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林瑟瑟這一路都在強打著精神,好不容易抵達了安全之處,卻還要硬撐著面對這些虛偽的面容,只覺得頭重腳輕,疲憊不堪。 她此刻沒有心情追究猛虎的出處,更沒心思與這些無關緊要的人來回周旋。 死里逃生之后,她最想見的人,卻是那個矗立在遠處一動不動的朱色身影。 腿骨腳腕處傳來的陣陣刺痛,令她疼到快要窒息,她強撐著一口氣,在杏芽的攙扶下,艱難又緩慢的朝著他的方向挪去。 他無動于衷的立在那里,仿佛沒有看見她向他走來。 林瑟瑟停在了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她抬起蒼白沒有血色的小臉,輕扯著干裂的嘴角:“我回來了?!?/br> 她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在那生死攸關之際,她的眼前浮現(xiàn)出他的面容。 她想,他若是知道她死了,該會有什么反應? 是傷心,還是歡喜,又或者是漠不關心? 大抵是最后一種吧。 在他眼里,她約莫和玉姬一樣,不過是一顆擁有利用價值的棋子,而當她失去了利用價值后,便可以隨時棄如敝履。 她嘆了口氣,心有不甘的等待死亡的降臨,但就在猛虎撲向她的那一瞬間,不知從哪棵樹上呼嘯飛來一支短箭。 這短箭射穿了銀虎的后腿,箭刃連著那條腿一起被釘進樹干里,鮮血汩汩的從虎腿向外流淌,那虎嘯聲震耳欲聾,將她從怔愣中驚醒。 藏在暗中救下她的那人,應該是司徒聲的手下。 她也是偶然間才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上元節(jié)的前一夜,屋外下了點小雪,她蹲在坤寧宮里包著湯圓,拿出兩大條驢鞭準備剁餡,自言自語了一句:“不知哥哥愛不愛吃?!?/br> 而后她便聽到屋頂上有瓦片嘩嘩掉落。 正常人自然不會將此事放在心上,問題是她不是正常人,之前在藏劍山莊里,不知哪個混蛋造謠她房間里藏有絕世秘籍,便總有人趴在房頂上偷窺她,待她睡熟后,再半夜翻窗進屋。 一想起那日她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之間轉個身子,便見有人立在她床頭翻箱倒柜,她便覺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在心理陰影的驅使下,她出門查看了一番。 瓦片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片,她蹲下身子捻了些瓦片上的白雪,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屋檐瓦片上的雪,該是白白凈凈的才對,這塊掉下來的瓦片,卻是沾上了點不怎么起眼的泥土。 若非是有人踩在瓦片的雪上,又怎么會留下泥點子? 她不動聲色的回了寢殿,當晚她嚴陣以待,在殿內設下機關陷阱,誰料那屋頂上的人并未進她的宮殿,之后的幾日也是如此。 那時她便隱約猜到,這人許是司徒聲派來監(jiān)視她的。 緊要關頭,她也來不及與那人道謝,只能爬起身來,拔腿就跑,連鞋子掉了一只都沒察覺。 那銀虎似乎被激怒了,它用力的掙扎,終是將虎腿從那樹干中掙脫了出來。 它一路追趕著她,因為后腿上帶著短箭奔跑不便,它的速度慢了不少,但林瑟瑟只有兩條腿,就算它瘸了一條腿,那也還有三條腿,她怎么可能跑得過一頭成年猛虎。 所以她一邊跑,一邊對著空氣叫喊:“大兄弟,你再給它來一箭行嗎——” 大兄弟可能是沒聽到,而她也因為地太滑又摔了過去,就在猛虎靠近她時,不知從哪里射來第二支短箭。 這次射的是猛虎的眼睛,她爬起來繼續(xù)往林子外跑,那只銀虎像是磕了藥似的,很快便鍥而不舍的追了上來。 她一共摔倒了五次,那人就射了猛虎五箭,次次不得要害,直到她沒站穩(wěn)從土坡上滾下去,摔得腕骨像是碎裂一般,她終于忍不住喊道:“大兄弟,要不你直接給我來一箭吧?” 她倒是不知道,其實歲山也委屈。 他擅長的是跟蹤和隱匿之技,又不擅長拉弓射箭,能射中猛虎都是超常發(fā)揮,還想要啥自行車。 森林面積很大,那只殘疾的銀虎,約莫追了她將近半個時辰,她在林子里左繞右繞,總算在遇見燕王之后,結束這場拉鋸賽。 燕王拉弓射箭一氣呵成,一箭便射穿了銀虎的咽喉,她也總算將高高提起的心臟,落回了原位去。 林瑟瑟回來了,但司徒聲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他低垂著眼眸,彎下腰將地上的銀劍拾起,順腳又踢開了腳底下死不瞑目的頭顱。 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捻住劍鋒,嗓音不帶一絲情感:“竟然還活著。” 林瑟瑟一怔,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淚水已經從眼角淌落了下去。 生死之瞬她沒有哭,被猛虎追了半個時辰她也沒有哭,摔斷腳腕她依舊沒有哭。 但就是這一刻,聽到他說這樣的話,眼淚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止也不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果然,對于他來說,她和玉姬并無不同之處。 果然,他根本不在意她是生是死。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腳腕骨上傳來陣陣劇痛,她死死咬住唇瓣,半晌才抬起布滿淚痕的小臉,嗓音中帶著nongnong的哭腔:“哥哥很希望我死嗎?” 司徒聲望著她哭紅的鼻尖,神色微微一怔。 他有說過希望她死嗎? 她到底在哭什么? 方才她不還與燕王有說有笑的,又是含情脈脈的與燕王對視,又是拿出手帕相贈,她有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