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驚訝

    家里的電話？

    如果沒什么大事，家里一般不會打電話來，都是寫信。

    陸悠擔(dān)心家里出了什么事，她跟喬老娘打了聲招呼，直接扛著東西跟張小虎走了。

    等接到電話，聽到張鳳霞中氣十足的聲音，陸悠才松了口氣。

    家里并沒有出事，有事的是別人家。

    不怪張鳳霞寧愿出這個電話費，也不想耽誤時間，實在是她說的這個事，太令人震驚！

    “悠悠，你還記得忠明吧？就是之前娶了于迎娣的那個……你知道吧，于迎娣之前跑了，忠明跑出去找，說是沒找到。人沒找到，他也沒回來，就在外面一直找。前幾天，他回大隊了，還帶了女人?！?/br>
    陸悠并不是個八卦人，之所以關(guān)注于迎娣，除了她對秦建國抱有某種幻想之外，還因為她的特殊經(jīng)歷和能力。

    于迎娣現(xiàn)在不知道被關(guān)在哪個實驗室里，余忠明跟陸悠并不熟，她并不關(guān)心此人的婚姻問題。

    這事兒張鳳霞也知道，換做其他女人，她也不多嘴了?？蛇@個女人……有點兒邪性。

    余忠明現(xiàn)在的妻子名叫楊芳，同樣也是昌州人，聽說還是個高中生，配余忠明綽綽有余。

    張鳳霞之前并不認識楊芳，陸悠也不可能跟她提楊芳的那些破事。

    可賴不住人家主動??！

    余忠明帶楊芳回到大隊，先是拎著東西去看望長輩，然后又上了秦家門。

    也不知道余忠明跟楊芳究竟說了些什么，楊芳竟然跟張鳳霞套起了近乎。

    她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就是向張鳳霞傳達了一個意思：“之前因為一點誤會，我跟陸悠鬧了點不愉快。其實都是小事，也跟陸悠沒有關(guān)系，她這人就是心善，所以……趁此機會呢，我向您陪個禮道個歉，希望您看在忠明的面子上，替我跟陸悠解釋一下?！?/br>
    楊芳既沒有挑撥離間，也沒有惡語相向，她放下貴重的營養(yǎng)品，說話的語氣也特別誠懇，就好像真的是來道歉的。

    張鳳霞當(dāng)時就起了疑心，在不知內(nèi)情的情況下，她不可能答應(yīng)楊芳什么。

    她只說：“我那兒媳婦最是大氣的一個人，如果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你放心，她肯定不會怪你。忠明這孩子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都是一個大隊的人，沒那么斤斤計較?！?/br>
    楊芳走的時候，張鳳霞把大部分營養(yǎng)品都還給她，只留下兩包點心。

    無功不受祿，她可不想因為這點東西，給兒子兒媳婦帶來麻煩。

    之所以留下兩盒點心，也是看在余忠明的面子上。點心收了，代表秦家的態(tài)度。

    等楊芳一走，張鳳霞也坐不住了。

    因為這涉及到余忠明和楊芳，她也不好去陸忠家里打電話，只能騎著車去公社郵局打。

    聽到這個消息，陸悠震驚了。

    盡管余忠明和楊芳都跟她扯不上關(guān)系，可聽到這兩人竟然走到了一起，陸悠實在驚訝。

    楊芳不是在長生市醫(yī)院養(yǎng)病嗎？更何況，她還懷了孩子……對了，既然楊芳嫁給了余忠明，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陸悠趕緊問張鳳霞，可楊芳還沒到月份，現(xiàn)在天氣也涼了，大家都穿毛衣和外套，就算懷了也看不大出來。

    陸悠不知道楊芳究竟想要干啥，她對這個女人心懷戒備。

    “媽，你平時注意點，小心別著了她的道。這個女人，她……”她壓低聲音，悄悄地將前段時間發(fā)生的事告訴了張鳳霞。“她要是不找你，你就別管她，就當(dāng)沒這個人。她要是還來煩你，你就跟她說，我過段時間就回去找她?！?/br>
    “行，我都聽你的！”張鳳霞爽快應(yīng)道。

    “對了媽，你們啥時候過來??？我這邊的天氣非常好，就早晚有點涼，要穿外套，平時間也就穿個長袖長褲，一點不冷。你們趕緊來吧！”趁此機會，陸悠就催她，“爸的腿不是一到冷天就疼得厲害嗎？到這邊來，這邊暖和，他住著也舒服?！?/br>
    “悠悠啊，我們現(xiàn)在走不開！”說到這個，張鳳霞就嘆氣。

