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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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瀉月 初九晃至,因齊斯屋中無婦,故而進場諸事由王溪這里打點,至于收拾進場之物,則全由他房中的大丫頭瀉月cao持,早些日子支取的銀子都花銷得差不離,琉璃廠買的筆墨紙硯也悉數(shù)送往了適謙堂,如此一來萬般皆備,雖說“窗下非言命,場中莫論文”,但先盡人事,方可聽天意,這當然沒什么道理好講。飯罷王溪正同菖蒲、王mama還有丁瑞等人商議明早布排,只見外面打簾的丫頭急奔來請,說是老夫人從屋里過來,眾人一接消息就從左廂里頭出來,在廊外頭迎見了齊老夫人。 一見兒媳老夫人先就開口,“我心里不安帖,又不知如何是好,兩個丫頭又沒好商量的,過來瞧瞧你?!?/br> 攙過老夫人,王溪笑問,“看母親眼下烏青,定是昨兒夜里頭不成寐了?!?/br> “為人父母的就是這點想不通透,我都這把年紀了,該享享福,就是自己不放過,平白的添了這些煩惱,兩個孩子如今沒一個省心,當年若是早早都得了,也不用這把老骨頭來cao這份閑心,如今想想也都是命?。 ?/br> “嗯哼!” 老夫人心緒擾擾,話比往常多了些,秦業(yè)他娘在旁清了清嗓子,老夫人自知失言,立緘了口。 王溪自然不會去應(yīng)那一番話,見老夫焦急之念形于色,是行坐不安的模樣,她笑著提議,“不如媳婦陪母親到小叔院子里頭走走,就當飯后散一散如何?” 老夫人心里早就往那院去了,聽媳婦一提如何不允?她老人家攥緊王溪的手,十分欣慰地點了點頭。 婆媳二人相攜著往齊斯的院子里頭去,南北之園本有差別,但因著齊家從南邊來,故而府里頭南北之色融為一爐,別具一格。西院怡墨同適謙兩院隔水相望,卻無道路連通,出怡墨院是一道磚墻,這原是江南的巧思,卻不用江南的灰白磚墻,使的是北地的青磚頭,墻上一道豎八角形的屏門,屏門出去兩側(cè)是未做石洞的假山,只中間有一座曲橋,兩院雖都在西面,卻著實兩種意境。 穿過門洞是一道游廊,前后兩院,格局甚為簡單,此時剛過了飯,卻是靜如山房,老夫人甚是詫異,于是開口問道:“怎的如此靜?” 汪mama是跟在后頭的,她老人家腦筋快,討好的路數(shù)信手拈來,“這是夫人從上個月就特意關(guān)照下來,說二老爺要用功,讓院里服侍的人都閉著聲,不好打攪,眾人都是知道好歹的,如今兩個mama輪流管著,這已經(jīng)幾十日沒出過大動靜了。” 老夫人眼中滿是贊許,她拉過兒媳的手,在掌面上來回摩挲,“是我沒福分,沒得你這樣的閨女,我常常想著你要是我閨女就好了?!?/br> 這兒婦和閨女之間,自然是不一樣的,但話不能說破,王溪笑笑應(yīng)承,“如今在恁跟前盡孝,也是一樣的?!?/br> 老夫人點了點頭,繼而拍了拍王溪的手背,想再說些什么,卻只嘆了口氣。 掌燈的要拐個彎,燈籠一提,照進一個丫頭,這丫頭圍了圍裙,見到主子急忙退到墻角邊上,垂著首,兩手掖在圍下,算是恭敬。 “杵在這兒做什么?還不進去回?”汪mama見這丫頭沒眼色,語氣頗重。 “罷了,鬧出動靜倒不好?!崩戏蛉耸亲瞿锏男乃迹饺绽飳ο潞蜌?,對著那丫頭問了一句,“他可在書房?” 那丫頭先是啟口,又訥住,樣子像是懼上,唔唔嗯嗯半天回不出個話來。 四周太靜,汪mama這等平日里粗聲慣了的也壓低了嗓門,“咦?老夫人問你話呢?怎么扭扭捏捏的?” 正在這時,廊檐底下光禿禿的石榴樹下頭過來一溜人影,映在地上一撮兒齊,像是驢皮木偶一般,一個個低著頭,兩手按在前頭,都是邁的小碎步子,待定睛細看,已是快到面前了。 