒失,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孩子瞪圓了一副牛眼兒,滿懷期待,剛一睹我的芳容,立馬大驚失色—— “這……這……這根本就不是個人??!” 周圍的人一聽,立馬有人應和著—— “果然驚為天人?” 然后人們沸騰了! 不明真相的群眾紛紛沖上前來,想要一覽天人之姿,然后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了贊嘆之聲,撒腿就跑——頃刻間,世界安靜了,大街上空蕩蕩的,只剩了我們這支成親的隊伍。我便不急不忙地,策馬回府。 出來嚇人,并不是我的本意,誰讓這么些年來,爹說“才美不外見”,總不讓我出門,以至于后來一氣呵成,驚了滿朝文武,這也是后話。 由于某些姑娘們是帶種來的,為了保全她們和我的名聲,過了一年,我才對外宣稱,自己連添若干子嗣。 這便為這樁奇事又抹上了玄幻的色彩。 我們苦家世代諫臣,清正廉明,自然不是錢財或權勢讓這些姑娘們肯屈尊下嫁。于是,坊間便流傳——真相是我“很行”。這個傳言導致的后果是,有“難言之隱”的男人們都不看大街小巷墻上地上糊得那些“包你一x到底”“絕對找回做男人的自信”“一年連生三子”的小廣告了,街頭巷尾傳誦的是“床事不決問監(jiān)國,姑娘滿樓子滿窩”。更有甚者,爬山越嶺、跨區(qū)越界找到我,求我告知其中玄機。 本少爺我都頗為耐心地一一作答。 待我的藥房子傳播開去,一時間,各處已經找不到星點兒瘦rou精、半滴地溝油。 唉,少爺我無意作惡,庸人自擾之!奈何,奈何?。?/br> “少爺,您又不規(guī)矩了?!?/br> 水杏兒一個閃身,瞬間移動到我眼前,把我在懷里揣著的兩顆辣椒一把打掉。 我撅了嘴,一臉不快,早知道就不回憶那些個勞什子了,趕緊吃到嘴里才是王道——我的小尖椒兒啊。 “杏兒,你嚇到少爺了。” 楊花兒步履翩躚,盈盈走來,伸出一雙玉雕似的手,在我臉上輕輕撫過。 我想教育水杏兒對待少爺我應該向楊花兒般溫柔,只聽她說—— “保持得不錯,看來這次的方子夠維持上個把月了?!?/br> 唉。 我不抱怨。 看我家小月牙兒懷里的娃娃長得多?。?/br> 我走上前去,想抱過來把玩把玩,只聽—— “哇——”孩子哭了。 少爺我不干了??!這孩子天天見我這張臉,怎么還能嚇成這樣兒! 少爺我容易嗎!初為小諫,在朝堂上被眾人仇視;回到家里還要受孩子的嫌棄。 我眼睛一熱,立馬就要出汗。 “呦,你這副形容,是今兒個上朝出了丑罷?” 作者有話要說: ☆、絕代佳人,小狐仙兒 我揮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瞧見爹正興奮地拖拉著昨日摔傷的右腿向我奔來。 我垂下頭,“拜您所賜,本小諫甫一出場,便贏得滿場喝彩。” “所以方才才在落淚?咦,怎的不哭了?” 斜眼瞧去,爹正抻頭瞧著我,一副看好戲不成心癢癢的模樣,難為他被擠兌了半輩子,還能保持如此樂觀的心態(tài)來看他女兒的笑話。 孝為先,我少不得又抽泣兩聲,他這才松了口氣似的湊到我眼前。 我幽幽道,“他們素日里習慣了您一副尊容,看到我明白何為‘長江后浪推前浪,嚇死眾人于沙灘上’?!?/br> 爹爹滿目金光,單手在我肩上寬慰道,“太給爹長臉了!” 我肩膀一抖,“爹培養(yǎng)的好,青出于藍而毀于藍。今日我方知道,您素日里受到了怎樣的屈辱。這么些年來,苦了你了?!?/br> 爹頗有些感激地望著我:“思兒這般懂事,爹很寬慰。” 