    兒媳婦要接她和老頭子去駐地，她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不想去呢？

    可家里……她還真丟不開手！

    不過，家里這些煩心事她還是不要告訴陸悠，免得她多心。

    可陸悠一聽，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清泉大隊年底就要分田地，現(xiàn)在又是冬天，地里的活兒也少，家家戶戶都不去掙工分，就待在家里準備農(nóng)具。

    比如簸箕、竹簍、竹兜、扁擔(dān)、木船等需要手工制作的農(nóng)具。

    青山周邊竹林多，竹子就是很好的原材料，可以做各種各樣的農(nóng)具。

    秦江河什么都編，基本上種地能用到的農(nóng)具，他都會做！

    秋收一過，趁著農(nóng)閑的時候，秦江河每天都在編農(nóng)具。就算需要再多的農(nóng)具，編了這么久也該弄好了。

    要說幫別人忙，秦江河總不可能為了別人并不算緊急的事，反而不去兒子駐地探親吧？

    家里不可能因為農(nóng)活的事走不開，只能因為其他事。

    陸悠了解張鳳霞的性格，能讓她走不開的事，肯定不關(guān)外人的事。

    秦建國的大哥秦建設(shè)一家人都在隔壁縣城機磚廠，等閑不會回來。

    秦紅梅就在縣城，要是真有啥事，早就給秦建國打電話了。

    剩下的就是秦建軍，陸悠跟秦建軍沒怎么接觸過，可僅憑有限的認知，她對秦建軍這個人也沒什么好感。

    再加上葛大花又是那樣的性子，陸悠猜測，應(yīng)該是這兩口子鬧出了什么事，讓張鳳霞走不開。

    還真別說，陸悠這次果然猜中了。

    張鳳霞打完電話，緊趕慢趕回了家。

    她這也是沒辦法，家里還有一攤子事呢！

    “媽，你回來了！”秦家院子里，秦建軍蹲在屋檐下，吶吶地說，“大花說她，她餓了！”

    “咚”地一聲，張鳳霞重重地關(guān)上門，把秦建軍嚇得跳了起來。

    “媽，你干啥呢？”

    “干啥？老娘想打人！”張鳳霞把自行車鎖好，將鑰匙揣進衣服兜里，一張臉拉得老長。

    “是她沒長手腳，還是你沒長？餓了還要老娘伺候你們是吧？”

    “沒，沒讓您伺候！”聽到自家老娘高分貝的嗓音，秦建軍瑟縮了一下，“就是，就是家里的柜子都鎖起來了，大花找不到吃的，這不是沒辦法做嘛？”

    在張鳳霞嚴厲的目光逼視下，秦建軍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那句話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張鳳霞冷笑一聲，指著她兒子的鼻子罵道：“秦建軍，你給老娘看清楚了，這里是誰家！”

    “這是建國的房子，我們老兩口都要跟著建國吃飯！現(xiàn)在我跟你爸身體還好，還能種地，自己也能掙口飯吃。建設(shè)在廠子里，生活也很拮據(jù)，你呢，又是個不正干的，還要伺候老丈人。趁現(xiàn)在，我跟你爸還能動，也不用你們給錢給糧食。就這樣，你們還不知足？”