常言燈下看美人,領(lǐng)頭的瀉月一身窄腰的月白綢夾襖,底邊是雨過天青的顏色,一盞燈籠斜照上去顯得干凈而又素雅,后頭那些跟著的丫頭也都成了陪襯,這個大丫頭一展顏,一彎腰,兩手一端,帶著眾人一道先行了禮。 老夫人指著瀉月問,“東西可都打點齊全了?” “回老夫人的話,進場的東西備了雙份,都是照夫人給的外頭琉璃廠開的單子預(yù)備下的,兩方新硯初一沾水磨墨,二爺皆親自試了,筆是初六那日開的鋒,二爺也道好,現(xiàn)已交給管事的放在車內(nèi),省得明日慌張。” 老夫人弓著的腰背顯得稍稍松泛,她皺著眉頭思量半晌又問道,“這兩日可有懈怠?” 瀉月溫婉一笑,復(fù)又回道,“二爺從月前就鮮少出門拜客,燈后溫書,三更睡下,如今正在書房里頭讀書。” 老夫人聽得很滿意,她看著眼前的這個丫頭,又仔細打量了一番,覺她氣度行事皆合心意,不由自主地說,“那以前跟睿兒的兩個,一問三不知,倒不像你,事事回得爽利,從今往后這院里的事你要多用點心思?!?/br> 這話一出,廊下諸人一時都想到了一塊兒去,只這個“從今往后”四字,蘊意已是顯而易見的了。 瀉月先是一愣,繼而有些窘迫,低著頭沒有答話。 眾人只當她是臊了,也不做探究,這時老夫人往前邁了步子,眼看著是往邊上的讀書堂去的。 王溪剛抬了步子預(yù)備走上去,耳旁飄來幾不可聞的一聲,“夫人?!?/br> 不自覺的回了頭,只見瀉月正朝她眨巴眼睛,她向讀書堂那頭睇了一眼,又迅速地擺了擺手,樣子顯得相當忐忑。 這里正納悶,不知是何道理,見老夫人、秦業(yè)他娘和汪mama已經(jīng)往后頭去了,于是也只得快作兩步。 三間兩層的轉(zhuǎn)砌小樓,樓前是兩側(cè)是庭石,對稱種著修剪過的四季青,樓里燈火通明,從玉蘭窗格間透出光來,翹檐上的琉璃圓球銀光閃閃,前頭小廝仆婦都安靜地立在外頭,這樣看著樓里的人應(yīng)是相當用功了。 老夫人站在窄道中央,正要進去時,后頭王溪低聲喚住:“母親,在外頭瞧一眼就足了,明日等小叔回來再問他情形,想必這一夜頂要緊的,若小叔有什么思量,被我們擾了倒是不好?!?/br> 一句話下去,前前后后皆站停當,許是覺得此話不錯,轉(zhuǎn)頭等待齊母的示下。 “對,對,你慮得是?!崩戏蛉耸且桓被腥淮笪虻哪?,她四下里頭招招手,領(lǐng)著眾人悄默聲地往來處又退了回去。 這回去的路上又是一番閑話,老夫人交待了一個人,王溪領(lǐng)受默意,既是一樁喜事,也便欣然應(yīng)允。 初十一早,齊斯院里頭寅初動靜,外頭候著的齊玨,他原是齊斯的堂兄弟,如今雖不得好體面,卻總算有個官職,在賢良門外頭也好有個照應(yīng)。寅正準時出發(fā),府內(nèi)雖忙了一晨,氣氛卻有些異樣,輕易沒人敢喧鬧,像是憧憧擾擾,皆在場中一般。 王溪屋里頭擺完中飯,齊斯房里的瀉月不期而至。 仆婢盡退,瀉月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王溪低頭一笑,半嗔道,“沒有緣故,我可受不起姑娘這個禮?!?/br> 瀉月很是大方,“昨兒個夜里多謝夫人,多虧夫人幫襯,不然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要吃苦頭了?!?/br> “你自不必謝我,倒是小叔好個膽量,殿試在前,竟敢如此驕矜?!?/br> “二爺昨兒回來,知道夫人幫襯,讓奴婢給夫人帶個話,說他今日是不能過來給夫人請安了,等過兩日得了榜信兒,頭一個領(lǐng)了謝折到這里來,他說夫人向來溫慧,定不會問他行蹤,讓我據(jù)實告訴夫人,昨兒夜里是同兩友一道作應(yīng)制的賦,又怕老夫人責怪,故而做出那些腔調(diào),夫人雅量,定能體恤的?!?/br> 這一番胸有成竹的“傳話”聽得王溪也笑出聲來,“小叔好氣魄,我就等著他的好信兒了,”說到這里她換了一副態(tài)度,低頭就了一口茶,“說倒好信兒,我這里也有一份,是說給姑娘你的?!?