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關(guān)百姓之間廣為流傳，便是縣主做個女將軍，也是使得。

    翌日，便有了鳳陽女眷們聯(lián)名上書的奇景。

    “女子為將？古來今往，聞所未聞，女人怎可騎到男子頭上？《易經(jīng)》言道，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剛坤柔，男子本該以事業(yè)進(jìn)取為重，而女子需恪守婦德，相夫教子，方為正道?！边@是持反對意見的臣子。

    “俺們都是不識字的武夫，不知《易經(jīng)》還是難經(jīng)，只知道如果沒有縣主獻(xiàn)出能燃燒的火焰，和誘使戰(zhàn)馬的餌料，鳳陽關(guān)早已城破，哪里輪得到你們在這里指手畫腳？俺們就是覺得縣主能做女將軍，俺們鳳陽關(guān)的娘子軍英姿颯爽，不比男兒差，拿起刀劍抗敵，比你們這些危難來臨時只會抱頭鼠竄的文臣強(qiáng)上千百?！边@是持贊同的鳳陽關(guān)將領(lǐng)們的心聲。

    在場將士們，也有隨軍的妻兒，在鳳陽關(guān)城破時，婦人和孱弱的小童們紛紛提起刀槍迎戰(zhàn)，有的重傷，有的長埋黃土。

    全軍男兒能加官行賞，那些為鳳陽關(guān)奉獻(xiàn)犧牲的女子卻不能封賞？

    這已不僅僅是縣主一個人的事，他們必須要為鳳陽關(guān)娘子軍正名。

    即便只是青史上寥寥幾筆，也要叫大周臣民們永遠(yuǎn)銘記鳳陽關(guān)娘子軍！

    文臣武官爭論不休，主位里的程玄睨向下首端坐的楚若英，姿態(tài)不卑不亢，斯斯文文，手無縛雞之力，僅靠著一張嘴皮子，推動著西北武將和西北百姓們請愿。

    封將軍，不過是個封號罷了，還能真叫楚長寧去領(lǐng)兵打仗不成？

    楚長寧肯，程玄還不肯呢！

    吵鬧大半日，程玄腦瓜子嗡嗡疼，終于明白歷代帝王為何英年早逝。

    不能放任這些官員們繼續(xù)吵吵嚷嚷，他大手一揮：“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封號，朕意已決，來人擬旨，清平縣主端莊嫻靜，功在鳳陽關(guān)和大周社稷，特封為鳳陽將軍。”

    被傳喚到大殿，楚長寧特意換上一身女裝，無視周遭文武官員探尋的目光，目不斜視地福了福身子。

    腰還沒彎下，她聽得上座的帝王喊出一句“平身”。

    經(jīng)謄抄潤色過的圣旨被取來，聽小路子尖細(xì)嗓音念出那句“清平縣主端莊嫻靜”時，跪在議事殿的楚長寧，嘴角抽搐了下。

    事先有爹爹和阿娘囑咐過，楚長寧不慌不忙叩首接旨。

    雖然僅僅只是一個封號，沒有實權(quán)，卻也是西北將士們，西北百姓們和她爹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

    楚長寧抬手，指尖細(xì)致地摩擦著那道明黃圣旨，眼中泛起柔光。

    有些東西，在西北生根發(fā)芽。

    “這么喜歡做將軍？”

    室內(nèi)，傳來一道低沉熟悉的男

    音。

    她循聲望去，抬眼瞧見纏枝梨花木的屏風(fēng)前，立著一道筆挺如松的身影，肩背寬闊，五官俊美，墨發(fā)被全部束進(jìn)金冠里，腰間一條玉帶，垂著一枚雕刻飛鳥走獸的玉玨。

    楚長寧的目光從他腰間的玉玨移開，反唇相譏：“皇上還是一如既往，喜歡做梁上君子??！”

    第95章 又想殺朕   你看朕敢不敢

    “隨你怎么說, 在你心里，朕只是個不堪的小人?！闭f罷，不等主人開口, 他大大咧咧坐到楚長寧身側(cè), 順手拿起擺在長條案的糕點，一塊桂花糕送到嘴里, 品嘗著：“沒你們公主府的廚子做得好, 這兩年, 你在西北過得好嗎？”

    他主動提及，反而令楚長寧大舒一口氣：“還好?！?/br>
    程玄胸口一滯，見她態(tài)度謙卑, 不免帶著兩分火氣：“你怎么不問問朕在盛京好不好？”

    楚長寧順著意，問：“那皇上, 在盛京還好嗎？”

    不好, 一點也不好, 他口不對心：“也還好。”

    枯坐片刻，室內(nèi)一片安靜。

    程玄盯著身側(cè)人，先前要么忙著和北梁交戰(zhàn), 要么聽那些文武官員唇槍舌戰(zhàn)，這會子才有功夫細(xì)致瞧她。

    她不遲鈍，身上的五感格外敏銳, 迎著目光看過去。

    程玄說：“你變了, 沒以前那樣弱不禁風(fēng)，瞧著格外精神, 一看就知道在西北過得不錯，這兩年，你一定很快活吧！”

    這話說的, 好像他在盛京做皇帝不快活似的。

    那可是人人向往的權(quán)勢的頂端！

    楚長寧張了張嘴唇，正欲開口，聽見屋外走廊有腳步聲，停在房門前，緊接著，傳來清晰的叩門聲。

    她立即神經(jīng)緊繃：“誰？”

    屋外人，道：“是我，阿花?！?/br>
    西北民風(fēng)彪悍，比之盛京森嚴(yán)的禮教，要寬容許多，允許男女之間光明正大的往來，但深更半夜，男女共處一室，難免令人遐想。

    楚長寧看向老神在在的人，好聲好氣：“阿花一定是有事找我，還請皇上移步，先到屏風(fēng)后避避?！?/br>
    程玄一挑劍眉，波瀾不驚般的姿態(tài)：“求朕?！?/br>
    “你……”楚長寧言語一凝，面上微怒，偏偏走廊的阿花又急促地敲了兩下：“縣主？”

    她無可奈何：“好好好，我求你，快點去屏風(fēng)后面?！?/br>
    程玄一攏云袖，不疾不徐移步來到屏風(fēng)之后，站定。

    見狀，楚長寧將房門拉開一條縫隙，鉆出門外，順手把房門合攏，對阿花道：“何事尋我？”

    殘月淡星，清輝透過云層撒到西北廣闊的土地。

    長廊下，不知何時已掛上燈籠。

    抬眼，阿花掃見面前身披鵝黃色水仙散花長裙的女子款款走來，臉頰白如雪，她生得極美，就好像阿花在雪山里見過的雪蓮，比西北的女子都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