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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何? 是去質(zhì)問他兄長,為什么丟下他和母親,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與那將軍府一百多口人葬身火海? 還是歇斯底里的吼叫,問他兄長為什么與太上皇廝混在一起,還莫名其妙成了太上皇的義子? 如果燕王就是他敬愛尊崇的兄長,那他這長久以來背負的深仇血恨,那曾經(jīng)在凈身房里經(jīng)歷過的痛苦和絕望,都算什么? 就在司徒聲抓緊燕王的鞋底,只差一步便能褪下黑皂靴時,他驀地停住了動作,死死的抿住了唇角。 他準備好迎接真相了嗎? 他真的有勇氣面對現(xiàn)實嗎? 倘若被揭開的真相,背離了他這四年里為司徒家做的一切努力,那他接下來該以怎么樣的心情活下去? 就在司徒聲怔愣的一瞬間,燕王已經(jīng)搶回了自己的黑皂靴,他‘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嗓音中帶著微惱之色:“九千歲何必強人所難?” 說罷,燕王似乎是想將自己身后的狐裘扯下來,可他抬起的手指動了動,猶豫了片刻,卻終是又垂了回去。 他邁著大步離開大殿,仿佛一刻都不愿再停留下去。 燕王單薄的身影被淹沒在人海之中,直至消失不酰就像是不曾來過大殿一般。 司徒聲怔愣的垂下眼眸,將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一只蔥白纖長的玉指,捻著一面掐絲鎏金面具,遞送到了他的眼前:“你的面具?!?/br> 這嗓音很是耳熟,是林瑟瑟的聲音。 司徒聲望著眼前熟悉的掐絲鎏金面具,略微有些失神。 那日上元佳節(jié),他喝下了那一壺摻了藥的酒水,為躲避皇帝等人,他與她一同匆忙逃進暗道里。 她主動親了他,可當他控制不住自己去回應她的時候,她卻哭了。 所以他推開了她,倉惶而又狼狽的逃走了。 這面具便是在那時,遺落在了鐘粹宮偏殿的暗道里。 沒想到卻是被她撿了起來,還時刻帶在了身旁。 林瑟瑟就這樣在意他嗎? 連他遺落的一扇面具,都要好好留存在身邊? 司徒聲緩緩抬起疲憊的面容,看向身前的女子:“放下吧?!?/br> 他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倦意,其中夾雜著旁人聽不懂的沉重和復雜。 自打司徒聲說出那句‘以后我們還是兄妹’以及‘阿蠻和我又不是兄妹’后,林瑟瑟就不想再搭理他了。 若不是因為一進大殿,便看踔諶碩宰潘竊竊私語,而他臉上的面具又不知去了哪里,她也不會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這扇面具遞給他。 “還是帶上吧?!绷稚┫律碜樱瑢⑹种械钠z鎏金面具,輕輕覆在了他的面上:“我不喜歡他們看你的眼神?!?/br> 這是她的神明,又豈容他人褻瀆。 司徒聲望著那近在咫尺的面容,眼眶莫名其妙就濕潤了。 他也想像個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 哪怕這一生都活的平庸碌碌。 但就是這樣簡單的愿望,老天爺都不能應允他。 燕王方才臨走前,曾對他說‘九千歲何必強人所難’。 倘若他兄長銷聲匿跡,改頭換面,只為不與他相認,那他又何必強人所難? 可是他父親就白死了嗎?將軍府的那一百多口冤魂又該向誰討回公道? 知道真相的人選擇隱瞞真相,不知真相的人卻要終其一生,苦苦追尋著那被掩埋的真相。 司徒聲看著她的眼睛,輕扯著布滿苦澀的唇瓣:“人會隨著時間而改變嗎?” 她怔了怔:“會?!?/br> 他又問:“愛會變嗎?” 她毫不猶豫:“不會?!?/br> 司徒聲抿住薄唇:“那你會永遠喜歡我嗎?” 林瑟瑟:“……” 跛沉默,他輕笑了一聲,也不知是在笑她,還是在笑自己。 司徒聲低埋下頭:“你走吧?!?/br> 林瑟瑟輕咬住唇瓣,不知在他身前站了多久,才緩緩開口道:“我會喜歡你十萬年?!?/br> 他怔愣一瞬,下意識的問道:“為什么是十萬年?” 這次,她沒有說話,只在心底回答了他的問題——因為她只能活十萬年。 天庭里的神仙,要么是修真飛升,要么是功德圓滿飛升,像她這種因緣點化成仙的,整個天庭加起來也不過三五個。 而那三五個仙人,都是在第十萬年的時候遭受雷劫殞身。 她的修為沒有那些仙人高,連她們都挨不過去的雷,她一個小小的杏花仙,又如何抗的過去? 林瑟瑟并不貪心,十萬年對她來說,已經(jīng)足夠久了。 她對著司徒聲笑了笑,而后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了自己該落座的席位上去。 皇帝不知去了哪里,太后又不喜這種喧鬧的環(huán)境,便與嬴非非在帳篷里用了午膳。 沒有皇帝和太后在,眾人自然是隨意的很,方才緊盯著司徒聲看的人,在面具帶上的那一剎那,大都老老實實的移開了視線。 不過偶爾也有一兩個大膽的,不時地用眼角偷瞥司徒聲的臉龐。 他們從未豕九千歲的真容,原以為是個長相丑陋的,或是臉上有什么傷疤,才整日戴著面具示眾,像是醪壞萌慫頻摹 誰料方才那驚鴻一瞥,卻令他們久久不得回神。 沒想到這兇神惡煞的九千歲,竟然生的一張傾城絕世的好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