/br> 瀉月面上一紅,卻沒有接話,靜靜聽著。 王溪走近了些,拉過瀉月的手說道,“老夫人看重你,說二爺如今沒有雖沒有娶親,但屋里頭有人是妥帖的計議,等將來定下了,再抬身份,我想著你有父兄的,若沒旁的計較,我也好cao持得挺闊些。” 瀉月顯得有些猶豫,略略思量了半晌,只見她退開兩步,突然很恭敬地跪在地上,先是磕頭,轉(zhuǎn)而開口:“奴婢謝老夫人、夫人抬舉,恕奴婢不能從命?!?/br> 見她很是慎重,王溪彎腰相扶,“姑娘不必如此,先起來說話?!?/br> 瀉月執(zhí)意不肯起身,“奴婢心里有話,又怕夫人覺得奴婢不識抬舉,不知怎樣說得好。奴婢服侍二爺日子長了,同二爺只有主仆之分,二爺待奴婢極厚,奴婢心里感激,二爺向來讀書,只念金風玉露,朝暮之逢,平日里頭雖同我們親近,但從來沒有半分諧謔,奴婢知道若是老夫人、夫人抬舉了奴婢,二爺定會照顧奴婢一輩子,但奴婢既體諒二爺,便不能讓二爺為難。”說到這里伏地一拜,“奴婢今日逾矩了,還請夫人責罰?!?/br> 王溪聽了她的話,直覺這一番肺腸實為可敬,倒不好小看了這個丫頭,將她拉了起來,見她面上神情堅毅,是打定了主意的態(tài)度,一時間也不好給她什么承諾,于是先緩了一緩,“你的心思我聽得明白,這事先擱一擱,小叔場事要緊,這等事情將來可以從長計議?!?/br> 瀉月似乎還有什么話,但聽得王溪如此說也不好再開口,于是乎低頭謝過,領(lǐng)情告出。 照舊年的例應(yīng)是酉正出場,戌初一刻老夫人已在二門等消息,她眉頭緊蹙,面色沉重,眾人見老夫人焦急,也都在二門旁伺候,就這么翹首干立著,一直到戌正還沒有見齊玨等人先來回消息。 這越等越是心慌,四周透著悶躁之氣,來往打聽消息的管家聽差們急得如同火燒猴臀一般,外頭馬蹄得得,里頭人影憧憧,雖聲響不斷,但眾人耳里頭似乎仍舊能聽見齊老夫人的嘆息。 戌正二刻,府外頭一騎如風而至,丁瑞急速進來傳話,奔將至內(nèi)院,尚未喘息就先磕倒在地:“回老夫人的話,此次巡邏甚嚴,殿中搜出懷挾如山,現(xiàn)直交往刑部,場中無人出來,事情萬急!” 消息一入耳,齊老夫人六神無主,倒咽了一口,似被嗆住了,捂著胸口劇烈地咳著,她使力喘了兩聲,“齊……齊靳可去料理?” 丁瑞慌忙答道,“回老夫人,老爺還不曉得,”他怕老夫人怪罪,趕緊補道,“小的已派人到冬苑告訴,想是已經(jīng)接到消息,請老夫人放心?!?/br> 老夫人心急如焚,“我如何放心?什么時候了,他還在冬苑作甚!咳……咳……” 第21章 月蓉 辟水建池,立一水中小謝,亭四照之,池岸疊石斑駁,“美人靠”相環(huán),亭中只有主仆二人,近水臺榭,涼月高懸,渾然一幅入畫之景。 曲橋同池岸相連,三拱三曲,雖只幾步,卻是一番周折,著的還是官靴,京里頭俗稱的“軍機快”,如今卻在磚石上慢慢踱著。 風起池動,鏡水瀲滟,月影也被撩撥起來。 “小姐,三月里頭的還天涼,不如進屋去吧,” “……” “小姐,小姐。” 素手推著靠攔,緩緩別過,“罷了,景靜心不靜,倒是白白糟蹋了。”蘇繡的月白鑲翠金蓮啟了尖,又回望了這動靜池水,聲音柔而不膩,吐字殷殷,“歐陽文忠公的‘清風明月本無價’,現(xiàn)在思來都是寥落……” “‘近水遙山皆有情’,至情至性之語又如何寥落?” 渾然聽一雄聲,主仆二人皆是一驚,一旁的丫頭顯得有些緊張,咋咋呼呼地行了個禮,“齊大……齊老爺。” 月白的元寶領(lǐng),雪白的襖裙,原是極素凈的打扮,卻襯出一張小臉盤,乍一看上去沒什么驚心動魄之處,只是皆生得恰到好處,眉眼之間更有一股清冷之意,這便是最讓男人流連之處。 尚月蓉態(tài)度很拘謹,微微一欠,“齊大人。” 這涇渭分明,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示。 