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覽盡經(jīng)年恩仇事
就在這時,一個溫柔卻充滿威儀的聲音傳來,那聲音我并不十分熟悉,卻能憑那份氣勢,猜出聲音的主人。 “赫兒,你等等?!?/br> 只有“滴答”的雨聲,我什么再聽不見,惠菊也是安靜地坐在我身邊,仔細吹著手中一碗紅棗桂圓粥,再喂到我口中。 門被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人來人往。周圍越發(fā)靜起來,靜得我慢慢恢復(fù)了身體的感知,之前的種種浮現(xiàn)在心頭,便感受到了異樣與驚心。 突然,我心中一跳。一件我一直覺得很重要卻沒有想起來的事終于在腦海中出現(xiàn)。 “惠菊”,我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道:“惠菊,玲瓏呢?” 惠菊的身體明顯一顫,半晌才抬了頭看我,我能看到她眼中滾動的淚水,一種不祥之感蔓延周身。呼吸急促起來,我的手不由抓緊了胸前的衣襟。 “難道……”我掙扎著不愿說出自己的想法,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蕙菊。 惠菊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娘娘,小公主在隔壁屋里躺著,救上來了,太醫(yī)正在診治,只是……” 我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身上的力氣即將被抽干般:“只是什么?” 惠菊眼圈一紅:“只是,太醫(yī)說不是很好?!?/br> 我跌靠在床上,不是很好,是不是就意味著不好,就意味著沒有希望? 玲瓏那么小,我跌進水中尚費了那么多氣力才醒來。她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孩,又如何去克服那無邊的黑暗。 “娘娘莫怕,太醫(yī)雖說不太好,可是依舊是有希望的?!鞭ゾ找娢颐嫔甲兞?,連忙補充道:“方才奴婢去看了看,小公主已經(jīng)醒了呢。” 我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十分疲憊。移動下身子,想下床去看看玲瓏。腳甫一沾地,只覺得腿上酸軟無力,掙扎著想站起來,突然,下身一陣撕扯般的疼痛傳來,我的額上滲出汗,驚恐地看著蕙菊。 蕙菊看著我,許是我的面色越來越蒼白,連忙伸手扶我:“娘娘,您怎么了” “疼……”我只來得及說出這一句,眼前一黑,便癱倒在地上。 有溫?zé)岬囊后w自身下流出,帶了無邊無際的疼痛,將我淹沒。 再次睜開眼,寢殿內(nèi)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我掙扎著喚了一聲:“蕙菊?!敝挥X得口唇發(fā)干,說不出話來。 “娘娘,娘娘……”蕙菊幾乎是立刻奔到我的床前:“娘娘,您醒了!”說著連忙叫太醫(yī)。 我的小腹疼痛難忍。手不由就搭在了上面。 蕙菊看了我的動作,眼淚就掉了下來。 “蕙菊,我好疼?!蔽矣挠牡溃骸昂美浒 ?/br> 蕙菊的臉上滿是淚水,我看著那淚水,突然就明白過來。 心中大慟,卻怎么也哭不出來。眼睛好似已經(jīng)干涸的枯井,再也沒有辦法涌出泉水。 “娘娘,只要您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您還會有孩子的?!鞭ゾ沼媒砼敛林劬Γ貙捨课业?。 我卻什么都聽不到。孩子沒了,我的孩子,讓我從鬼門關(guān)踏回來的我的孩子,讓我的家族能有皇帝庇佑的我的孩子,沒有了…… “蕙菊,去請皇上來。”我攏了攏身上的中衣,艱難地對蕙菊開了口。 蕙菊領(lǐng)命正要下去,只聽見門外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慢著?!?/br> 隨后有人打起珍珠掛簾,便見一位婦人緩緩走進。 “給太后娘娘請安?!鞭ゾ展蛄讼氯ィ^埋得很低。 “不許告訴皇帝?!碧笠粨]手:“你先去外間侍候著?!?/br> 蕙菊便下去了。 