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陳玄奘踏上取經(jīng)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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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化生寺莊嚴肅穆,人潮涌動,玄奘法師端坐高臺之上,帶領一千兩百高僧齊聲誦經(jīng),超度地府亡魂。 大唐皇帝李世民在文武百官的簇擁下,走進化生寺,玄奘見狀連忙起身迎接,口宣佛號。李世民眼看這誦經(jīng)的盛況,不禁龍顏大悅,說道:“各位都是得道的高僧,你們?yōu)榈馗韧龌?,就是為百姓乞求祥瑞。所有僧眾,每人賜袈裟一件?!?/br> 眾僧齊聲拜謝,李世民又說道:“玄奘法師,我剛得了錦斕袈裟一件,九環(huán)錫杖一條,朕賜你受用?!?/br> 李世民當眾展示了錦斕袈裟,只見千般巧妙明珠墜,萬樣稀奇佛寶攢。上下龍須鋪彩綺,兜羅四面錦沿邊。眾人無不齊聲贊嘆。有人說道:“這幾日,長安城里有個癩頭和尚叫賣袈裟錫杖,要價七千兩銀子呢?!?/br> 陳玄奘說道:“陛下,如此貴重,貧僧愧不敢當啊?!?/br> 李世民哈哈一笑,說道:“只有如此寶物,才配得上我大唐圣僧?!?/br> 陳玄奘推辭不得,只好收下了,李世民說道:“法師如果不棄,可穿上與朕看看。” 陳玄奘遂將袈裟抖開,披在身上,手持錫杖,侍立階前。君臣個個欣然,只見他凜凜威顏多雅秀,佛衣可體如裁就。輝光艷艷滿乾坤,結(jié)彩紛紛凝宇宙。 云端之上的觀音菩薩也不禁看得癡了。 五百年了。 這五百年來,她經(jīng)常去看望金蟬子,雖然說金蟬子每次見到她時都是懵懵懂懂覺得似曾相識,但是畢竟沒有想起什么來。為了防止輪回轉(zhuǎn)世時出現(xiàn)意外,在前九次輪回時,金蟬子最初的記憶都被抹得干干凈凈,只有這樣,才能保證金蟬子的每一次投胎轉(zhuǎn)世都能夠傻乎乎、心甘情愿地為佛祖去死。靈山佛派,經(jīng)受不住哪怕一點點的意外。 當靈山所有佛祖、菩薩、羅漢、比丘尼、比丘僧都吃上了一口金蟬子的rou,當每個人都度過了災劫,如來佛祖才恢復了金蟬子最初的記憶。 在那片刻之間,金蟬子想起了他跟觀音jiejie的情愛纏綿,心靈如同遭受重擊。他對觀音jiejie既恨又憐。恨的是,她竟然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吃了一次又一次;憐的是,她獨自忍受相思之苦數(shù)百年之久,像自己這樣一碗孟婆湯之后,什么都不記得了,渾渾噩噩,倒也少了很多痛苦。 觀音菩薩本想讓金蟬子最后一次投胎轉(zhuǎn)世不要喝孟婆湯了,但是她也知道這不可能,金蟬子要成佛成祖必須經(jīng)過最后一關的考驗。 如今,陳玄奘穿上了錦斕袈裟,頓時法相莊嚴,整個人都容光煥發(fā)。觀音菩薩恨不得撲下去,將他攬在胸前,摸摸他的光頭,肆意地流一流相思的淚。 只聽為觀眾人也個個稱贊,行商坐賈、公子王孫、墨文人、大男小女,一個個都說道:“好個法師!真是個活羅漢下降,活菩薩臨凡。” 李世民說道:“法師,請登臺開講吧?!?/br> 于是,陳玄奘身穿錦斕袈裟手持九環(huán)錫杖,一步步走上高臺,坐于蒲團之上,念《受生度亡經(jīng)》,談一會《安邦天寶篆》,又宣一會《勸修功卷》。 突然,兩個癩頭和尚分開人群,走上高臺,其中一人拍著寶臺,高聲叫道:“你這和尚,只會談小乘教法,可會談大乘佛法么?” 玄奘聞言,心中大喜,翻身跳下臺來,對菩薩起手道:“老師父,弟子失瞻,多罪。見前的蓋眾僧人,都講的是小乘教法,卻不知大乘教法如何?” 看著金蟬子著急忙慌的樣子,菩薩心中偷偷一樂,面上卻依然兇巴巴的,說道:“你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渾俗和光而已?!?/br> 李世民早就被驚動了,走上前來,問道:“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 癩頭和尚說道:“正是。” “你既來此處聽講,只該吃些齋便了,為何與我法師亂講,擾亂經(jīng)堂,誤我佛事?” 癩頭和尚說道:“你那法師講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升天?!?/br> 李世民這下呆住了,因為他知道枉死城里有數(shù)不盡的鬼魂都在等著他有朝一日駕崩之后找他算賬的!他必須趕緊把那些鬼魂打發(fā)走,否則自己死后的處境將十分悲慘。 李世民說道:“度不得亡者升天,那我該怎么辦?”想起地獄里的慘狀,李世民冷汗直流。 癩頭和尚繼續(xù)說道:“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脫苦,壽身無壞?!?/br> 李世民一聽,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問道:“你那大乘佛法在于何處?” 癩頭和尚說道:“在大西天天竺國大雷音寺我佛如來處,能解百冤之結(jié),能消無妄之災?!?/br> 李世民高興了,問道:“你可記得么?” 癩頭和尚說道:“我自然記得。” 李世民眼巴巴地說道:“快教法師引去,請上臺開講如何?” 