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她忍不住微微含笑,船在浪里上上下下,她心下略有些松快,卻是想起一闕小詞,倒是十分切合如今心境,輕輕念道:“身如一葉舟,萬事潮頭起。水長船高一任伊,來往洪濤里?!?/br> 身后卻聽到有人長吟:“潮落又潮生,今古長如此。后夜開尊獨酌時,月滿人千里?!绷州孓D頭,看到沈霆微微含笑,正從艙下上來,一身白衫風中飄飄,這樣眼熟的場景,居然無端端地讓她想起了一部著名的電影,忍笑福了福。 沈霆笑道:“弟妹如何面有笑意,莫非是覺得商賈之人,居然也能吟幾句酸詩附庸風雅?” 林萱忍笑道:“沒有,我不過是想起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以為只有我睡不著,想不到……你也沒睡……”說到這里,面上又是忍俊不禁,沈霆看她一改這兩日的愁苦之態(tài),像是想開了許多,也不禁心下輕快,微笑道:“弟妹想是想到辦法了?” 林萱嘆道:“也沒什么好辦法,到了再說吧。” 沈霆便道:“我已經讓船隊都準備好,若是一切順利,二弟恐怕要出海一段時日了,不知弟妹有何打算?” 林萱坦然道:“若是他真能順利出海,平安度過此劫,我愿帶著兒女遠避此間,平平安安地過下半輩子?!?/br> 沈霆道:“弟妹難道沒有再嫁的意思?” 林萱愣了下,看了看沈霆,看他面上含笑,并無諷刺或鄙視、試探的意思,便道:“一個人挺好的,我現(xiàn)在只想把兒女撫養(yǎng)長大便好?!?/br> 沈霆微微一笑,似乎早已知道她會這樣答,便又笑問林萱的家鄉(xiāng)何處等等閑話,因他在商場混跡多年,長袖善舞,自然而然的引導著話題,倒讓滿懷心事的林萱不知不覺說了許多,夜?jié)u漸深了,水上有水汽浮起,霧氣朦朧,沈霆終于停住了話題,笑道:“更深露重,弟妹還是保重身體為好,先下去睡吧,一切有我在,莫要太擔心了。” 林萱有些驚訝于自己說了許多,想想也許自己確實是壓抑了些,大概已經許久沒人和自己好好說過話,而沈霆談話間令人如坐春風,見聞頗為廣博,讓人不討厭,不知不覺倒是聊了起來,聊過一輪,心情還真是放松了許多,便微微笑著致禮后自回艙房休息不提。 ☆、87落入羅網 夜色已闌,門戶皆閉,海潮觀音庵一個靜謐的小院里,閑庭悄悄,深院沉沉,劉明舒身著一身白衣,斜坐在窗前,看烏沉沉的院子里,階下月移花影,流螢聚聚散散。 劉明舒自那天被御林軍帶來后,就被拘在院子里,四周看似寬松,實則無法出院門,院子里倒還精潔,種著花木,房內收拾得甚是清雅,明窗凈幾,竹榻茶壚,還體貼的放了書、畫和樂器,又有棋坪在,顯是怕她無聊。來送飯的小尼都是兩人一組,放下飯便走,也不敢和她說話。飯菜倒都精致,不少都曾是她愛吃的,不過,顯然吩咐的人不知道,自城破那年,她就吃起了素,如今拘來這里,若是青燈古佛讓她贖罪下去倒好,只怕卻是朱允炆要養(yǎng)著她做個禁臠。 只是這些日子朱允炆也一直沒有來見她,小尼姑和看守的暗衛(wèi)也都不說話,她不知道外邊情勢如何了,只是有些擔心母親,那日哭著追出來,卻被仆婦們拉著勸著,也不知如何了。 她挑了挑窗前暗下去的殘燈,斜月晶瑩,幽輝半床,她因為那沉重的罪孽感,已經很長時間難以入眠了。她靜靜待著朱允炆來給她一個交代,也反復想著他有可能提出的要求,想著自己應當如何回絕,若是以家人性命要挾……不,他不會這般無情的……他拘了自己來,興許只是為了自己那天給了他沒臉,他畢竟已經不是當初那無權無勢的學子,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興許自己的態(tài)度不該這樣強硬,興許,自己可以和他說說自己犯下的罪孽,二人一同贖罪…… 正胡思亂想著,卻看到窗前燈搖,她心中一緊,低叱道:“什么人?” 