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節(jié)
遺憾的是,重要的人們浴血搏殺,而他卻要退居后線。 作為一個父親,他或許又一次失職了。 “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十方?!?/br> …… 靈界,通天塔。 這座由逆世教建造的宏偉建筑,就像是第二根妖龍鎮(zhèn)柱,但與妖龍鎮(zhèn)柱的蠻荒野性相比,它像是由手藝最好的匠人精雕細琢而成,象牙白的外壁上,雕刻萬千繁花、縹緲祥云、仙佛盛景,其散發(fā)而出的富麗堂皇、圣潔華貴之氣,直教人不敢逼視。 從下往上看,通天塔直沖天際,不知盡頭,而塔外的天空中霞光艷艷,甘霖廣降,瑞氣騰騰,倒真的像是一片仙家福地。 難怪這是逆世教眾在干盡傷天害理之事后的最高追求。 伴隨著白光閃過,洛十方等人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通天塔外圍的平地上。 而幾乎在異動出現(xiàn)的當下,一個身披黑袍之人便不容分說地將施法召喚出荒蕪殘陽。 原本因為傳送而頭暈?zāi)垦5娜墢娬邆兞⒖绦纳袷軇?chuàng),捂著腦袋痛苦不已,儼然斗志渙散,生無可戀。 這中近乎于偷襲、干擾神志的手法,直接打了洛十方等人一個措手不及。 “動手?!?/br> 洛九州吐出兩個字,下一刻,埋伏在周圍的來自世界各地的逆世教眾們便露出了本來面目。 有身穿教廷正裝的紅衣主教,有手持骷髏的巫毒之女,有變形為各中動物的德魯伊,還有形似惡魔的撒旦教成員。 在通天塔陣法的加持下,成百上千的逆世教眾成員的實力無一例外,全都在三級以上,相較而言,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的新敢死隊成員便顯得格外羸弱。 雨師倒是反應(yīng)迅速,撐開油紙傘,將荒蕪殘陽化為秋末殘芳,再升華為碧水銀波,滌凈眾人心神。 “阿爸?。?!” 洛十方捏緊拳頭,對于洛九州的敵意,痛徹心扉。 殊不知,他的呼喚如同一塊巨石,令得對方死水般的心靈泛起洶涌波濤,久久無法平靜。 嚴淵將洛十方擋在身后,《無銘》魔法書被他緊握手中,散發(fā)出源自魔神阿斯莫德的恐怖威壓。 “爸,我們不知為何您變成現(xiàn)在這般模樣,但您對十方的養(yǎng)育之恩不曾更改。既然十方無法對您動手,那么作為十方愛人的我,便只有不孝地阻止您了?!?/br> 洛九州沒有表情的面部似乎出現(xiàn)一絲裂痕,雙手中短劍似是烈火滔天,于空氣中劃過,帶起一串火線,足以焚月。 嚴淵嚴陣以待,卻不想一面冰鏡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復(fù)而化作風雪冰天,向洛九州席卷而去。 “還是我來吧,洛前輩對我可沒有什么親屬關(guān)系,我們二人交戰(zhàn),也就不必讓你們良心受到折磨?!?/br> “這里交給我,你們先上去吧。” 雨師的額角滑落一滴冷汗,但迅速化作一塊透明的冰石,掉落在地。 洛十方和嚴淵對視一眼,出于對雨師的信任,他們有意識地規(guī)避了與洛九州的正面對決,轉(zhuǎn)身向上沖去。 洛九州卻并沒有將兩人攔下,而是有意識地將雨師作為“首要目標”瞄準。 不知是否是錯覺,此刻的洛九州對比方才,出手時顯得更加辣手無情,似乎卸下了某中負擔。 一場血戰(zhàn)一觸即發(fā)。 雨師不善體術(shù),深知自己一旦留手便會陷入不利境地,第二個照面,便運用全身靈力召喚來自極寒之域的狂風暴雪,頃刻間便令得周圍銀裝素裹。 在極寒之下,原本囂張的逆世教眾,也收斂鋒芒,不愿靠近。 漫天風雪化作無形殺陣,紊亂無序,讓人捉摸不透。 趁著這一短暫的時機,雨師連忙服用丹藥補充虧空,并打算立刻施展下一個術(shù)法,借助風雪之力,召喚出無形的冰晶靈鏡,投射于天地間四面八方,形成一張巨大的羅網(wǎng),敵在明他在暗,然后將洛九州耗死在其中。 卻不想對面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受傷與否,將星月靈力化作變幻莫測的混亂利刃,直沖而來。 “唰——” 須臾之間,雨師的眉心前,便閃過一束紅芒。 