齊靳看著她,倒也顯得不甚在意,“我剛聽你說要回屋,正好一道坐坐,說說話?!?/br> 尚月蓉垂著頭不作聲,但話出己口,又不能立即變卦,于是只能點點頭。 亭子是幾步見方,檐下是“一斗三升”,這曲橋同亭子起落只有三階,齊靳站在階下,雖月色朗闊,階上卻是暗的,“來,”寬掌一展,伸至聯(lián)間,尚月蓉不由自主地望了他一眼,階下人面色深沉,卻是坦然相視,尚月蓉自覺不妥,趕忙瞥開眼。 這一來一往,已成一個僵局,窄袖紋絲不動,也是執(zhí)意。 寄人籬下,又蒙惠甚多,尚月蓉猶豫半晌,終將手遞了過去。 這下了階就立即縮回了手,兩人相隔甚遠,一路無話,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松林閣。 尚月蓉的丫頭總顯得很忐忑,擺上茶,又端上了幾個果盆子,托還持在手上,就緊挨著尚月蓉立著,瞧上去似乎是如臨大敵的模樣。 齊靳拎起蓋碗,略吹了一口,看了一眼那丫頭,“你下去罷?!?/br> 那丫頭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啊”了一聲,低頭著急地看著她家小姐。 尚月蓉面上依舊無甚容情,她別過臉去,對著丫頭這樣道,“齊大人是君子,你自去屋外伺候?!?/br> 這話說得很刻意,顯然是說給齊靳聽的,先預(yù)備將他架住,齊靳不動聲色,待丫頭將門合上,他看了對坐的人一眼,“齊某雖不敢妄稱剛正,答應(yīng)姑娘的話,自然算數(shù),姑娘大可不必再三提點?!?/br> 他如今聲勢不同,圣眷優(yōu)渥,在京里也算得上人物,尚月蓉是大家小姐,自然是明白他話里的分量,人在屋檐下,如何不低頭,況且現(xiàn)下也只能倚靠身邊這個人,她從蓮面杌凳上站了起來,行到齊靳面前,半屈著膝歉言,“月蓉失言,請大人見諒?!?/br> 數(shù)月下來,依舊如此隔閡,齊靳自有些郁郁,他不是風月場中打滾的紈绔,他如今又自持身份,尚月蓉又是這樣的品性,更不能行那浮浪態(tài)度。他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 他環(huán)顧四周,覺得有些冷清,“這個丫頭是有人經(jīng)濟的,另一個如今尋不著,想來還是做了大戶的婢女,另擇了名打聽起來不易,我想著如今將你擱在這里終不是長久之計,待回了府重新給你挑兩個。” “父兄如今皆在伊犁,月蓉心內(nèi)牽掛,恕不能同齊大人回府。” 柔聲悅調(diào)里頭竟有著硝煙滾滾的氣味。 齊靳牽了牽嘴角,似有些自嘲,“令尊對齊某有知遇之恩,加之令尊官聲清明,就算不因著你的關(guān)系,也要盡力報他恩德。” 齊靳的話說得雖然官面,但態(tài)度卻相當誠懇,尚月蓉很是感激,又覺得剛才的話有威脅的意思,于是咬了咬牙,轉(zhuǎn)身走到屋里擺琴的一張梨花木的長方四角窄案旁,有些勉強道,“月蓉……月蓉為大人撫琴?!?/br> “這兒又不是……”齊靳想說這兒又不是“四牌樓”,坐下先要彈上一曲,但看見案旁人的神色,就沒有說下去。 只見尚月蓉低垂著頭,素指壓在案上,峨眉緊蹙,一聲抽咽,兩行清淚滾落下來。 想她原是府門小姐,如今卻被風月所染,其心境雖不能感同身受,卻能窺知一二,齊靳立起身,走至她身旁。 尚月蓉心內(nèi)有感,紛紜雜至,待覺來人走近,她猛地向旁側(cè)退了幾步,手不自覺地將元寶領(lǐng)扣緊。 那滿是防備的態(tài)度,凄楚異常的神色,說此時面前立的是豪強惡霸也不為過。 齊靳心內(nèi)窩火,硬是走上兩步,逼得近了,他自開口,“齊某若真要圖這一樁,如何又會任你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