卻看到燭影搖曳,有一人輕悄推門而入,黑衣黑袍,她抬眼注目,不,這人不是朱允炆,卻看他拉下黑巾,被黑巾下的容貌給嚇住了:“皇上?” 她幾欲以為自己在夢中,陳翊卻低低笑道:“阿纖,是我。”就著昏黃的燈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紅了眼眶道:“你果然還活著……你,吃了許多苦吧?人都瘦了許多……” 劉明舒幾乎呆住了,什么都說不出來,陳翊看她一襲白衣,從前那玉膚柔質,都消減了許多,但眉尖輕蹙,清華楚楚,比從前那秾麗飛揚,卻是兩樣風情,更覺憐愛,想上前去抱她。 劉明舒條件反射地向后一縮,二人都有些尷尬,陳翊卻又想起她原與朱允炆有情,有些情怯,只將懷里的一把紅色圓柱狀的東西遞給了劉明舒,十分小巧,澀然道:“這是在外邊看到的,我記得你從前喜歡這些,這個做的別致……”心下不禁苦澀,他當時看到這東西,只記得劉明舒喜歡,情不自禁就買了,卻不知劉明舒還活著,后來知她還活著,只覺得歡喜無限,至于今后能不能相守,卻都不重要了。 他繼續(xù)說道:“我在外邊聽說你生了我的兒子,出家在這里,就忍不住想來看看你……你別慌,我知道你心中歡喜的是朱允炆……我就要出海去了……我就想再看你一眼……” 劉明舒有些窘,卻又聽到了他說的信息,不禁一愣道:“誰說我生了你的孩子?外邊是這么傳的?” 陳翊愣了下,心下也覺得有些不對,遲疑道:“外邊都這么傳說,我讓常玥打聽了,你也確實在這里住著,而且據說朱允炆被刺垂?!?/br> 劉明舒卻悚然一驚,她本就冰雪聰明,瞬間便已想通前后,原來她被送來,封閉消息,卻是要做個魚餌,釣出昭平帝這只流落在外的漏網之魚! 她一時忍不住笑了起來,為自己的心存幻想,原來那個人已經真真正正變成了一個皇帝,便連感情,也可以利用!她笑得前仰后合,淚水滑落下來,陳翊看她如此,已是慌了手腳,從懷中拿了張帕子去替她拭淚,劉明舒推開他的手,滿面淚痕,急促道:“你快走,你快走,這是個陷阱!” 陳翊一愣,只聽到后頭門咯吱一聲響,朱允炆穿著金邊黑袍,束著金冠,站在了門口,面上表情十分復雜,似是有些奇怪,又有些愧疚,還有些嘆息,他只淡淡道:“與我拿下這冒充先帝的歹人!” 他身后迅速涌入了一群黑衣黑袍的暗衛(wèi),上來毫不猶豫地將昭平帝給縛住,陳翊愕然,怒道:“朱允炆你敢欺君犯上!” 朱允炆悲憫地看著他,淡淡道:“鄭國公常玥以蟊賊冒充先帝,意圖不軌,已被逮捕……帶下去吧?!标愸疵嫔珣K然,目眥欲裂,被堵住了嘴帶了下去。 劉明舒自朱允炆進來就不言不動,冷冷地看著朱允炆發(fā)號施令,待人都下去后,朱允炆才愧疚的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劉明舒,卻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后只能說道:“阿纖……對不起?!?/br> 劉明舒冷冷道:“攝政王還有事么?三更半夜在先帝太妃這里留著不妥吧?!?/br> 朱允炆看她臉上淚痕未干,冷若冰霜,雙眼卻仿佛燃燒著兩簇小火苗,他再熟悉她不過,他走了兩步上前道:“阿纖,我這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昭平帝不除,若是讓他復位,你又要回到他身邊……” 他沒有說完,因為劉明舒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直打得他半邊面上立刻紫腫了起來,耳朵嗡嗡作響,他本可以避開,但是他沒有。 