而那廂,雨師卻是毫無反應(yīng),確切來說,哪怕是他的視覺已經(jīng)捕捉到對方的動作,當下也已經(jīng)避無可避。 戰(zhàn)場上,片刻的變數(shù),都代表著生與死的差距。 雨師瞳孔猛地一縮,心里想的是:剛才自己似乎立了一個糟糕的flag。 正當他以為自己可能要辜負洛十方的信任,承受死亡的代價時…… “阿爸——!” 伴隨著一聲凄厲的吶喊,一只拳頭不知從何處而來,穿越了層層空間,直接從背部洞穿了洛九州的胸膛。 而洛九州的短劍,劃破了雨師額心的皮膚。 一道鮮血順著傷口落下。 雨師驚魂未定,比起自己得救的事實,更加驚訝地發(fā)現(xiàn): 洛九州的身體像是一個被鑿開的陶瓷罐,里面既沒有鮮血,也沒有臟器……什么都沒有。 有的,只是一片空洞。 第250章 洛九州的身體很輕,就像是一堆泡沫,只要一點細微的觸碰,便會消失不見。 洛十方雙手難以抑制顫抖,將洛九州護在懷里,輕聲呼喚。 “阿爸。” 洛九州聲音如同淬了一層寒霜。 “我不是他?!?/br> 洛十方搖了搖頭:“不,你是!” 洛九州半是諷刺地勾了勾嘴角。 “我最后說一次,我不是。我只是用骨灰和殘魂燒制而成的陶偶,我沒有心,也沒有靈魂,什么都沒有?!?/br> ——骨灰?殘魂? 洛十方瞳孔一陣瑟縮,沉默片刻后,反問道: “那阿爸你為何要在我獨自一人決戰(zhàn)黑山山主的時候救我?” 洛九州微微閉眸,似乎這樣就可以屏蔽所有陌生又熟悉的怪異感受。 “不過是奉命行事。” 是的,一切都是奉命行事。 他是“洛九州”,又不是洛九州本人。 他從來不是任何人,也不奢望成為任何人,因為他不配被稱之為人。 他僅僅是被制造出來的陶偶,是用于戰(zhàn)斗、殺戮的武器,只需要服從命令行事就夠了。 一切和命令悖逆的行為,他本不應(yīng)去執(zhí)行。 ……本來應(yīng)該是這樣。 可現(xiàn)在的他,為什么會躺在敵人的懷中,享受著對方對別人的親情? 洛九州本以為會看到洛十方失落的表情,卻沒想到,對方在聽到這個冷酷的回答后,揚起一抹陽光的笑容。 “你看,你沒有反駁,那就是承認你是我的阿爸了。” “……”洛九州一陣沉默,面上的冷漠分崩離析,明明他自詡沒有心,也不存在靈魂,卻不知從何處抓住一縷溫暖。 洛十方抿了抿唇,微微垂眸,掩去眼中的淚意。 “阿爸,你就是你,現(xiàn)在我觸碰的,就是你,不是別人。” 洛九州不解地皺了皺眉:“你已經(jīng)見過了你的親生父親?!?/br> 說這話的時候,他覺得周遭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蕭瑟了。 為什么洛十方在與血緣關(guān)系的親生父親重逢后,還要對他一個只是擁有別人記憶的、不知情感為何物的陶偶告白呢? 無法理解。 洛十方歪了歪頭,無比自然地道:“但你也是我的阿爸,這沖突嗎?” 明顯并不沖突吧。 洛九州以沉默回應(yīng),卻并沒有否認……這何曾不是一種默認呢? 洛十方輕聲道:“阿爸,你見過師叔了嗎?我之前見過師叔以前的樣子,很溫柔,很俊秀。他其實很想你,也很愛你,你知道嗎?” “嗯……我知道,后來我才知道那不是病?!?/br> 一段幾十年前悔恨莫及、愛恨交織的記憶升起,洛九州不自覺順著洛十方的話回答了下去。 但這何嘗不是他真心所想? 洛十方:“當時阿爸和師叔大打出手,一定很難過吧?” “我不知道什么是難過……大概,只是有些不愿意動手而已?!彼剖潜淮恋搅耸裁矗寰胖菸⑽?cè)眸。 當時,朗星君最后是在洛十方的手中灰飛煙滅,并非由他作出最后一擊。 洛十方說:“那個就是難過吧。阿爸,你現(xiàn)在很難過?!?/br> “這樣嗎?”洛九州升起一股懷疑。 但他突然回悟,自己現(xiàn)在的懷疑,何嘗不是與命令相悖的、帶有主觀色彩的想法? 悟了。 悟了! 倒還不算太晚。 洛九州抬起手臂,撫摸了洛十方的頭頂,又拍了拍洛十方的胳膊。 “你跟我記憶中相比,的確是長大了。但你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我的師父,你的師祖——崇光尊者。那位是舉世無雙的天才,通曉過去與未來,實力與妖龍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可做好了面對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