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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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冤冤相報是沒法了斷的。”盧菡以一種自我解說的語氣在說著:“所以若是受到了迫害,就只剩下兩條路。一條是永遠地寬恕對方,另一條則是以對方的死亡來終結(jié)這怨念。我做不到寬恕,就只好走第二條路?!?/br> 白敏中淺笑笑:“她死了也會變成你這樣的,你們要在地府打架么?” 盧菡原本坦蕩的臉上陡然掛上一絲黯色。 說話間已是到了王府偏門,白敏中兀自下了車,隨后跟著前來迎接的侍女進了王府。長平聽聞她從豐澤回來了,以好客的姿態(tài)請她過府一敘。 她大約是太無聊了,何況上一回的驗證還不清不楚的,她必須得搞清楚這丫頭到底是什么東西。 白敏中進了小廳,不急不忙地行了禮,瞥了一圈周遭幾位千金小姐,竟與上回是一個樣子,實在是有些無趣。 長平指了個位置讓她坐,白敏中便依言落座。由是方才在馬車里用點心填飽了肚子,白敏中幾乎沒有動面前的食物。長平拋過來的問題她也回得很是生硬,似乎并不打算與之周旋。 餐畢,長平似乎還打算留她喝茶談天,她卻忽然起了身:“小人還有公務(wù)在身,要先行一步,還望郡主見諒?!被厝ダ碣~冊也算公務(wù)罷? 長平挑了挑眉,白敏中也未等她應(yīng)允,便已經(jīng)斗膽轉(zhuǎn)過了身。 長平剛要開口,她卻又轉(zhuǎn)回了身,走上前,自自袖袋里摸出僅剩的幾顆喜糖放在長平案上:“哦對了,小人已與官廠的張先生成婚了。” 她說話間無甚表情,語氣也低調(diào)平穩(wěn),唯獨左手纖指上那一枚泛著溫潤光澤的玉指環(huán),讓長平看了心里冒刺。 ☆、81 長平昂首看著她,一臉的倨傲,好似壓根不信她這說法一般。白敏中倒無所謂,正要轉(zhuǎn)身時,卻又忽地俯身,對坐著的長平低聲道:“聽聞齊王陛下對盧菡用情至深,只是不知齊王陛下是否知道盧菡的委屈……” 這話沒有點破,但足有意味,長平聽了也是眉頭陡蹙。 所有的傳聞?wù)f法都是盧菡久病而亡,毒藥隱秘又不易被察覺,從來沒有除她之外的人知道。 她盯著面前神情寡淡的白敏中,卻又勾了勾唇,同樣是壓著聲音回道:“知道又怎樣?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死人說的話不足以成為證據(jù)。你說了誰會信呢?” 白敏中站直身體,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睥她一眼,目光又在她身旁某個位置上停了一會兒,又移回來淺笑了笑,聲音清雅慢淡:“但愿郡主不會做噩夢?!?/br> 她說罷便轉(zhuǎn)身走了,長平握著杯盞的手指骨節(jié)都泛白,隨即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底下坐著的幾位千金見狀也是愣了一愣,回過神來均是嘀嘀咕咕一番議論—— “那丫頭不要命了嗎?” “她到底胡言亂語了什么啊?!?/br> 長平瞥一眼桌上寥寥幾顆喜糖,竟莫名察覺身后有涼意。她陡然回頭,身后珠簾似乎是動了動,可沒有人。 底下的幾位還在小聲議論,長平起身蹙眉輕喝了一聲“住嘴”,隨即便拂袖往后屋走。 而白敏中這會兒已經(jīng)出了王府,盧菡走在她身旁問道:“為何又忽然與她說這樣的話?不是不贊成復仇么?” 白敏中頭只是略略偏了一偏,聲音矮矮:“不是為了你?!?/br> “那?” “纏著她的孤魂怨鬼那么多,你沒有看到么?只是——提醒她一下罷了。”白敏中邊說著,邊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她那樣的人,看著很險惡很厲害,心里還是會怕的。那個世界,不想象就不會害怕,一旦開始想象,就會墜入深淵?!?/br> 所謂術(shù)法的力量,都由心而起。心中無念即無所畏懼。 “你不怕她報復么?” “無所謂了?!卑酌糁欣^續(xù)往前走,頭頂日光有些慘淡,她閉了一下眼:“在那之前,她會先瘋掉的?!?/br> “為何?” “有別的術(shù)士介入了,不然她周圍不可能突然出現(xiàn)那么多的怨鬼。冤死的人被召集起來,會將她拖進生不如死的境地?!卑酌糁修D(zhuǎn)過頭,看了盧菡一眼:“你晚了一步,已經(jīng)有人恨她入骨,搶先下手了,且手段比你狠。一包毒藥了斷一生與生不如死的折磨,全然是兩個段數(shù)的事?!?/br> 盧菡明顯愣了一愣。 “既然這樣,你所有的委屈便也只剩下——讓那些人知道你其實是被她害死的?!卑酌糁胁患辈幻Φ卣f著,“而最終這個真相她自己會交代。被折磨到精神崩潰的時候,人都會坦白求助的?!?/br> 盧菡站在原地,沒有繼續(xù)往前走。白敏中便索性轉(zhuǎn)過身,望著她的身影站了半天:“很多事看穿就是這樣的,你想做的事情,其實老天已經(jīng)幫你做了了斷。” 盧菡沒有跟上來,白敏中繼續(xù)往前走,心里惦記的卻是另一回事。若算算時日,他們在豐澤養(yǎng)的那所謂秘密軍隊,也該有所動作了。京城會掀起什么風浪嗎?還有存在皇宮里的那幅署著盧菡名字的《東山》,要怎樣解決才完滿? 若是她前往京城的話,要怎樣開口與張諫之說,以及——盧菡必然也會跟去,畢竟,那皇宮里還住著讓她牽掛的人。 她邊想邊走,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路走到了東海碼頭,再往前便是官廠了。抬頭看看天色略估一下時辰,距離日落卻還早。她索性走到了官廠門口,門房的小吏探出頭來:“姑娘可有事?”他才剛問完,旁邊又探出個腦袋來,那人似乎是認出了白敏中:“喲,您是上回與張先生一道從海國回來的那姑娘罷?來找張先生?” 白敏中笑著點點頭:“張先生還在這兒嗎?” “在里頭呢?!蹦切±粽f完便跑出來,抓了抓腦袋說:“我領(lǐng)姑娘進去?” 白敏中道了聲謝,便跟著他往里走。她對官廠并不熟悉,一路走進去,頭頂高高的花架上已經(jīng)爬滿了新抽枝的藤條,將慘淡日光擋掉一大片。 小吏帶她到了拐角處,指了前邊第三間屋子道:“那間便是,我就不過去啦?!?/br> 白敏中點頭,待小吏走了,這才自己慢吞吞地沿著走廊往前走。官廠不是個熱鬧的地方,周圍靜得令人發(fā)慌。然她才剛走了兩步,便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張諫之屋內(nèi)出來,那人轉(zhuǎn)了身,白敏中亦是停住了步子。 明安啊。 明安快步朝她這邊走來,即將錯肩時,也不過略止步塞了一張紙給她,聲音低矮:“我得死在你前面,記住了么?” 說完他便快步走了,白敏中低頭將手心的紙展開來,那是一張符,畫法復雜。即便她不是很懂這些,卻也大概猜到明安的意思。她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將紙張疊好收進了袖袋中。 死生輪回是人間常事,有生無死才是長久的苦痛。這是能結(jié)束他漫無目的飄蕩多年的符,當下他交給白敏中,是已經(jīng)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了么? 白敏中駐足看了看庭院里生機勃勃的植株。這個春日里,生命在不斷萌發(fā),卻也有諸多人與事即將走向消亡。 她敲了張諫之的門,聽聞里面?zhèn)鱽響?yīng)允聲,這才輕輕將門推開,只探進去一個腦袋,待張諫之抬起頭來看到她,她這才綻出一個笑來,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將門給關(guān)上。 張諫之略是驚訝,卻淡笑道:“怎么想起到這兒來?” 白敏中拖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來,雙手支著下巴笑道:“從官廳出來逛了一圈想想還是過來了,實在不知道去哪里?!?/br> 張諫之笑了一下,合起桌上的賬簿,伸手揉了揉她腦袋:“餓了么?”