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這樣的三人一起主演,再加上性格也合得來的緣故,互相之間沒兩天便熟絡(luò)了起來。 因為時間充裕的緣故,劇組前兩天主要拍攝了配角們的戲份,許多配角的戲份很少,幾乎是上午穿著官服,在幾間房子里來回念念臺詞,下午就可以換上囚服殺青了。 而洛十方三個主要演員的任務(wù),則是找一找拍戲的感覺,尤其是洛十方,在拿捏起文憐君的神態(tài)時,需要演出智慧但不外露的感覺……這種感覺真要做起來,其實挺難的,稍微外露就變成了張揚,稍微內(nèi)斂又變成了木訥。 等到兩天后,洛十方找到了這種感覺后,文憐君的第一場戲便正式開拍。 在劇組專業(yè)化妝師的整理下,洛十方的膚色被打白了一分,更顯現(xiàn)出少年的清潤感,而他換上一系月牙白紋墨竹長衫,外罩一件青竹繡長袍后,整個人立刻就化作一個偏偏公子。 沒有過分精貴,也沒有過于純真,就像是經(jīng)歷雨打風吹的青竹,玉樹臨風,雅人深致。 這樣的形象,的確和洛十方本來的模樣不同,也和以往影視作品中呈現(xiàn)的文憐君截然相反。 而此時的文憐君還沒有被梁文帝賜名,他的本名叫祝揚文,為齊國寒門祝家子弟,師從鬼谷子,年紀輕輕,卻已經(jīng)是一位出色的劍術(shù)天才。 齊國帝王生辰將近,為了娛樂,他在城中貼下一張告示,凡是能舞出一段讓他滿意的劍舞的劍客,他便賞賜白銀千兩。 正值新雨降至的春季,行走街頭的少年,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奇之下,遂主動詢問一位路人。 “這位兄臺,你們這是在看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你……” 那路人擠不上去,正是不耐的時候,剛回過頭,就看到一雙燦若春水的眼睛,里頭似是載著無盡的欲語還休,立刻讓他再說不出趕人的話來。 “你……你等著,我?guī)湍銌枂?!?/br> 路人擠啊擠,終于擠進了人群中,而少年則是踮了踮腳尖,努力向被人頭擋著的告示板看去。 過了一會兒,路人終于凌亂地鉆了出來,說:“哦,是咱們皇帝的告示,說是誰能在生日宴上為他獻上一段滿意的劍舞,他就會賞賜那人白銀千兩!” “白銀千兩?!”少年眼中頓時爆發(fā)一股喜意,若是能有千兩白銀,想來家中便不必如此辛苦了。 這年頭百姓過得不算辛苦,但也并不太好,尋常人家,二三兩銀子就夠吃一年,而祝家一個寒門,過的自是比尋常百姓要好那么一點兒,可一年的花銷也就控制在二十兩以內(nèi)。 見少年如此興奮,路人不忍打擊對方,只道:“你該不會是想要去皇宮吧?你這么年輕,現(xiàn)今天下也有不少劍客,總之……莫抱太多期望?!?/br>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不行?” 少年抬了抬眸子,笑容略微加深了一分,顯出恰到好處的銳意,讓他本就出色的容貌愈發(fā)耀眼。 此時,便見他一個轉(zhuǎn)身,動作行云流水,帶著說不出的韻味,只見墨發(fā)與青衫一齊飛揚,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少年的腰間配著一柄細劍。 細劍微微露出鋒芒,在路人驚嘆于眼前這一幕美好畫面的時候,少年就已經(jīng)漸漸遠去,只留下一道瀟灑背影。 “cut!這一幕拍得很完美!” 卓紹鈞許久沒有拍過這么流暢的戲了,他看著每個角落的攝像機,驚異的發(fā)現(xiàn),無論取用哪個攝影機的角度,最終呈現(xiàn)效果都不會差。 而對比起洛十方飾演少年祝揚文時溫潤的神態(tài),他的背影卻是鋒芒畢露的。 想要將背影拍得好看,也是一門大學(xué)問,尤其是在古裝戲中,抬頭挺胸、昂首闊步只是基礎(chǔ),最主要的是,還得有韻味兒。 這種韻味兒,來源于骨。 洛十方因為習武的緣故,肢體動作比常人是更加穩(wěn)重的,就算是無意識情況下,他的動作也會比常人好看,而當他進入角色狀態(tài)后,就不僅僅局限于“好看”,而成就了“驚艷”。 當真就是每次出場都能驚艷唄! 而離開了戲后,洛十方迅速就便回了原來的樣子,那個如夜明珠般狡黠的少年形象迅速消退,立刻就變回了洛十方原本的樣子。 