    說起這個，張鳳霞就是一肚子氣。

    不管怎么說，老二一家的日子確實不如哥哥弟弟。

    可這事兒怪誰呢？

    他們的日子再差，也比大隊很多人家強。沒有家庭負擔(dān)，葛大花又是個摳門的，老二家的存款，指不定比老大家還多！

    老大一家住在鴿子籠似的小房子里，日子也不見得就比家里好?？稍俨缓茫思乙矝]忘了鄉(xiāng)下的爹媽，每個月都要回來一兩次。

    老大回家，不拘帶點什么，人家總有那份心意在。

    可老二家呢？

    離得近不說，家里也不困難。

    然而張鳳霞從來沒有收到過老二家哪怕一個雞蛋的孝敬！

    孩子是自己生的，也是自己養(yǎng)的，養(yǎng)成什么樣都怪不了別人，只能怨自己。

    張鳳霞原也不在乎這個，秦建軍和葛大花不回來看她，不給她孝敬，沒關(guān)系，她和秦江河也養(yǎng)得起自己。

    再說，她和老頭子一直跟著小兒子過，按照這邊的習(xí)俗，秦建國要負起養(yǎng)老的責(zé)任。

    但就算養(yǎng)老靠秦建國，也不代表其他兒子什么都不用管了。

    最起碼的，每年給多少錢多少糧食，這些都有定數(shù)。條件好點的，平日里多給爹媽點孝敬，條件差的，給不給都無所謂，父母都能理解。

    張鳳霞和秦江河還不到那時候，孩子們困難，他們不需要孝敬。不僅不需要孝敬，他們偶爾還能稍微補貼一下。

    但補貼，也只能由他們老兩口來補貼，哪有讓弟弟養(yǎng)哥哥的道理？

    老二家的也不嫌寒磣！

    張鳳霞把話說得這么明白，秦建軍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幾乎抬不起頭來。

    看他這樣，張鳳霞簡直恨鐵不成鋼！

    她走過去用力戳著他的額頭，大聲說他：“你這個蠢貨，大隊才把工分結(jié)算成錢，你家一分沒有？”

    “有……”

    “發(fā)了多少？”

    “八，八十八塊七毛六分……”

    “什么？”聽到這個數(shù)字，張鳳霞忍不住拔高了聲音，“你們兩口子累死累活干了一年，才八十多塊錢！”

    張鳳霞明顯不信。

    就算青山縣挺窮，工分值也不高，可勤勤懇懇地干一年下來，怎么也不止這點錢吧？

    當(dāng)然，這個價格放在前幾年，張鳳霞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可現(xiàn)在不同，最近兩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葛大花的娘家又發(fā)展了副業(yè)，一年下來肯定比清泉大隊的收入高。

    這也是當(dāng)初張鳳霞做主讓兩人去照顧親家的原因所在，她就算再善良，也不可能為了親家，讓兒子兒媳婦喝西北風(fēng)去！

    張鳳霞懷疑秦建軍騙自己，她揮揮手，“你趕緊回去吧，想吃啥讓葛大花自己做?！?/br>
    “對了，把孩子送過來，今天就讓她在我這吃?！北M管對老二兩口子不滿，可她也不會搞連坐制度，遷怒到孩子身上去。

    “媽！”秦建軍還沒走呢，外面就傳來葛大花響亮的聲音。

    一個眨眼的功夫，秦家的大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快步走了進來。

    “媽，你今天去哪了？家里都沒人！”葛大花像是沒看到自家婆婆黑沉的臉色，自顧自地找了個凳子坐下。

    她笑瞇瞇地摸了摸肚子，說話聲不由自主地低了下來：“媽，你孫子說他餓了，要吃海貨！”

    “對了，就是上次你給我的那個，兩指粗，黑乎乎的，渾身長刺的東西！看著像蟲子，怪惡心的，吃起來卻很香。我聽別人說，那玩意兒很補人，懷了孩子吃最好，孩子生下來聰明！”

    “呵呵，就你說的那玩意兒，是悠悠寄回來給我和你爸補身體。你要吃，自己去買！”張鳳霞皺眉看著葛大花，她可從沒見過哪家的媳婦兒懷孕五個月，就把自己當(dāng)成大爺！

    當(dāng)然，有特殊情況的除外。

    像葛大花這種身體，沒病沒痛，健康又壯實。即使懷了孩子，平時該干嘛還是得干嘛。

    不用下地掙工分，家務(wù)活兒總能干吧？

    重的干不了，輕省活總能干吧？

    葛大花倒好，懷個孕就把自己當(dāng)成殘障人士，恨不得喝水都讓秦建軍倒，讓張鳳霞看得眼疼。

    不過人家兩口子關(guān)起門過日子，想咋過咋過，她管不著。

    但葛大花想讓她像伺候大爺一樣伺候她，那她只有三個字——沒門兒！

    被婆婆當(dāng)面拒絕，葛大花也不氣惱，不過她也沒放棄，“媽，你可不能偏心眼?。鹤邮莾鹤?，孫子就不是孫子了嗎？我肚子里懷的可是咱老秦家第二個孫子！”

    “媽，你也不想想，咱老秦家因為兒子少這事，被生產(chǎn)隊里多少人說嘴？好不容易我又懷上了，還懷了個兒子，這是咱老秦家的大喜事??！你說你，咋就一點都想不明白呢？”

    葛大花舔舔嘴唇，她一聽說那個像蟲子一樣的玩意兒特別補人后，就立馬叫上自家男人，收拾東西回了家。

    她知道自家婆婆就是嘴巴厲害，可心卻很軟。只要她拿肚子里的孩子說事，想抱孫子的婆婆肯定愿意把那補人的玩意兒拿出來，做給她吃。

    張鳳霞扯了扯嘴角，皮笑rou不笑地盯著葛大花，“得了，我想明白啥？我就是想不明白，這兒子養(yǎng)來都沒用，孫子跟我有啥關(guān)系？”

