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白紙上的一行小字，驀地浮現(xiàn)在他眼前。

    ——倘若重來一次，哥哥還會放棄我嗎？

    他頓住腳步，緩緩闔上雙眸，將指尖的蘭草用力攥緊。

    林瑟瑟反應(yīng)慢了一拍，還未停下腳步，身子便已經(jīng)直愣愣的撞了上去。

    她疼的齜牙咧嘴：“你干什么突然停??？”

    司徒聲轉(zhuǎn)過身去，他步步朝她逼近，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叩住她的后頸：“我是個(gè)閹人。”

    “你知道什么叫閹人么？”

    他捉住她的手掌，帶著她向那丑陋的疤痕處摸去，他微微俯下身子靠近她的耳廓，在她耳邊低聲囈語道：“摸到了么？我什么都沒有?！?/br>
    作者有話要說：    林瑟瑟：不，你還有一對山東大饅頭

    第73章 七十三個(gè)皇后

    他叩在她后頸上的手掌微微用力，逼迫她抬起下頜，直視他漆黑幽深的眸子：“你現(xiàn)在還敢說喜歡我么？”

    寒風(fēng)凜冽打在她臉上，她的臉色由紅至白，被牽引著按在傷疤處的手掌抖如篩糠。

    見她似乎被驚嚇到，他眸中布滿嘲色，倏地松開了桎梏她的大掌，攥緊手中的蘭草疾步向前走去。

    “司徒聲——”

    他背后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嗓音，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喚他哥哥，而直呼他的名字。

    烏蘭河畔掛滿花燈，月光泄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映出他筆直的身影，那蕩在水紋中的一抹黑影，顯得那樣孤獨(dú)又冷清。

    有一雙手臂圈住他的后腰，她的臉頰緊貼在狐裘之上，帶著些鼻音道：“就算世間萬人皆有這俗物，我卻也不喜歡那世間萬人。我所愛之人沒有這俗物，但我偏偏就喜歡他?！?/br>
    “你問我還敢不敢再說喜歡你，那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我喜歡你?！?/br>
    “無論你的身份，我便是心悅于你。”

    “若是風(fēng)大聽不清楚，那我就多說幾遍，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她的嗓音戛然而止，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待她反應(yīng)過來時(shí)，已經(jīng)被他抗上了肩頭。

    他步伐穩(wěn)重的朝著漆黑的林中走去，林瑟瑟倒掛在他肩上，磕磕巴巴的問道：“你要干什么？”

    回答她的，是他加快的腳步。

    待確定四周無人后，司徒聲解下身后的狐裘，將狐裘扔在草地上，才放下了林瑟瑟。

    她被倒掛了許久，臉色微微有些充血，頰邊布著淡淡的紅暈，像是剛喝了兩斤白酒。

    司徒聲將一根蘭草塞到她手中，她神色怔愣的望著掌心中的蘭草：“哥哥……”

    他打斷她欲言又止的聲音：“你聽我說?！?/br>
    “我司徒聲三歲習(xí)武，七歲騎射，十二歲隨父出征，連奪敵國三城。十九歲家破人亡，去勢入宮尋仇?！?/br>
    “我此生殺伐果決，每一個(gè)抉擇皆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所以進(jìn)宮四年，我從未后悔過凈身之事，更未曾想過娶妻生子，過普通人的生活。”

    “可遇到你后，我無時(shí)無刻不在思索，倘若當(dāng)年我沒有選擇入宮，也不是雙手沾滿鮮血的jian佞宦官，是否就能牽住你的手，也光明磊落的道一句喜歡。”

    冷白的月光映在他寒玉似的面容上，他低垂的眼眸中泛著淡淡的紅意：“我給不了你想要的一切，哪怕安穩(wěn)的生活都是奢侈。倘若有一日你改變心意，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便將蘭草……”

    他的嗓音微微哽噎，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將這句話補(bǔ)全：“便將蘭草歸還于我，我自會放你離開。”

    這是他第一次向她表露心聲。

    林瑟瑟從未想過，司徒聲身居高位，手握重權(quán)，在晉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卻也會藏著這樣自卑又怯懦的心思。

    她一直以為他是因?yàn)椴粣?，才會對她那般冷淡?/br>
    “哥哥，送出去的東西，便沒有再要回去的道理?！?/br>
    她抬手一推，伴隨著一聲輕響，他的脊背便與鋪在草地上的狐裘緊緊貼合。

    林瑟瑟蔥白的指尖輕抵在他的手腕上，緩緩滑過指縫，與他十指相扣：“世人皆道禮尚往來，我也沒有那俗物……哥哥要看嗎？”

    司徒聲喉結(jié)滾動，卻別過泛紅的眼眸：“你會后悔的?！?/br>
    她叩緊他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一寸寸的探入溫池：“我不會?！?/br>
    司徒聲壓抑了多日的情感，終于在這一瞬間爆發(fā)，他像是掙脫鐵籠的困獸，肆意掠奪著深林中的獵物。

    夜風(fēng)吹過枝頭綠葉，響起簌簌的聲音，交纏的兩道身影映在地面上，驚起一片飛鳥。

    ……

    當(dāng)天色微微亮起時(shí)，已經(jīng)渾身虛脫的林瑟瑟，還是后悔了。

    她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司徒聲。

    司徒聲將狐裘往她頸間攏了攏，望著她那副神色萎靡的模樣，嗓音略顯嘶?。骸斑€讓我看嗎？”

    林瑟瑟拼命的擺著手：“不看了，不看了……”

    他低低的輕笑一聲，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能站起來嗎？”

    她抬了抬發(fā)軟的腿腳，猶豫道：“你扶我一把。”

    司徒聲勾起唇角，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今日他們要上山燒香祈福，若你身子不適，便不要去了。”

    林瑟瑟怎么可能不去，太上皇讓她當(dāng)眾殺了太后，最后的期限便是今日。

    司徒嵐昨日特意叮囑過她，不要將這救人的計(jì)劃告訴司徒聲。

    倘若這時(shí)候司徒聲要摻和進(jìn)來，引起了太上皇的警戒，依著太上皇的脾性，怕是要將歲山直接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