劉明舒冷冷道:“恭喜王爺大業(yè)將成,可惜我寧愿隨他殉了,也不會再留在你身邊的!” 朱允炆看著她,目光哀絕,他無法解釋,但,唯有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劉明舒將來才能真正屬于他,誰都不能阻攔……他默默站了一會兒,什么話都沒解釋,走出去了。 劉明舒看著他走出去,人也仿佛垮掉一般,撲倒在床上,忍了半日的淚又洶涌而出,哭了半晌,有什么東西在硌著她,她摸出來一看,正是昭平帝之前送她的東西,是個纖巧而有些沉手的銅質圓柱體,約有一掌半長,表面上邊鑲有金邊牡丹,嵌了深紅珊瑚做花瓣,栩栩如生,精細得很,她輕輕摩挲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可以旋開的,握著一端輕輕抽出,一掌長狹利的劍刃泛著雪亮寒光,居然是一把小巧玲瓏的小劍,她從前的確喜歡各式各樣的刀、劍,想不到卻是這個自己一直怨懟的人,一直念著自己,她曾經瞞著他與人私通,瞞著他偷了密道圖紙,害得他失了國,淪為平民,他本可以遠赴海外,平安度過下半輩子,卻為了看她一眼,千里迢迢潛入,落入了陷阱。 她念及昭平帝那樣一分赤誠熱忱的心,溫柔而小心翼翼地將她捧在掌心,想到他落入朱允炆手里,只怕連明日的太陽都見不到了,淚水又重新涌了出來,她拿著那把小劍,心頭忽然涌起了一個想法:他死了,她也不想活了,活下來還有什么意思?不如隨著他去了,倒可以報了他曾經對她的一份情意,她一念及此,將劍鋒對準自己的咽喉,閉眼正要刺下,瞬間卻被一個小銅錢叮的一下打歪了,梁上輕輕落下了一個輕巧的身影。 劉明舒定睛一看,不是那一枝梅懶龍是誰!她驚喜有加,懶龍卻輕輕做了個噤聲的姿勢,迅速的在床上團了團,又從懷中扯出了一頂長而黑的假發(fā),安在枕上,做出個女子向內睡的樣子,又扔了套黑衣給她。劉明舒與他合作兩年,已有默契,立刻背身套上黑衣,面罩,懶龍挾著她,縱身一躍,已是躍上梁,從頂上一掀,出了屋頂,迅速而靈巧的穿插,很快便出了庵堂,原來懶龍已是潛入庵堂,在暗處窺視了多日,他原就有龜息之法,可以數(shù)日不飲不食,屏聲息氣,潛伏偷盜。待他查清楚了暗衛(wèi)換班和巡視的規(guī)律,今夜忽然暗衛(wèi)加重,又有人潛入,他便知有事發(fā)生,待朱允炆出現(xiàn),帶著重兵押走了人,外邊暗衛(wèi)看到陷阱已有成效,抓到了人,便不免有所松懈,他方趁機潛入,救出了劉明舒。 才出了狼窩,劉明舒便急著道:“大哥,我要救皇上!” 懶龍皺了皺眉道:“是之前那個被綁走的那個人么?” 劉明舒道:“是,大哥,你想想辦法!我……我對不住他?!?/br> 懶龍微微一笑道:“適才那男子被押出去的時候,我在園子里,悄悄在那男子身上彈了個香沫?!庇值靡庋笱蟮膹膽牙锾土艘恢恢裢瞾恚H昵地道:“又是我的小青顯身手的時候了。” 打開竹筒蓋子,里頭探頭探腦出來了一條青色的蛇,吐了吐蛇信,劉明舒不由的雞皮疙瘩全起了,嫌惡地站開了些道:“別靠近我啊。” 懶龍大笑道:“還是這樣怕蛇,枉我一聽到你的消息就日夜兼程的趕來,你也不對我的小青好一點?!?/br> 到了大哥面前,劉明舒也放松許多,吐了吐舌頭,道:“知道大哥對我好,是meimei連累你了。” 懶龍懶洋洋一笑,道:“你都喊我大哥了,不多做些怎么對得起這聲大哥,天快要亮了,先到我安排的下處休息休息,待我探明地方再想辦法,你也別著急,我聽到外邊的統(tǒng)領說了,還要審一審的,說是攝政王要親審,我看了下那關押運送他的馬車,還捆了幾個人一起送進去了,應是往攝政王府去了,今晚少不得要去探探攝政王府?!?