    更何況還是沒影的孫子！

    “媽，你這話可就不對了！以后你跟爸去了，還是得靠兒子和孫子給你們摔盆子。建軍也是一樣，要是沒兒子，以后誰給他摔盆？”葛大花溫柔地摸著肚子，看向自個肚子的眼神就像在看聚寶盆。

    “我呸！”張鳳霞朝她啐了一口，眼里帶著熊熊怒火，“葛大花，我看你真是喪心喪德！老娘沒病沒災(zāi)的，你就盼著我們死！就你這樣的，還想吃我的補品？我就是拿去賣了，也不會給你，趕緊給我滾！”

    “你啥意思？憑啥不給我吃？我現(xiàn)在懷的可是你們老秦家的種！”自從懷了孩子，又偷偷找了神婆，得知她肚子里這胎是個兒子后，自覺有了底氣的葛大花腰板都直了！

    她不再懼怕婆婆，敢跟婆婆叫板！

    “不給我吃你想給誰吃？給你小兒媳婦留著？呵呵！”葛大花嗤笑一聲，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得意洋洋地說，“媽，你要搞清楚啊，我這胎可是兒子！建國媳婦結(jié)婚這么久都沒有消息，誰知道她能不能生？”

    就算能生，估計也是生丫頭的命！

    這句話可把張鳳霞給惹到了，她猛地伸出手，將葛大花從椅子上提了起來，“趕緊給我滾！老二，過來扶著你媳婦，立馬滾蛋！”

    見葛大花耿著脖子一臉不服的模樣，張鳳霞冷哼一聲，指著她的鼻子罵道：“早知道你這么壞，我就是把那些東西喂了狗，也不給你嘗一口！給狗吃了它還沖我搖尾巴，給你吃了，你能干啥？?。　?/br>
    “建國媳婦出錢出力，給家里寄了海貨。好心好意給你送點，你不說記著她的情，還在背后詛咒她！”

    “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一個討債鬼，討債鬼又娶了一個討債鬼，這日子沒法過了！”

    “秦建軍！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媽，就立馬帶著你媳婦滾蛋！我現(xiàn)在一看到她，眼疼心疼rou疼！”

    張鳳霞就跟放鞭炮一樣，霹靂啪啦說了一通，把秦建軍兩口子說得一愣一愣，壓根就反應(yīng)不過來。

    兩口子被張鳳霞攆出去之后，張鳳霞也沒在家里待著。

    她順手把門一鎖，腳下生風(fēng)地趕往陸忠家里。

    等陸悠第二次被張小虎叫去接電話時，整個人還有點懵。

    這回家里又是出啥事了？

    “悠悠??！”陸悠剛把電話撥過去，僅有兩秒鐘的時間，聽筒里就響起了張鳳霞高亢的聲音。

    “悠悠，我剛回去想了想，這家里事再多，還是比不上探親重要。等會我就跟你爸商量一下，看哪天過來。上火車之前，我再給你打電話??！對了，你奶奶他們要不要一起過來？”

    這么一會兒的時間，張鳳霞就改變了主意，看來家里一定是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陸悠心思一轉(zhuǎn)，卻并沒有細問張鳳霞為啥改了主意。她又不傻，這種事能問么？

    掛完電話，陸悠又給蔣忠德家里打了個電話，是大表哥蔣有志接的。

    陸悠請他幫忙轉(zhuǎn)告陸奶奶，問他們打算啥時候去駐地，她好去車站接人。

    蔣有志答應(yīng)后，突然問道：“悠悠，你說我們農(nóng)民除了當(dāng)工人，當(dāng)干部，還能干啥？”

    “能干的就多了！現(xiàn)在咱們國家正在飛速發(fā)展，到處都是機會，行行都能出狀元。大表哥，不是只有鐵飯碗才是飯碗?！标懹埔庥兴?。

    她知道蔣有志最近的日子并不好過，董雪燕雖然沒有跟他離婚，可兩人現(xiàn)在同床異夢，跟離婚也沒啥區(qū)別了。

    也許是家里的環(huán)境太過壓抑，讓蔣有志產(chǎn)生了逃避的心理；也許是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之后，蔣有志的心中突然升起了斗志。

    不管是什么原因，陸悠覺得，與其讓蔣有志在家里跟董雪燕兩看生厭，還不如去外面闖一闖。

    能不能闖出個名堂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開闊眼界。

    人啊，只有開闊了眼界，才能明白自己當(dāng)初的想法究竟有多么狹隘。

    打完電話后，陸悠正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猛地響了起來。

    不知為何，陸悠的心跳突然慢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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