入戲快,出戲也快。 “卓導(dǎo),第一次拍,會有哪里缺了點什么嗎?” 卓紹鈞搖搖頭:“不會不會,特意準備了幾個攝影機,這樣就不用你補拍了,無論是剪輯還是一個鏡頭的畫面用到底,都非常好看?!?/br> 洛十方聞言,也就安心了。 古川和高彤已經(jīng)換上了戲服在一邊等,看到三人中最早拍戲的洛十方居然能一條過,無比贊嘆這專業(yè)技巧。 “十方,你這做得豈止是不差,那叫一個爆炸??!瞧你剛才演的,跟現(xiàn)在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明明就是個比我還高的漢子,怎么就能演出玉人般精致脆弱的勁兒呢,看得人生怕把你輕輕摔一下就碎了?!?/br> 古川不是科班出身,最開始進娛樂圈就是為了混飯吃,因為外表和氣質(zhì)偏粗獷的緣故,戲路非常固定,不是在抗戰(zhàn)劇演鐵血硬漢軍人,就是在古代劇里演將軍俠客,不時還會過把演惡霸的癮,演皇帝還真是第一次,對他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 這會兒看到洛十方的演技,他被深深地折服了。 不過他的直男式夸獎有些奇特,洛十方和高彤聽著,立刻就笑出了聲。 高彤道:“什么叫玉人般精致脆弱的勁兒???夸人都不會,你應(yīng)該說,富家公子氣派,君子風骨,再來瞳凝春水、笑靨如花這樣的詞,可不就完美了么。” “彤姐,你這夸得也有些奇怪啊?!甭迨竭至诉肿旖牵缓靡馑嫉負狭藫项^,“其實,只要把自己想象成竹子就好了,剛剛長成的翠竹,初具風骨,比起老竹,用來做竹筒飯能夠產(chǎn)生不一樣的效果。” 古川冷嘶了一聲:“唉呀媽呀,哪有人將自己想象成食材的,你這也太難學(xué)了,我看我還是繼續(xù)按照老套路來吧?!?/br> 高彤也道:“學(xué)人的話,應(yīng)該能得到更具體的效果,要不要試試看?” “我也知道,不過本身也沒見過太多人,之后多看看劇,多琢磨琢磨?!甭迨街t虛地表示自己還處于學(xué)習中。 古川和高彤對視一眼,皆是震驚于洛十方的天賦:眼前的青年,之后絕對能在演戲的領(lǐng)域創(chuàng)造出驚人成績的。 這一幕城中外景所占比重不大,當天洛十方又拍了一幕被城中劍客挑釁、與人議論棋局的戲,這一出外景便是結(jié)束了。 而入夜后,他便又換了一套衣服,拍攝帝王宴獻劍舞的一幕。 齊國帝王不好文,好武,這是齊國朝廷上下的共識,因為不喜文人窮酸的做派,他刻意打壓了文人,結(jié)果卻造成了武者貶低文人,武官高于文官的局面,讓本就不平靜的齊國內(nèi)政愈發(fā)硝煙彌漫。 反觀齊王李崇章,卻還拿捏著架子,只看到了國內(nèi)表面的和平,并不關(guān)注政事,任由文官武官矛盾激化,自己倒好,這時候還煽風點火,要送獻劍舞的劍客白銀千兩。 當祝揚文換上一身飄逸的廣袖紅袍,身戴金飾地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時,恰如同神仙中人蒞臨凡塵,立刻便讓眾人挪不開眼光。 李崇章原本慵懶地靠坐在皇位上,這會兒立刻坐直了身子,甚至是前傾了腦袋,只為了向少年接近一些。 他身邊端坐著皇后,下方還有一種后妃,但無論是國色天香的皇后,還是美得如同繁花覆城的妃子們,都被眼前的少年給比了下去。 少年取出一柄雕飾寶石的未開封金劍,拱了拱手,便開始舞動起來。 長劍被流利地舞出道道劍花,祝揚文的身形如飄絮隨風,如云霓追月,將殺意掩蓋在華光之下,每一個動作若是真正施展起來,必定是隨手即能取人性命,竟不像是人間能夠展現(xiàn)的技藝。 一曲舞罷,少年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祝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李崇章忍不住問道:“你叫什么,今年多大?” “小民姓祝,名揚文,今年已是十七,正值舞象之年。” 李崇章咂咂嘴:“十七好啊,十七好!朕今年也只有二十有五,不到而立之年,卻也不能達到你這般劍舞技藝。這千兩白銀,非你莫屬!只是,你日后可否進宮,與朕議劍?” 