深藍錦絲福壽暗紋紂紗袍有著深沉的光澤,卻更顯莊重。太后緩緩向我走來,她的臉上的神情平和安靜,卻能從那雙鳳眼中看出深藏的凌厲。 我抬起頭看她,撐著身子要下床行禮,太后身邊的一個侍女忙按住我,用清脆的聲音說道:“皇后娘娘不必如此,太后是來探望娘娘的?!?/br> 我聞言向太后看去,她一直仔細地看著我的臉,那雙眼睛似要在我的臉上找尋什么。 我微一彎身低了頭去算做行禮:“兒臣給母后請安。” 太后這才回神過來般淡淡一笑說道:“你剛剛小產(chǎn),要好好養(yǎng)著,這虛禮就免了?!?/br> 她停了停再道:“皇上將你安置于此,本是想要保護你腹中的孩子,畢竟這后宮險惡他不是不知,卻不想還是出了這樣的意外。他們來稟了哀家,哀家一刻不停的就來了。遙兒那邊國事繁忙十分勞累,哀家命人先不要通知他。畢竟……此時還不宜。” 說罷坐到我的床前,拉了我的手,細細地看著卻不說話。我在她溫柔的目光里,不知為何,感到了莫名的壓力。 這個身經(jīng)三朝的女人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歲月在她的臉上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只是眉目間多了身歷萬事后的冷靜與豁然。她的身上散發(fā)著讓人不敢仰視的尊貴之氣,由內(nèi)向外,無法忽視。 即使,我是她的兒媳,可在另一方面,我也是她的臣民。 兒臣兒臣,多么貼切的稱謂。 “母后,”我小心的喚了一聲,察看她的臉色。 太后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周圍的宮女太監(jiān)也都屏息垂手而立。 半晌,太后終于開了口,聲音低沉,帶著悲傷和同情,她的眼睛看著我,里面有種我一時沒有看清的情感。 “太醫(yī)是已經(jīng)盡了力了,你不要太難過,身體是最重要的?!?/br>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兒臣謝母后關(guān)心。” 我的聲音很微弱,說話間淚就掉了下來,太后也抹了抹眼睛。眼神卻突然犀利起來,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一個太監(jiān)。 “李福全,那乳母可有招認?” 那太監(jiān)輕聲回答:“回太后的話,抓住時,那乳母已服毒身亡了。不過奴才正在從旁枝末節(jié)中查明是何人指使?!?/br> 太后點了點頭:“這事要速辦。謀害皇家骨血,行刺皇后,可是誰都不能包庇的罪名?!闭f完看著我,眼神里卻有躲閃。 我迎上她的眼睛,心中明了太后來此,并非只是為了此事。這樣的事,即使太后不查,我相信,沈羲遙也絕不會放過的。 我用只有我和她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母后來此,恐還有其他的事吧?!?/br> 我自己也不知自己怎會講出這樣似乎有些僭越的話來,可是從太后進來到之前她說話,我一直在看她的眼睛,我終于看清了那層我先前不懂的意思。 太后愣了愣,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即笑了,那笑很輕很淺,幾乎不易察覺,卻有贊賞與戒備。 她點了點頭,對著后面擺了擺手說道:“你們先下去吧,哀家與皇后有些體己話說。沒有哀家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br> 她停了停,對李福全道:“任何人,不得上島。你去給哀家守著?!?/br> 看著最后一個宮女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那門“嘎吱”一聲合上,我坐直了身子,迎上太后緊皺眉頭。 “母后,您要對兒臣說什么呢?”我?guī)е荒槣睾偷男粗?/br> 太后頓了頓站起身,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說將要說的話。我看著她在屋子里來回的踱步,那燭光下反出的影子在之后的時光里,常常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 很久之后,我終于明白那影子對于我的意義,是它,改變了我的姓名,我的身份,還有,我的生活和我的愛??