/br> 劉明舒聽了心里倒放了些心,心想那幾個被捕的人,只怕是常玥他們,她從前雖然對常玥不滿,如今卻有些同情起來,看了看懶龍滿不在乎的神情,又覺得有些歉然,將自己這位游戲風塵的大哥卷進這樣的宮廷陰謀中,只怕以后的安樂日子也沒有了,只是自己力量著實渺小,這事又萬萬不能牽連進父兄,只有這位大哥,善謀善動,著實是個能人,心下稍定,隨著懶龍去了隱秘的居處躲藏了起來。 ☆、88禪位詔書 林萱與沈霆方抵達京城,到了沈霆安排的下處,緊鄰著阜成門外,正靠著海潮觀音庵。 沈霆低聲和她解釋道:“這里出城方便,旅館也是沈家開的,隨時可以撤離,若是有事,便可隨時逃出城外。 林萱戴著冪離下了車,聽到他考慮周到,點了點頭,先進了旅館后院,安排的住處是一小小的二層小樓,院中種著株梧桐,碧葉青干,枝葉婆娑,正是花時,桐花一簇一簇開得十分雅致,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桐花香味,院落顯得清靜而舒適。 沈霆隨著她進來,有些躊躇半晌,道:“我?guī)еP住在樓下,讓旅館安排丫鬟伺候你住在樓上,若是有事好照應?!?/br> 林萱只是點點頭,倒沒說什么,皆因她一心只擔憂著昭平帝,正是非常時候,加之在船上也與沈霆熟悉了,又是在現(xiàn)代過來的,對男女同居一院并無什么心理壓力。沈霆看她不反對,心中卻是暗自竊喜,忙著引她上了樓,果然已經安排了個安靜的小丫鬟在伺候著。 入了房內,林萱屏退了眾人,對沈霆道:“遣人悄悄兒地去打聽一下觀音庵有沒有什么動靜,需小心謹慎,選個機靈的人,只怕那里有陷阱。” 沈霆道:“消息傳來那天我就已經布下人手,讓人悄悄的旁敲側擊周圍的居民以及出入庵中的師太、香客等人的消息,傳來的消息的確可疑,大概半月前,觀音庵就不許香客到后院去了,然后給她們出售香油、柴火的人有說,后院有女衛(wèi)把守,十分嚴密,不許人亂走,進出都要問一番?!?/br> 林萱默了一默,心中只是暗暗指望昭平帝還沒有落入陷阱,又道:“還勞煩派人打聽一下鄭國公府鄭國公常玥的行跡?!?/br> 沈霆應了,看她心事重重的想事情,便沒有打擾,自下去安排事情,卻又細細叮囑了一番飲食,安排了些清淡好消化的粥菜送去給林萱。 到了晚間,不好的消息傳來了。 鄭國公常玥被以擅離職守,勾結蟊賊的罪名已被關押待審,卻打聽不到關押的地方,按說他是軍職,應由五軍都督府審理,然而他又是皇親,只怕又由宗人府審理,總之如今鄭國公府里也如沒頭蒼蠅,不知所措。 林萱皺眉,心知只怕昭平帝也已經落入攝政王府,最壞的事情已經發(fā)生,沈霆看她只是沉思卻不說話,只試探著問道:“弟妹有什么辦法么?” 林萱心里暗自下了決定,只道:“晚上我去東丘郡侯府見一下花鉉花侯爺?!?/br> 沈霆卻是精明過人,已是從她神色發(fā)現(xiàn)了端倪,不動聲色地問:“弟妹可是要求花侯爺幫忙?可需要我陪同?” 林萱斷然道:“不必了,這事不要將沈家卷入,倒是你要將沈家在京城的產業(yè)注意收攏一下,只怕你二弟口風不嚴,你們便是滅頂之災。” 沈霆微微笑道:“花侯爺我沒記錯的話,應當是攝政王在建章軍院的好友,同榜探花,一同抗擊韃子收復京城的吧?” 林萱點點頭,心下也有一些擔憂。沈霆笑道:“弟妹本可以帶著孩子遠離漩渦,卻依然棄了一雙兒女到了京城,想是有必能救下二弟的辦法,但是卻不能保證全身而退,所以將孩子留在江南,想必花侯爺也只是一個傳聲之人,并不完全可靠,弟妹究竟有什么辦法,不如說出來我們參詳參詳,俗話說一人計短,如今沈家只怕已難置身其外,弟妹若是以為只犧牲自己一個就能救下所有人,就未免自視甚高了?!?