常言道君命不可違,而祝揚文卻直白地道: “陛下,小民過些時日便會參加科舉式,待文科過后,小民再光明正大地站在陛下身邊,敢問陛下可否允許小民實現(xiàn)這小小愿望?” 李崇章自打成了皇帝后,還沒有被別人拒絕過,一時間竟是有些懷念被拒絕的滋味兒了。 雖說他喜歡武大于文,但面前的少年文武雙全,不也挺好。 他不怒反笑:“哈哈哈——!好!有個性!朕心甚悅!” 他非常喜歡祝揚文的光明正大! 祝揚文眼睛亮了亮,高聲道:“謝陛下隆恩!” 這時候,李崇章的確欣賞祝揚文,可也有些一見鐘情的感覺在里頭,只是表現(xiàn)得并不真切。 而祝揚文此時還是一個性格有些外放的少年,但他并不知道,這一舞之后,他的人生便會走向一條不可預(yù)測的道路。 老實說,劇情前期的角色演繹著實是簡單的,無論是對于洛十方而言,還是對于別人而言,都是如此。 因為此時,角色都還沒細細挖掘。 祝揚文,也就是文憐君,在尚未正式進宮之前,只是一個容貌出眾、劍技優(yōu)秀的少年人。 這一舞,在古書《齊王錄》中有過提及,被齊王點評為“流光追月劍舞”,因為史料有限,洛十方并不可能全然復(fù)制出真正的流光追月劍舞,僅僅是臨時自編了一段,直接使用。 但毫無疑問,他這段編舞非常優(yōu)秀,極具美感,外行人只會看得癡迷,而內(nèi)行人則會看出些許門道來。 劇組里,沒有人比他更擅長武學(xué),因此現(xiàn)在連武術(shù)指導(dǎo)都不需要。 這條戲,同樣是拍了一遍就能過。 卓紹鈞對洛十方格外偏愛,恨不得將每一個具有美感的鏡頭都剪到正片里,但這樣一來,某些觀眾估計得說“注水”了,所以他只能忍痛割愛,努力從已經(jīng)完美的鏡頭中,挑出最優(yōu)秀的一段使用。 但饒是如此,祝揚文的特寫鏡頭以及動作鏡頭,還是比預(yù)計中要多出那么一些。 在初入宮獻舞這一幕結(jié)束后,劇組工作人員迅速將場面收拾了一下,就按著相同場景、相同角色直接開始下一幕。 為了營造出凄美的氛圍,劇組還進行了小范圍的人工降雪。 劇組是不可能按照劇情推進拍攝的,為了節(jié)省時間與資源,往往是在特定元素集齊后,便順著拍下去。 原來,自打皇宮獻舞贏千兩白銀之后,祝揚文的劍舞和風貌頓時名揚齊國,而祝家也立刻從一個寒門,上升到一個富庶人家。 祝揚文返回家中后,便參加了科舉,奪得了頭籌,順利進入了官場。 然而官場之黑暗,就如同黑泥蓋頂,將他死死地壓在了下面。 最開始,祝揚文憑借當時的名聲,無人敢輕易得罪,少年在官場內(nèi)憑借自身能力混得風生水起,努力清掃污垢,為百姓造福。 但這樣一來,他無疑是動了別人的飯碗,很快便遭受了文官武官的聯(lián)合打壓。 整個齊國,又有多少完全清廉的官?武官有武官的人際網(wǎng)絡(luò),文官有文官的人際網(wǎng)絡(luò),祝揚文這樣文武雙全,弄得好了就是在兩邊都能混得很開,但搞不好就會被雙方孤立。 得罪了許多人后,在齊國官場混,并不只是“孤立”那么簡單。 祝揚文的家人是被渴望造福的百姓構(gòu)陷的。 這是《冤孽實錄》中一檔小有名氣的案件,故事發(fā)生在祝揚文居住的城鎮(zhèn),有位名叫祝枝的小官,接到了一樁擊鼓鳴冤,一個婦人認定祝枝長子祝小山是先污后殺了她女兒的負心漢,必須要將祝小山交出來! 這一下可不得了,朝官之子公然行惡,有民眾喊冤,屆時天降紅雨,一切傳得玄之又玄。 而那婦女空口白話一張嘴,又有被眾朝官收買的民眾四處傳謠,謠言越傳越大,祝小山什么都沒做,就被認定為是有罪之人,而祝枝若是不愿將兒子交出去處死,就是黑官! 那婦人不久后便為求公正而自盡,一時間民怨沸騰,祝小山終日飲酒,埋怨蒼天無言,留下一封血書,以頭搶地而死。 祝枝中年喪子,怒火攻心,不久后便也去了。 直到祝家家毀人亡之際,突然有人出來指認,那婦人之女是被另一個地痞流氓污了后自盡的,并不是那婦人說得那樣。 原來,祝家人是被徹底冤枉的,最后,剛開始傳出流言的人,依舊不知道是誰,可祝家的確是在強大的流言下一夕破滅。 荒唐! 太過荒唐! 一個毫無證據(jù)的流言蜚語,居然能將好好的一家人逼死。 那個地痞流氓伏誅,可壯大這流言的人,毫無疑問是被祝揚文得罪的朝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