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元帝，此乃晉國之事，朕不欲插手。”

    燕成帝虎口緊覆在腰間佩劍上，面無波瀾道：“待朕攜妻女平安歸國，自會如數(shù)奉上約定的城池和馬匹兵器。”

    這一聲晉元帝，便是想告訴太上皇，他并不在意太上皇是不是真正的晉國太上皇，也不準(zhǔn)備摻和晉國的破事。

    太上皇眸色漆黑，唇角的笑意略顯漫不經(jīng)心：“你以為，寡人稀罕那兩座城池？”

    燕成帝面色微沉：“那你還想要什么？”

    他低垂眼眸，不疾不徐的轉(zhuǎn)動著拇指間的玉扳指：“燕國十五座城池?！?/br>
    話音未落，便聽燕成帝冷笑道：“你是在做夢嗎？”

    燕國繁榮昌盛，兵強馬壯，除卻歷代君王勤政愛民以外，大部分還是仰仗燕國先天優(yōu)越的地理位置。

    太上皇倒也敢開口，燕國一共就三十六座城池，要是他昏庸到答應(yīng)拱手割城十五座，那燕國離滅國也不遠(yuǎn)了。

    許是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語氣太過生硬，燕成帝為了拖延時間，還是放緩了聲音：“十五座城池實在太多，便是朕乃燕國君主，也很難做這個主?！?/br>
    他說這話時，視線不住的朝著殿外飄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林瑟瑟聽著兩人云里霧里的對話，心底隱隱生出些不太好的預(yù)感，雖說太上皇這人不好處置，但就這樣僵持下去，到底不是辦法。

    她看向垂眸沉默的司徒聲，干澀的唇瓣微微張合。

    她知道，他今日來保和殿，就是想殺了太上皇，為四年前的一切做個了斷。

    太上皇害他失去了他所擁有的全部，可就在他以為可以血刃仇人，將心底壓抑的悲慟釋放出來時，卻發(fā)現(xiàn)如果仇人死了，他自己的母親也會死。

    或許在寶樂公主拿銀刀刺向太上皇時，他尚且還能抱著一絲折磨太上皇，讓其生不如死的想法。

    但顯而易見，寶樂公主不光共享了太上皇的生命，還和太上皇感官相通。

    他折磨太上皇，就相當(dāng)于在折磨他的親生母親。

    打不得，殺不得，他還能將這仇人如何？

    他大抵是憎恨寶樂公主的，可他又沒辦法將她棄之不顧，即便她利用過司徒將軍，即便她懦弱的選擇逃避，讓他一人面對現(xiàn)實的殘酷。

    但過去的十幾年里，她身為一個母親，待他的好是真的，教養(yǎng)他所付出的愛和心血也是真的。

    這樣復(fù)雜且矛盾的心情，緊緊交織在一起，像是被密閉的蜘蛛網(wǎng)籠罩，捂的他快要窒息。

    林瑟瑟想要說些什么，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正當(dāng)她猶豫之間，卻見太上皇丟掉了手中的人皮，笑吟吟道：“燕成帝，你是在等這個嗎？”

    他微抬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從容不迫的搭在掌心拍了兩下。

    黑衣死士從保和殿四面八方涌入，他們身材高大，人人手中拿著寬薄鋒銳的牛尾刀，似是黑蜂尾針一般見血封喉。

    這些黑衣人袖間繡著燙金勾云紋，乃是燕國皇室歷代培育出來的死士，他們只效忠每一任皇帝，至死不認(rèn)二主。

    看著那些衣著熟悉的黑衣死士，燕成帝神色微怔：“這，怎么會……”

    一道得意洋洋的笑聲從殿外傳來，身穿靛色緞袍的男人，迫不及待的走了進(jìn)來：“是不是很疑惑呀，皇兄？”

    燕成帝看向殿外，劍眉橫豎：“八弟？！”

    來人正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弟弟，也就是四年前帶兵突襲晉國城池的八皇子——蜀王。

    蜀王比燕成帝要年輕些，他的步伐間透著一股紈绔子弟的不羈之氣，蜀王笑嘻嘻的展開手中的折扇：“弟弟聽說皇兄被困晉國，這不趕忙沖過來救駕了?！?/br>
    燕成帝卻沒覺得有多高興，他已經(jīng)有兩三年沒見過蜀王了，自從四年前那一戰(zhàn)后，沒過多久蜀王便回了自己的封地。

    后來的那幾年里，每年他過壽之時，召蜀王進(jìn)京赴宴，蜀王都會找借口拒絕。

    他心底約莫猜到，蜀王是因為之前屢屢敗仗，被他收了虎符，又降祿貶官而生了他的氣。

    畢竟是同胞親兄弟，蜀王年紀(jì)小、氣性大，他這個做兄長自然也不會跟蜀王計較什么。

    原本他想著等手頭閑下來的時候，就去封地探望蜀王，也推心置腹和蜀王談一談，免得兄弟之間落下心結(jié)。

    誰料還不等到那時候，卻在晉國與蜀王再次相見。

    先不說蜀王是如何知道他被困晉國，又是如何指使動燕國皇族的死士。

    那燕國距離晉國的路程，便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兩三日左右，蜀王莫非是插了翅膀飛過來的？

    燕成帝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緊鎖眉頭，嗓音微沉：“你和晉元帝早有勾結(jié)？”

    是了，唯有如此，這一切才能解釋的通。

    四年前，那晉國荊州和連州的防布圖，乃是太上皇親手交給的蜀王，為的就是構(gòu)陷污蔑司徒霍叛國謀逆。

    至于面前的這些死士，怕根本就不是他燕國皇族的死士，而是蜀王回封地的這幾年里，背著他暗中培養(yǎng)出來的死士。

    皇族死士唯有燕國歷代帝王才可以擁有，但這些死士聽命于蜀王，蜀王還讓他們身著燕國皇族死士的服飾，這足矣說明蜀王早有反叛之心。

    太上皇知他尋女心切，便借著認(rèn)親為由請他來晉國，表面上和和氣氣，應(yīng)下他歸還兩座城池的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