傻任蚁雴枂査?,為什么做出如此的決定時,已經(jīng)來不及。 此時太后站定在窗前,幽幽地說道:“這雨來得突然,誰會想到之前竟是風(fēng)和日麗的景象?!?/br> 我淡然一笑:“這雨下得也好,正好洗刷了連日來的秋風(fēng)蕭瑟,漫天落葉?!?/br> 太后的身子在那窗前站定了半晌,終于回過身來,手里拿著一樣?xùn)|西,燭光下那件東西有我所熟悉的潤澤的光。 我看著太后,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將那物件遞到我的面前:“你可認得這東西?” 我遲疑地接過,那是一根簪子,有精致的木蘭樣子在簪首,木蘭的邊緣是用銀絲鑲嵌,一瓣微彎。我抑制著心里的情感反復(fù)地看著,極力忍住不驚呼出聲。 我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再見到它,雖然之前我見到了與它幾乎完全相同的那兩根,可是……我反復(fù)摩挲著那簪底細小的“蘭”字,抬頭看向太后,心中滿是疑惑。 是的,現(xiàn)在我手中的,就是母親給我的那只碧玉木蘭簪。 太后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坐下,燭光晃動之中,她的臉隱在了那陰影之后,看不清楚。 我只聽到她的聲音,低沉晦澀:“這簪子,你可認得?” “母后,這是兒臣母親在兒臣進宮時交與兒臣的,是她當(dāng)年的陪嫁。先前不小心弄丟了,不想今日得以重見,心中實在開懷?!?/br> “可是柳妃也說是她的,你如何看呢?” 我一怔,旋即笑起來,笑得很無奈?!澳侵涣f是她的簪子,并不是這一根?!?/br> 我再次低頭看著那個“蘭”字,解釋道:“她的那只,是皇上撿到的,兒臣不知怎么與這根一模一樣,不過卻沒有這個‘蘭’字的?!?/br> 太后點了點頭,從袖管中又取出了一根:“那你看看,柳妃的那根,可是這個?” 我愣了愣才遲疑地接過,將兩根放在一起比對,幾乎是難以察覺的一樣,不過仔細看去,那玉紋理還是有不同的。我點了點頭,心里疑惑起來,本以為太后是因沈羲遙的傷來興師問罪,卻不想,是這樣的狀況。 她到底要做什么,我迷惑起來。 太后笑了笑,那笑就像母親,很慈愛??墒寝D(zhuǎn)眼間,她又從袖中拿出一根折成了兩段的簪子,我定睛看去,是先前沈羲遙折斷的那根。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這三只,都在太后這里。 太后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她將手伸到我的面前,我慢慢地伸出手,幾乎是不敢碰那根簪子。太后將我手上那根母親的簪子拿走,仔細看了半晌,用手輕輕摩挲著,眼神已經(jīng)變得凄迷起來。 她悠悠的說道:“你可知,這簪子,并不是你母親的?!?/br> 我驚得幾乎咬到自己的舌頭,看著太后,滿眼的不解。 太后凄涼一笑:“告訴你也無妨,即便哀家不說,遙兒遲早也是會告訴你的。既然遲早會知道,不如哀家親口說出來得真切?!?/br> “這簪子,是哀家還在閨中時最心愛的物件。”太后停了很久之后才說道,她的目光似越過了時間,飛到了那遙遠的過去。 我看到她甚至是帶著一絲甜美的笑,那笑與她如今身上的莊重是完全不吻合,可是,那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實的笑容。 “這簪子,是哀家入宮前,與心愛之人的定情物。”她的語氣輕柔,仿佛桂枝上的明月,充滿了甜蜜:“這簪子,是哀家心愛之人,特意為哀家打造的。又因為哀家小字‘蘭’,便將字也刻入其中?!?/br> 她頓了頓,又悵然道:“之后入了宮,先帝給我改為了‘玨’,便再沒有人記得,哀家是叫‘蘭兒’的?!?/br> 她低頭看著那簪子笑了笑說道:“只可惜造化弄人,哀家無法與心愛之人相守。于是,這簪子,哀家出嫁的前一晚,托人秘密將它交給了一個人。” “你可知,哀家送去給的那個人,是誰?”太后定定地看著我,目光里都是憐愛。 前塵往事如閃電般劃過我的腦海。