我順手幫他捋了捋長須,“您朝堂之上不招人待見,以至于下朝之后您以我為樂,長期養(yǎng)成幸災樂禍得過且過的生活態(tài)度便也是可以理解的?!?/br> 爹嘴角抽了抽,眼窩籠水,“理解萬歲?!?/br> 我添油加醋地將朝堂上百官的震驚情狀描述給爹,講到撫城王的鄙夷眼光,他厭惡地啐了一口;講到小皇帝的驚恐不安,他搖頭慨嘆了一番;講到慈相的曖昧示好,他頗有深意地將我望了一眼,“果然是美人兒計!” “少爺,小狐仙兒跑啦!”小石榴一聲兒尖得很,我整個人立刻精神了。 哎呦,我那只淘氣的光屁股八哥兒啊…… 我一蹬腿兒,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剛要跑,想起個事兒還沒說,便匆匆道:“爹,我還給你攬了個好差事,三日后去符區(qū)勘察水壩修筑情況?!?/br> 我撩起官府,在爹“啊”的一聲驚呼后,起跑,背景音似乎是“怎么這么巧?” 鳥事最大,我顧不上問爹“如何之巧”,拔腿便跑。 我一溜煙兒地跑到曦園。 一壟壟牡丹芍藥開得正旺,當間兒一株桃樹灼灼其華,滿滿的桃花繽紛妖嬈。 少爺我有好些日子沒伺候這些個花花草草了,難怪長得這么好。 不由看得癡了。 一陣風吹過,兩根紫色的綢帶由一樹芳華中騰空而起,由幾瓣桃花簇擁著在空中翩然舞著,正巧兒撲到老爺我的臉上——香,真香啊。 我挺直了腰桿兒,任憑兩根綢帶輕撫面頰,整個人神清氣爽。 我覺得自己仿佛忘記了件什么事兒。 伸手摸著絲滑的紫綢,眼睛綢子扎了一下,我一捂眼——鳥毛兒! 呸,介不是小狐仙兒的綁腳繩嘛。 少爺我不發(fā)威,連八哥都當我是病貓! 豈有此理! 我大聲喝道:“第一高手,絕代佳人都去哪兒了?連只鳥兒都看不???” 小杜鵑在身后應到:“少爺,第一接到了少林寺方丈的挑戰(zhàn)帖兒,去武當比劍了?!?/br> 哦,第一哥哥名聲在外,少不了三天一比試,兩天一過招兒的,即使沒有對決,那三十八班武藝每天cao練上一遍都得把睡覺的時間擠掉了,哪能有空看鳥兒? 小牡丹繼續(xù)答:“少爺,高手趕著繡乞巧節(jié)的壁掛兒,去孔區(qū)買七彩線了?!?/br> 唔,高手哥哥心靈手巧,把乞巧節(jié)看得比少爺我的生辰都重要,今年更要做個大工程,把正廳的墻壁都裝點一番,這我也是知道的。 小粉蝶兒說:“少爺,今天早上祺瑞當鋪的王老爺在咱家門口丟了個西瓜皮,絕代去給他下藥了?!?/br> 嗯?又是這個王老爺,我眉頭一蹙。他三天兩頭兒地往我家門口丟個葡萄籽、瓜子兒皮的,此番更是玩得大發(fā)了,不給他點兒顏色,他就不曉得本少爺?shù)牡乇P兒是不可以隨地大小便的。絕代哥哥干得漂亮! 小石榴兒說:“少爺,佳人……” “少爺,我在房里給您配藥呢?!?/br> 一陣清朗的男聲隨風飄來。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錯誤的嚴重性—— “佳人哥哥,小狐仙兒本就淘氣,我是擔心它被貓叼了去,適才有些心急,我這就自己去找?!?/br> 急急說完,頂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怯怯地瞅著佳人哥哥。 他一身緋淡清雅,鬢發(fā)如云,目光澄澈,質美如蘭。 要不是非得坐在輪椅里,又該是怎樣一幅形容。 他對我粲然一笑:“思兒,你若一直這樣多好?!?/br> 哦?佳人哥哥從來都極寬容,連責備的話都說得這樣海納百川。 “佳人哥哥教育的是?!蔽覙O有誠意地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