/br> 林萱心下陡然一驚,看往沈霆,沈霆面上含笑,卻雙目銳利,她被他了然一切的目光一看,居然自覺無所遁形,心下思忖半日,的確此事沒有確然把握,她有些躊躇的看向沈霆,只見沈霆向她點點頭,道:“弟妹,多少大風大浪,也沒有難住沈某,不防信我們一次,傾沈家之力,總比你一人計謀的好。” 林萱看他臉上帶著一絲傲然,當下做了決斷,道:“你二弟……以及令祖的身份,想必你已經盡知,否則也不會安排他出海。” 沈霆點點頭道:“的確已經查清?!?/br> 林萱頷首繼續(xù)道:“當年城破,我機緣巧合,得從高祖留下的密道出宮,在密道內,除了得了印章之外,還有一封書信,一道蓋了玉璽的密旨,書信上說了此密旨,不到山窮水盡之路,不要輕易使用,若是使用,則陳漢王朝,命數(shù)已盡,只做陳漢皇室子嗣保命的護身符?!?/br> 沈霆揚了揚眉,靜靜地聽她繼續(xù)說:“密旨是高祖頒的,寫的是他本是上天之真龍?zhí)樱家虿簧?,打亂了地上真龍的命數(shù),導致人間真龍之氣湮滅,九州大亂,生民涂炭,為撥亂反正,他奉了玉帝旨意,下凡轉世,替真龍履行了統(tǒng)一中原,平定九州的天命,建了大漢,然而三世之后,真龍氣運,將重歸于朱氏,陳漢子嗣,當禪位于朱氏之子,然而陳家子嗣,仍為天龍之血脈,若朱氏之子重得天子之位后,敢傷高祖后裔,則天將降罰于朱氏,不得善終?!?/br> 沈霆十分好奇道:“果真我們是天龍之血脈?否則高祖如何能知三世之后必有朱氏犯了皇位,聽說高祖從前征戰(zhàn),常常料敵于先機,如有神助,十戰(zhàn)十勝,勢如破竹,果然是有天眼能卜算未來?” 林萱撇了撇嘴,沒說話,面上的表情卻十分之生動,沈霆忍不住也笑了,道:“原來如此,有這道遺旨在,的確能保住二弟的命,然而,你想過沒有,你若是通過花侯爺轉交了這個密旨給攝政王,的確攝政王得到了一個大好的機會,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登上帝位,只是你想過沒有,攝政王他可以不傷二弟的姓名,卻可以囚禁他一生一世,直到他老死?” 林萱面上籠上了陰霾,這也是她之前擔憂的。 沈霆繼續(xù)說道:“而你去送了密旨,花侯爺不可能隱匿不報這密旨的來源,而當攝政王發(fā)現(xiàn),先帝的嬪妃,還有一個還活著,而當時是身懷六甲逃出宮的,你,畢竟不是陳氏子孫,他沒有忌諱,會不會百般刑訊,只求得出福哥兒的下落?甚至到時候,連在唐棲的江家,只怕也不得幸免,帝王心術,不可能放著這么大的后患在宮外,絕對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二弟的后裔,然后牢牢的控制住,一輩子軟禁到死……而你們這些人,只怕連命都保不住,封口也好……以絕后患也好……都是他一念之間?!?/br> 林萱面色蒼白,道:“我本是托了高祖的福才逃離了生天,如今怎能因顧惜自己的性命,而坐視皇上喪命?!?/br> 沈霆嘆了口氣道:“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福哥兒和曦娘呢?你別著急,這密旨,肯定是要送的,但是卻不能這樣送,不能讓你還活著的消息暴露出來,這事情你交給我,你別愁了,安心等我消息,你把密旨給我?!?