我不是沒有聽說過這樣一段往事,卻總以為是別人無中生有的故事。此刻看太后的神情,卻似乎…… 可我不敢說,我怕說了,驚了自己多年以來所認為的,雙親和睦的印象。 “太后……”我遲疑著:“兒臣不敢妄自揣度?!?/br> 太后笑了,輕輕拭了拭眼角:“這么多年,哀家以為,哀家都要忘記了?!?/br> 之后太后的敘述中,我一直是恍惚的,那很久之前的情愛恩怨在她的口中徐徐展現(xiàn)在眼前。 當(dāng)年的閔小姐,與那時的凌公子,情投意合,暗結(jié)同心。 若是沒有那一紙詔書,如今一定會是夫唱婦隨,舉案齊眉。那時看來,才子佳人,最是登對。 可是,閔家小姐注定成為這大羲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而凌公子,才冠九洲,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要成為政治場上的翹楚。 即使無奈,即使怨恨,但是皇命難違。兩人只好小心地收起了情感,接受命運的安排。 這也是為什么父親一直鞠躬盡瘁的原因,不全是一個臣子的拳拳赤誠,還有對心愛的人的保護。 這一保護,就是幾十年。 我的母親,那個我的印象中帶著江南柔美溫和的女子,想必是知道的。只是她也將內(nèi)心的怨尤埋藏,做好她相國夫人的本分,也得到了夫君的情誼。 只是,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父親恐是一刻也沒有忘記年少時的愛情,所以,做什么,付出什么,哪怕沒有回報,都甘之如飴。 沈羲遙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恨父親,他是恨這段經(jīng)年前的愛情,以及這愛情到如今依舊沒有完全褪去,在他這樣一個天生的帝王的眼中,這是對皇室的褻瀆,是對他至高無上的父皇的褻瀆。 所有的一切就化做了對父親的恨,也使他做出了那樣的事。 在我出嫁的前一晚,母親將這簪子給我的時候,臉上的一層迷霧此時也揭開去,這并非她的陪嫁之物,是父親要它做我的陪嫁,在這深宮中喚起它本來主人對以前的回憶,從而,來保護我。 可是……我真的就因它得到了保護么? 可是這只簪子,卻也帶給了我一段美好的回憶,即使這里面夾雜著腥風(fēng)血雨與觸目驚心。 “哀家問過遙兒,他是否真的害了你父親。遙兒承認了他之前是有所動作,雖然后來停止了,卻無力回天,來不及了?!?/br> 太后慢慢地說道:“哀家聽到后很是震驚,但他對你父親的恨,是來自長久的壓抑,哀家懂??墒前Ъ也欢?,你為何在確定了遙兒做的事后,反失了怨恨?!?/br> 太后瞇起眼睛看我,我此時早已被那許久前的往事攪亂了心境,停了許久才稍緩過來。 我緩緩地看向太后,她頭上幾根赤金如意簪反出耀目光華,我別開眼去,目光落在了身上的百子千孫被上。 手抓緊了,慢慢說道:“母后,你既經(jīng)歷了如此情感,就會知道,感情和命運,往往不是我們能掌控得了的?!?/br> 我嘆了一口氣,突然有種希望一吐為快的沖動。 “在我得知父親的死因是他所為的時候,我的心里是恨,是在明鏡堂里誦經(jīng)七日也掃不去的恨。那恨啃噬著我的心,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的雙眼被仇恨蒙蔽,甚至沒有去多想,是不是有什么陰謀藏在其中?!?/br> 我看著太后,她的眼里有悲痛,也有惋惜。 “每夜里,我的夢中都是父親慈愛的笑容,而這笑容到了我清晨夢醒之時,化作的是身邊人的面孔,可那是怎樣的一個身邊人,他就是殺害我父親的兇手啊。我如何去面對?” 我無助地看著太后,她伸手,將我攬住。我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感受到內(nèi)心逐漸平靜,繼續(xù)道:“那時的我已經(jīng)是瘋狂的,什么都顧不得了。我的情感在那時受到了最強烈的碰撞,一面是恨,一面是愛,可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愛之深責(zé)之切,所有的愛都化成了恨,充斥了我全部的內(nèi)心。所有的恨,在最后都匯聚成了一杯毒酒,一把利刃,變成了那晚我的巧笑言兮,還有那深深的一刀。” 