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陰母狠父
甘草心中有些空空落落的,像是抽離出來看了一場別人的鬧劇,但是到底有些心累了,這么多的過去,沉重的有些負荷不起。 她苦苦期待著自己的身世,沒有想到,最后竟然是這樣一個結局。 很可笑吧…… 岳洛水心疼的把她抱緊,輕撫她的后背,看向韓云勝,“師弟,當年的事,也是我做的太不負責。本意是撮合你們,誰知道是禍水東引了。” 韓云勝聽到這里,嘆息道,“是我愛錯了人,怎能怪你。那一夜,我欣喜若狂,本來以為師妹終于看到了我,可惜……她一直叫你的名字,我卻是有如當頭冷水……也或許,是我懦弱,根本不敢承認吧。你知道的,她那般偏執(zhí)……” “后來師姐叛出師門,我還在終日躊躇如何同她言明提親,卻突然接到她的來信相邀。那一夜,她神志清醒卻主動委身,百般手段同我歡好……” 他又幽幽長嘆,“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以為終于有了指望,可惜怎奈,鏡花水月空一場,她竟是為了練功才肯委身于我?!?/br> 他嘆了口氣,“她強行以移花接木交合之術鉆研傾城法力,導致我容顏大變,一夜白頭……原本容貌于我如浮云,然而說來可笑,就在她用我練功的時候,叫的也還是你的名字……我終于明白,不是我的,永遠不會是,何況我這幅尊容,還怎樣希冀她能再看我一眼?我當日心如死灰,趁她未醒便下了山,往西一路云游,最后在西川道觀出了家?!?/br> 他說來雖簡短,但聽者只認真琢磨也可品嘗其中辛酸曲折滋味:一夜之間從少年變老翁,又被心愛的女人一再利用,怕誰也無法輕松吧? 岳洛水也唏噓不已,“太執(zhí)著并不是一件好事,咱們師兄妹叁人,似乎都對于情愛太過于執(zhí)著了……可見執(zhí)念害人不淺。” 韓云勝搖頭嘆息,“我和師姐已是此生無望,但還好,師兄已經得償所愿?!?/br> 岳洛水自然高興,道,“說起來,當初怪我做事魯莽,師妹叁番找上門來說生了女兒,我不勝其煩,派人查探直說她唯一親近的心愛弟子乃是撿來的,便不再信她,沒有想到,她對親生女兒會狠心如斯扔在山中不聞不問……倒是害了你和妍兒十幾年分離,也害的妍兒從小癡傻無人照顧,后來又受盡委屈……” 韓云勝臉色青白,突然打斷他的話,打量甘草面露復雜,“你……你說妍兒從小癡傻?” 岳洛水點頭,“是,方才沉玉蘿說,將她放在山中放養(yǎng),幾乎無人照料。后來見她醒轉,才又教她練傾城法力,叫她來對付我。” 說罷他倒有些不忿,“真是最毒婦人心,遷怒我也就罷了,卻殃及妍兒,她對待那個撿來的養(yǎng)女倒比生女還好些?!?/br> “養(yǎng)女……生女……”韓云勝喃喃自語,踉蹌幾步,他也曾恨過沉玉蘿的辜負之意,所以當時以為找到的是她的養(yǎng)女,便未手軟,狠心下手,也是抱了一分報復她的心理…… 韓云勝心慌意亂,幾乎不敢正面再看甘草,“妍兒練就傾城法力前,是什么模樣?可是跟現(xiàn)在肖似?” 甘草似乎終于意識到不對,不知想起什么,緊緊盯著韓云勝蒼老的臉,突然“呵呵”怪笑了兩聲,步步緊逼這個“父親”:“那時堪稱清秀,十叁不足。眉眼稀疏,身子骨也很孱弱?!?/br> 她又咄咄逼人,“那個院子,有一口大水缸,院子角落里還有幾株野生的甘草,房內一張方桌,一個草鋪,是不是很熟悉?” 是,從聽到他的聲音開始,她就沒有期待過這“父愛”!