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逢場作戲
九幽,紫幽宮 冷夜在驚蟄,驚闕二人的攙扶下,換了一身干凈的衣物,便徑自闖入了稚末的屋中。 他推開房門的那剎,稚末正輕聲細(xì)語地哄著懷中啼哭不止的嬰孩。 “魔尊,你怎么了?” 稚末見冷夜周身魔氣四溢,面色蒼白得略顯病態(tài),連連將懷中的嬰孩遞給了身側(cè)的魔姬,疾步上前,小心地攙扶著冷夜。 “可否幫本尊一個忙?” 冷夜斂下了眸中的悲慟,盡可能心平氣和地道。 “什么忙?” 稚末瞅著他額角簌簌掛下的殷紅血跡,慌得手足無措。 猶疑片刻之后,她終是掏出袖中的錦帕,小心翼翼地擦凈了他頰面上肆意橫流的血跡。 “幫本尊氣走她?!?/br> 冷夜話音一落,便將稚末摁倒在了她身后的食案上。 稚末瞬間會意,尤為關(guān)切地盯著身前愈發(fā)虛弱的冷夜。 她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愈發(fā)微弱,好似受了極重的傷。 踟躇再三,稚末終是鼓起了勇氣,輕聲詢問著他,“為何要騙她?她還懷著身孕,受不得刺激?!?/br> “本尊不是她的良配?!?/br> “你可有親口問過她?這般擅自作下決定,對她而言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不瞞你說,留給本尊的時日不多了。本尊必須在短時間內(nèi)讓她斷了念想,你可明白?” “魔尊...” 稚末想不明白冷夜口中的時日不多是什么意思,但她完全看得懂他對玄風(fēng)淺的深情厚愛。 既然他執(zhí)意如此,她能做的就是盡全力配合他。 思及此,她驟然伸出雙手,用力地反扣著他的肩膀,迫使他完完全全地貼緊了她的身體。 屋外。 玄風(fēng)淺怔怔地瞅著屋內(nèi)格外曖昧的倆人,原打算開口問問冷夜,是不是為了氣她,才伙同稚末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出大戲。 不成想冷夜竟在她開口之前,率先開了口,“誰允許你來此地的?” “我...我只是想要親口告訴你,我還愛你?!?/br> 玄風(fēng)淺緊咬著下唇,遲疑了許久,終是將心里話說了出來。 聽她這么一說,冷夜再沒法繃住心底的那根弦,撐在食案上的雙臂亦因過于激動的情緒而發(fā)著顫。 稚末瞅著冷夜脖頸上暴突的青筋,深知他已然無法控制自身的情緒,不得已之下,只好伸手掰過了冷夜的臉頰,“魔尊,你可想清楚了該怎么做?” 冷夜沉痛地閉上了眼眸,削薄的唇微微翕動,話里行間盡顯涼薄,“愛慕本尊的女人千千萬,你又有何特別之處?速速離開紫幽宮,若饒了本尊的興致,只會讓本尊更加厭惡你。” “為什么?” “你既不肯讓本尊進(jìn)門,本尊還有何理由死纏著你?你以為本尊非你不可?除了你,照樣有諸多女人愿意為本尊生兒育女?!?/br> “我不相信?!?/br> 玄風(fēng)淺總感覺冷夜不可能在短短三日之內(nèi)便移情別戀。 她全然無視了他此刻兇神惡煞的模樣,鼓起了勇氣跨入了稚末的屋中,欲同他當(dāng)面對質(zhì)。 稚末見狀,“歘”地一聲撕開了衣襟,故作嬌媚地道:“魔尊,不要在人前這么對我...” 冷夜下意識地想要退避三舍,不過迫于玄風(fēng)淺直勾勾的視線,只得故作鎮(zhèn)定地配合著稚末,“有什么好害羞的?她若想看,就讓她看去?!?/br> 玄風(fēng)淺定定地看著稚末大敞的衣襟,心下哇涼一片。 她原想扭頭就走,可還是情不自禁地揪住了冷夜的衣袖,顫聲問道:“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不愛了就是不愛了。” “我知道了?!?/br> 玄風(fēng)淺低聲囁嚅著,費(fèi)了好大的氣力,才晃晃悠悠地從紫幽宮走出。 此刻的她,難過得幾近無法呼吸,以致于她根本沒心思去考慮冷夜為何會突然翻臉。 “帝姬,你這是怎么了?” 站定在紫幽宮外靜候多時的綺鳶瞅見玄風(fēng)淺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快步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 “速速命人去請魔醫(yī),我肚子疼?!?/br> 玄風(fēng)淺面色因鈍痛不止的腹部而顯得異常蒼白,她近乎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綺鳶的身上,正欲再說些什么,眼前倏然漆黑一片,昏昏沉沉地暈死了過去。 “帝姬!” 隱于暗處時刻保護(hù)著玄風(fēng)淺的魔侍見狀,面面相覷,于頃刻間就將她抬了回去。 冷夜得知玄風(fēng)淺被他刺激得動了胎氣之后,急得一把推開正為他輸送著真氣的夢魔,張皇失措地沖入了清風(fēng)殿。 “阿淺...” 