癩頭和尚微微一笑,轉(zhuǎn)頭看看玄奘。玄奘心中一動,感覺有一股暖流涌遍了四肢百骸,他癡癡呆呆地說道:“老師父,為什么我與你一見如故?” 癩頭和尚淚光瀅然,五百年的歲月變遷,也泯滅不了彼此的愛戀。他微微一笑,帶著同伴飛上高臺,遂踏祥云,直至九霄,現(xiàn)出觀音菩薩原身,托了凈瓶楊柳。左邊是惠岸行者木吒,執(zhí)著棍,抖擻精神。 陳玄奘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流出淚來,只見菩薩頭上戴一頂金葉紐、翠花鋪、放金光、生銳氣的垂珠纓絡,身上穿一領淡淡色、淺淺妝、盤金龍、飛彩鳳的結(jié)素藍袍,胸前掛一面對月明、舞清風、雜寶珠、攢翠玉的砌香環(huán)珮,腰間系一條冰蠶絲、織金邊、登彩云、促瑤海的錦繡絨裙,手內(nèi)托著一個施恩濟世的寶瓶,瓶內(nèi)插著一枝灑青霄、撒大惡、掃開殘霧垂楊柳。 李世民和文武百官也都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滿寺中僧尼道俗,士人工賈,無一人不拜禱道:“好菩薩!好菩薩!” 只有陳玄奘沒有跪,他仰頭望著菩薩向前走去,口中喃喃,只是重復著:“菩薩,菩薩?!彼恢雷约簽槭裁慈绱烁星闆_動,事后他以為這是因為自己對佛祖至誠至信,所以對觀音菩薩特別愛戴。 看著陳玄奘癡癡的樣子,觀音菩薩心潮起伏,差點就要降下云端,帶走陳玄奘,惠岸行者及時說道:“菩薩,我們該走了?!?/br> 觀音菩薩這才回轉(zhuǎn)心神,半空中丟下一個簡貼來,然后帶著惠岸行者踏云而去。 簡貼飄飄悠悠直飄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一把接住,展讀起來,貼子上寫的是:“禮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萬八千里,大乘進殷勤。此經(jīng)回上國,能超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br> 李世民對眾僧說道:“且收了水陸大會,待我差人取得大乘經(jīng)來,再秉丹誠,重修善果。”又問道:“誰肯領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經(jīng)?” 整座化生寺都安靜下來,要知道從長安去天竺,十萬八千里,跋山涉水苦難重重,誰敢前往??! 見無人應聲,李世民又說道:“菩薩說了,誰能把大乘三藏經(jīng)取回來,就可以修成正果金身?!?/br> 僧眾們竊竊私語,都覺得這十萬八千里的奔波,來回就是二十一萬六千里,只是換來虛無縹緲的正果金身,有點得不償失。 李世民問道:“沒人肯去嗎?” 僧眾們又竊竊私語,只聽有人似乎壓低了聲音說道:“領了錦斕袈裟和九環(huán)錫杖的又不是我們,我們干嘛去???” 這話很多人都聽到了,陳玄奘也聽到了。當李世民尋找取經(jīng)人的時候,他就在心中叫苦連天了,他也知道自己拿了皇帝那么貴重的禮物,這時候理應替皇帝分憂。但是想到一來一回二十一萬六千里,他就直發(fā)怵。他巴望著有人能主動站出來,結(jié)果左等右等,根本沒人接招。 沒辦法了! 他只能上了。 陳玄奘只好走出來,施禮道:“貧僧不才,愿效犬馬之勞,與陛下求取真經(jīng),祈保我王江山永固?!?/br> 李世民大喜,上前將御手扶起道:“法師果能盡此忠賢,不怕程途遙遠,跋涉山川,朕情愿與你拜為兄弟。”然后果在佛前,與玄奘拜了四拜,口稱“御弟圣僧”。 玄奘感謝不盡道:“陛下,貧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眷顧如此?我這一去,定要捐軀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經(jīng),即死也不敢回國,永墮沉淪地獄?!?/br> 第二天,李世民寫了取經(jīng)文牒,用了通行寶印。陳玄奘早已在朝門外候旨。李世民宣他上寶殿,說道:“御弟,這是通關文牒,朕又有一個紫金缽盂,送你途中化齋而用。再選兩個長行的從者,一匹高頭大馬,送為遠行腳力。” 陳玄奘謝了恩,領了物事。 李世民問道:“御弟雅號怎么稱呼?” 陳玄奘說道:“貧僧出家人,未敢稱號?!?/br> 李世民說道:“當時菩薩說,西天有經(jīng)三藏。御弟可指經(jīng)取號,號作三藏何如?” 陳玄奘說道:“多謝陛下賜號。” 之后,李世民又率同百官送陳玄奘出了城門,臨行之時又百般交代:“御弟啊,寧戀本鄉(xiāng)一捻土,莫愛他鄉(xiāng)萬兩金?!?/br> 陳玄奘知道皇帝擔心自己一去不回,于是再次保證:“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定將真經(jīng)取回,以保陛下江山永固?!庇殖蛭鞣蕉Y拜道:“弟子陳玄奘,前往西天取經(jīng),但rou眼愚迷,不識活佛真形。今愿立誓:路中逢廟燒香,遇佛拜佛,遇塔掃塔。但愿我佛慈悲,早現(xiàn)丈六金身,賜真經(jīng),留傳東土?!闭f罷,騎上馬作別李世民和送行僧眾、文武百官,踏上西去之路,兩個從者跟隨在馬后,挑著行李亦步亦趨地跟著,一行三人,連馬四口,漸漸的,消失在西方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