/br> 林萱有些緊張道:“你也別將你自己和沈家都賠了進去……” 沈霆看她顧及自己,清麗絕倫的臉上一臉擔憂之情,不由得心下有些感動,笑道:“你就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種會把自己折進去的人,我需下去安排一下,按如今得到的情報,只怕常玥與二弟,都被關在攝政王府,常玥畢竟是皇親國戚,不可能如此輕易安上罪名處置,至于二弟,既然已經落入攝政王之手,如今攝政王還在詐稱病危,朝中有些亂,只怕攝政王還要觀望引出自己的反對者,一網打盡,所以應當不會有危險,畢竟攝政王一直在等著這樣一個名正言順的位子登基,我估計他只怕要從二弟身上打主意?!?/br> 林萱有些心急,卻也知道如今急也沒用,只得耐心等著沈霆下去找人手想法子。 昭平帝陳翊的確是被關在一間凈室里,面前擺著一張矮幾,鋪著一張明黃色的空白圣旨。 朱允炆走了進來,淡淡道:“皇上,想清楚了么?想清楚了就快動筆吧?!?/br> 陳翊看到他進來,瞳孔縮小,面容扭曲,憤聲道:“就算朕寫了禪位的旨意,群臣也不會信的,百年后史書上,你仍舊逃不離一個篡字!” 朱允炆微微一笑,意態(tài)風流,道:“這就不是皇上要cao心的事情了,若是要常玥好好的,皇長子好好的,您還是寫了的好,興許在送您上路前,我還可以讓您見見您的皇長子一眼?!?/br> 陳翊想起自己的兒子挾制于jian臣之手,心頭一甜,居然吐出一口血來,污了幾上的黃綢。朱允炆皺了皺眉,下去了,片刻自有人拿了新的來換掉。 陳翊捂著心口,感覺到火辣辣的怒氣堵在心頭,悲愴、憤怒一起涌上來,最后全歸為無奈,他想起高祖留下的遺詔,此時若是拿出來,興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然而,他還活著做什么!因他的愚蠢,已經連累了常玥,若是供出高祖遺詔,卻又連累了林萱和兩個孩子,甚至順藤摸瓜連累整個沈家!而他這條殘命,茍活下來又有何意義! 他深深的吐了口氣,提筆,一字不漏的按那桌子上已經打好的草稿:“昔者帝堯禪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歸有德……”龍飛鳳舞草就了一張禪位詔書,上書自己上干天咎,無德無能,導致國破賊侵,世失其序,宇內顛覆。因護國大將軍朱允炆英明神武,拯茲難于四方,惟清區(qū)夏,因此禪位于他,寫到“王其欽順天命。率循訓典,底綏四國,以肅承天命,朕遜位別宮,敬禪于齊,一依唐虞、魏晉故事?!睍r,他擲筆投案,從前種種,涌上心頭,高祖、徐太后、父皇失望的面孔都仿佛在他眼前晃動,他忍不住低聲說了句:“人心已去,國命有歸,嗚呼欽哉,祗畏天命?!焙韲涤钟可狭艘豢谘?,面白如紙,搖了搖暈了過去。 有人上來小心翼翼收了圣旨,又替他把脈后恭敬的稟告朱允炆道:“只是氣急攻心,如今怎么安排?” 朱允炆淡淡道:“牢牢看守,先留著只怕繼位會有變,到時候只怕還有用?!闭f罷,疾步走了出去,他已得到劉明舒不翼而飛的消息,大怒,卻只得隱忍不發(fā),派了暗探出去全城大索,城門附近又加派了人手嚴查出城人口。 ☆、89俠盜懶龍 卻說沈霆滿口應承了林萱,心下其實并無確切主意,只以安撫林萱為主,不過他原是個極善謀略的,不過略想了想,已是有了個初步的計劃。 他家累千金,負氣愛才,在京城也供養(yǎng)了不少奇巧智謀,三教九流的門客,想了想便出來召集了數(shù)門客,問道:“京城如今哪里能極快找到個技高的善入房舍偷東西的好手,我需有事情要安排,要手穩(wěn)膽大心細的,一般的偷兒做不來?!?/br> 他一貫任俠豪闊,對門客十分和氣,當下便有幾個門客笑著出列應承,沈霆便請入密室,問道:“我要派人入皇宮偷一樣緊要物事,你們可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