他獨(dú)坐于臥榻之側(cè),雙手緊攥著玄風(fēng)淺冰涼的手,癡癡地看著昏迷不醒的她。 綺鳶見冷夜這般模樣,憤懣不已地道:“姑爺,你明知帝姬身懷有孕,還這么氣她,良心過得去?” “出去。本尊想陪陪她。” “該出去的人是你。” 綺鳶深怕冷夜又做出什么傷害玄風(fēng)淺的事,說什么也不肯離去。 冷夜原想著趁玄風(fēng)淺昏迷之際多陪陪她,奈何綺鳶一直如同盯賊一般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 沉吟良久之后,他終是緩緩起身,一步步地向清風(fēng)殿外走去。 此刻,他終于明白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 他欠她的情,注定是還不上了。 眼下,他只希望自己身死后,玄風(fēng)淺能夠徹底地忘了他。 如是一想,他轉(zhuǎn)眼就命驚蟄親自去一趟妖界,讓帝俊快些趕赴九幽,多抽些時間陪陪她。 驚蟄瞅著重傷未愈又添心傷的冷夜,遲遲不肯動身,“魔尊,也許事情還有轉(zhuǎn)機(jī)?!?/br> “不論有沒有轉(zhuǎn)機(jī),本尊總得做好最壞的打算?!?/br> “可...” “沒有可是?!崩湟共蝗萆倘兜氐?。 “屬下領(lǐng)命?!?/br> 驚蟄見冷夜心意已決,只得依照他的命令行事。 臨行前,他突然頓住了腳步,猶豫不決地道:“魔尊,這些年來屬下心中一直存有一個疑慮,還望您能如實相告?!?/br> “何事?” “顏汐是不是根本沒有起死轉(zhuǎn)生的可能?” “是?!?/br> “屬下知道了,多謝魔尊相告?!?/br> 驚蟄如是說著,轉(zhuǎn)身的那瞬,思緒更顯紛雜。 不日前顏汐曾同他說過,當(dāng)初追殺他的仇家實則是冷夜事先安排好的。 冷夜之所以自導(dǎo)自演了一出戲,無非就是想要將驚蟄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捆在身邊。 按照顏汐的說法,她的死也全是拜冷夜所賜。 可問題是,單看冷夜這般坦然的態(tài)度,驚蟄委實無法相信冷夜為了留住他,會使出這么陰損卑劣的招數(shù)。 此時此刻,他根本不知道該相信冷夜的說辭,還是該相信顏汐的說辭。 一個是待他恩重如山的貴人,一個是曾舍身為他的女人。 于他而言,取舍實在是難于登天。 — 數(shù)個時辰之后,帝俊一收到冷夜的來信,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往了九幽。 他優(yōu)哉游哉地坐定在由姑獲鳥幻化而成的鬼車中,從九幽上空一掠而過。 令他大跌眼鏡的是,不過是幾個月沒來,九幽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常年縈繞在九幽上空的黢黑魔氣已徹底消散,俯瞰九幽全景,他竟生出了一種置身九重天上的錯覺。 “姑獲,你莫不是走錯路了?此處確定是九幽?” 帝俊識路的本領(lǐng)不太好,這么多年來依舊毫無長進(jìn)。 平素里,亦全靠著姑獲引路。 姑獲聽出了帝俊話里行間的質(zhì)疑之意,尤為傲嬌地冷哼著,“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姑奶奶我識路的本領(lǐng)天下一絕。” “識路了得又能如何?冷夜身邊那只怪鳥不照樣看不上你?” “這話說得好像冷夜身邊的羨天帝姬瞧得上你一樣!” 姑獲向來毒舌,再加之它有九張嘴,帝俊想杠過它,委實沒那么容易。 等姑獲將帝俊帶至噬魂殿之際,他已被姑獲那九張嘴言語攻擊得臉色發(fā)青,胸悶氣短,差點(diǎn)兒就要一命嗚呼。 獨(dú)坐在高位之上的冷夜見帝俊氣勢洶洶而來,緩緩地放下手中的碧玉樽,沉聲道:“她在清風(fēng)殿?!?/br> 帝俊置若罔聞,徑自行至他身側(cè),頗為不解地詢問著他,“九幽怎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這樣不好么?為了給本尊尚未出世的孩兒積攢陰德,本尊耗費(fèi)了好幾個月,才將九幽整頓得如同凡間一樣,秩序井然,處處充斥著煙火氣?!?/br> “不錯。” 帝俊向來薄情,可當(dāng)他親眼得見冷夜身上的變化之后,心中亦生出了幾分動容。 無意間他瞥見冷夜碧玉樽中黑乎乎的藥渣,更覺不可思議,“你當(dāng)真是冷夜?” 在他的印象中,冷夜素來狂傲不羈。 即便是重傷在身,也不可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捧著碧玉樽,小口小口地喝著藥。 “還不快走?再不走,本尊指不定就后悔了。” 冷夜懶得搭理帝俊,兀自捧起了書案前的卷軸,全神貫注地翻閱著。 見狀,帝俊再不管多言,一溜煙功夫便躥上了姑獲背后,心急火燎地道:“去清風(fēng)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