因為這聲音她當時有多恨,現(xiàn)在就有多不想聽到! 韓云勝后退了兩步,臉色灰白,突然緊緊揪住自己的胸口似乎恨不得把心揪出來,“怎會如此……怎會如此……我以為……我明明以為……”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那個被沉玉蘿扔在山里不聞不問的孤女跟他有什么關系! “是爹對不住你,不該把你……送給小主人……練就陰陽玄鬼大法……”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緩緩閉上雙目,痛苦至極。 “沒有想到……我到頭來,輸了女人,還輸了女兒……” 岳洛水跟他師出同門,雖然對他承襲的天地玄黃五行之術不感興趣,但不代表不了解,只聽到“陰陽玄鬼大法”,便想到了什么,一把揪起他的道袍,跟他平視,“你說什么?你用妍兒送給別人練功?”他驚疑不定,“怪不得沉玉蘿后來讓她利用小川練‘移花接木’,你!——” 他恨不得把師弟碎尸萬段,可惜最終下不了手。 韓云勝看上去并不好太多,整個人本來就蒼老,現(xiàn)下更是又老了十歲,“早知今日,我當日怎會做出那樣的蠢事?……只因當時她是天魔羅盤唯一選中的人,至陰之體,我才……” 原以為作踐了旁人,其實到頭來,作踐了自己。 甘草悠悠嘆了口氣,背過身去,不想再看任何人,身形單薄的仿佛要隨風吹走。怨不得她,曾面對那般美貌的畫像,期待自己的生母是一個怎樣溫婉的女人,迫于無奈丟棄了她,這點尋訪身世的念想,算是給她寡淡的復仇生活增添了一些暖色,只可惜,有了,倒不如沒有;知道,還不如不知道。她已經不想去回憶,當初她“父親”是如何指導別的男人毫無憐惜的破了她的元身,以至于牽扯出一系列的慘事。 不過看著眼前父親愁苦蒼老的面容,內疚的雙眼無神慘淡寫滿絕望和倉惶,她冷笑了下:果真是天理報應?這或許比殺了他還難過吧?她本想講一講當初他們禍害過她之后她經歷的慘事,可是看著他已經明顯滄桑到快要壽終正寢的臉,她突然覺得無趣極了,打了個呵欠,不再言語。 現(xiàn)在不想算賬,還有一個原因:她突然覺得自己十分介意,不想讓岳洛水聽見她遭遇過的那些事,她害怕這樣美好的他會嫌棄她,因為在他眼里,她是畫中走出的人。她喜歡這樣強大的他,能寵溺的保護她。 她不想說,不代表別人也不想追究。岳洛水眼底一沉,逼問道,“師弟,你老實說,你是什么時候投入了別人門下?我記得世人都說你云游散修,從未有你認主的傳聞,你這個‘主人’到底是誰?” 他心中實在是恨極了,看見甘草這幅模樣,必定受過極大的委屈,不管這個男子初衷如何不解內情,這個梁子算是結定了,他日后若是見到那個人,必定要將他碎尸萬段方解心頭恨。 韓云勝搖搖頭,頹然:他多年前就明白,他失去了摯愛的女人,而現(xiàn)在他也明白,他是失去了這個第一次出現(xiàn)的女兒了,因為她的眼里,甚至連仇恨和厭棄都沒有了,仿佛平靜的他是路人,不屑于和他說一句話,“主人是個做大事的人……對不住,我不能說,之前我以為此一生對情已經了無牽掛,心如死灰……主人救了我一命,對我有再造之恩,輔助主人是我此生使命,我不能說。” 是,輔助主人是他此生使命……而女兒,卻是他此生還不完的債了! 噗通一聲,竟是韓云勝踉蹌不穩(wěn),跪坐在甘草身前,骨頭像是散了架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