我并沒有想過,將這些和盤托出會對自己造成什么影響,我只想說出來,說出來,我的心,就會好受很多。 “那時我只是想讓一切都結(jié)束??墒牵覜]有成功。本以為必死無疑了,可是,他將我送來了這里。也沒有治我凌家之罪,反給了封賞。而我的恨,早在那一刀下落之后,就隨著我的擔(dān)心而讓我明白,我不僅僅是恨他的,我,還愛著他。而當(dāng)我獲悉我有了我們的骨rou之后,那恨,就更加淡褪了?!?/br> 我嘆了口氣道:“所以,在他承認了事實之后,我只想,算是兩清了。我不能否認他是明君,是個好男子,我也認清,不能因為自己的私怨毀了這如畫江山,這父親曾經(jīng)為之拼命的江山?!?/br> 這是一種暢快的感覺,直到我說了出來,才覺得是完全的解脫。 我一直渴望去對誰傾訴,可是,這落落深宮中,我卻找不到任何可以傾吐的人。 太后沉吟了片刻,突然看著我,目光炯炯,卻帶著壓迫:“你真的,沒有別的想法了?“ 我看著她,搖了搖頭:“我凌家,該有的,都有了?!?/br> 太后搖搖頭,終于開口道:“你可知,這簪子為何有三個?” 我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太后為何突然將話題轉(zhuǎn)回了簪子上。不過,這也是我一直好奇的。 “兒臣……不知?!?/br> 太后沒有立即回答,她只是站起身,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保養(yǎng)得很好的臉上此時滿是滄桑。 “這三根簪子……你丟失的這根,是赫兒撿到的。柳妃的那根,則是赫兒找人照樣打造的。而皇帝手里那根,是他自己制作的?!?/br> 太后突然轉(zhuǎn)向了我,她的眼神里有一種凌厲與堅決,完全不復(fù)先前的慈悲溫和。 “你可知,為何他們要打造一樣的簪子嗎?” 我看著太后,搖搖頭。 “赫兒對你一見傾心。他愿意收藏你佩戴過的東西,因為他不知道你們是否會有將來?!碧罂粗巴猓骸鞍Ъ抑?,他曾想向皇帝求娶你?!?/br> “可是……皇上為何會有?”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那日他撿到簪子后去了遙兒的御書房。雖然簪子被他藏在袖中,可還是被太監(jiān)看到了,便告訴了遙兒?!碧蟮?,“不過赫兒也應(yīng)該是察覺到了的,便連夜讓人趕制了一支同樣的簪子,第二日交還給了遙兒。只說是前一日在御花園中撿到,卻忘記了?!蔽铱粗?,不敢置信。 “恰巧那時柳妃去御書房見遙兒,便說是自己丟失的。遙兒便順?biāo)浦鄣亟o她了?!碧髶u搖頭:“即使,遙兒知道,這簪子,不是柳妃的?!?/br> 我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皇上他,怎么可能知道?” 太后的笑中蘊含了多少無奈,她看著我,張了張口:“其實……遙兒他,也很早就喜歡你了。你一定認為,他是在曲徑通幽與相遇之后才喜歡上你的吧?!碧蟮难壑蟹浩瘘c點悲傷,“其實早在那之前,他便愛上你了?!碧髧@了口氣,繼續(xù)說道,“哀家這個兒子,十分長情,哪怕他知道你是不該愛的人,依然不顧一切去愛了。哀家以為將你指為皇后是成全了他,卻不想,他又逃避了。” 我吃驚地睜大眼睛,直直看著太后,滿是不解,“母后的話,兒臣不懂?!?/br> 太后淡淡笑了笑:“你不用懂,那都是過去事了,如今時過境遷,你也沒必要去知道,并且,不知道,也許對你更好。” 太后沒有給我解釋,我卻心慌起來,仿佛有一件緊要的事要去做,卻忘記了是什么。 “所以……”太后突然轉(zhuǎn)換了口氣,一字一頓嚴肅地說道:“哀家,不能讓你毀了哀家兩個兒子!” 我拉著她的衣袍:“母后,求您告訴兒臣?!?/br> “因為,皇上早就傾心于你,雖然一直對你視若無睹,但是,心里是有你的。這簪子,他又怎會不知?” 我駭?shù)谜f不出話來,只好呆呆看著太后。 太后嘆了口氣:“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彼D了頓道:“原諒哀家今日的決定,因為哀家不能讓你,毀了哀家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