他說著瞥到一旁沒有發(fā)完的點心,問她:“吃嗎?” 白敏中想起在車上面無表情吃掉的那盒甜膩點心,遂盯著那點心神色怨念地搖了搖頭。 “怎么這個樣子,被欺負了么?”張諫之順手捏了捏她的臉。 原本臉上還有些委屈的白敏中,回答這問題時眼眸里瞬時閃過一抹亮色:“誰敢欺負我我就把誰寫到冊子上,讓他們完蛋。” 雖是說玩笑話,但這般有底氣的樣子,卻也難得見。張諫之知道她為何忽然會變成這樣,沒有點破,只這樣多看了她一會兒。 之前小心翼翼怕做錯事的白敏中,之前一直對那個世界刻意保持距離的白敏中,之前受了委屈總是埋在心里的白敏中,這時候看起來——要厲害得多。 每個人皆有屬于自己固定生存方式,但長期的自我控制會消磨一個人的欲望與意志,“將死”這件事,就像一把鐵錘,擊碎了固有的常態(tài),讓蝶破繭而出,才有成長。 她之前對人世的所有懷疑,都可以得到答案,也會漸漸知道本我是什么樣的人,知道自己想要珍惜的是什么,以及最終會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繼續(xù)活下去。 這時候的幫扶對她反而適得其反。 他看著走了神,白敏中忽然站了起來,雙眸掃過他看上去不是那么溫暖卻又柔軟的唇,越過桌子俯身低首貼了上去,輕慢嘬吮他的唇瓣,又趁他輕啟唇時,小舌探進他口中,主動進犯。張諫之伸手輕托她下頜,以更有力量的方式深入糾纏她的唇舌。濕濡熱燙的接觸足以證明看起來嘴唇發(fā)涼是個錯覺。白敏中依舊學不會用鼻子吸氣,沒有堅持多一會兒骨頭都快發(fā)軟,雙臂幾乎都要撐不動,腦子暈暈地只想伸手去握住什么,待她抓住張諫之衣領(lǐng)時,屋外陡然響起了敲門聲。 幾乎是要嚇得趴在桌上,張諫之卻穩(wěn)穩(wěn)握住了她的肩,笑著蹭了蹭她鼻尖,站起來將她扶穩(wěn)了,面不改色道:“去屏風后等我一會兒?!?/br> 待白敏中避到屏風后,張諫之這才讓屋外的人進來。 白敏中背靠著屏風辨聽來者的聲音,居然是——蔡行青? 蔡行青是豐澤那支秘密軍隊的實際供給人,他此時來找張諫之,為的是這件事嗎? 她抬起微涼的手捂住自己還有些熱燙的臉,試圖冷靜下來,仔細聽兩人的交談。 只聽到蔡行青道:“老夫聽聞齊王殿下如今已在朝中秘密走動,當年一些忠心耿耿的老部下自不必說,便是以前不看好的齊王殿下的,如今也紛紛示意,若是那個人一死,必定擁立齊王殿下。老夫特來請教張先生,不知此事——到底有多真?” 張諫之卻不慌不忙地開口回他:“忽然倒戈的那些人,不是被利誘,便是被威逼。在此基礎(chǔ)上建立起來的忠誠,薄如蟬意。不妥當?shù)牡胤缴杏泻芏?,你要等的時機還沒有到?!?/br> 蔡行青嘆息撫須:“養(yǎng)兵千日就等一時,若總是耗著,老夫死也不會瞑目。實不相瞞,老夫身體已越發(fā)差了,已無甚可戀,只等此事有個了結(jié),取那皇帝狗頭?!?/br> ☆、82 張諫之聞言看了一眼對面的蔡行青,他的確滿臉倦色,眼底發(fā)青,也比往日要消瘦了不少。命不久矣?張諫之臉上瞧不出多余的表情:“你當真要孤注一擲么?” 蔡行青一臉訝異:“張先生難道不也是恨他入骨?這會又如何說出這等話來?” 張諫之臉色淡淡,沒有立即出聲回他。有些話在這地方不好說,與齊王合作相當于與虎謀皮,協(xié)助他達成所愿,最后一樣會被趕盡殺絕。蔡行青不過做了齊王的一把刀,到如今這境地,真是可惜。 張諫之不能將這話明說,遂只道:“恨他入骨是一回事,但貿(mào)然行刺又是另一回事,蔡老爺如此聰明,不會不明白。” 蔡行青在原地站了會兒,按住發(fā)白的胡須:“老夫已沒有時間可等,顧不得那么多了?!?/br> “蔡老爺——”張諫之動了一下手上的鎮(zhèn)紙:“想想家人罷。那些活著的人,才更值得珍惜,不是嗎?” 蔡行青按住胡須的手,微微一動。 “人不只為一口氣活著?!睆堉G之末了也不過送了這樣一句話給他。 蔡行青抿唇不語,脊背略彎,神情寡默地走了出去。 躲在屏風后的白敏中沒有立刻出來,腦海里一遍遍回想的是張諫之方才說的話。他有意阻止蔡行青的行動是放棄了復仇?當然不是……他大約只是不甘心對方就這樣被殺掉。對方如今深陷苦海,被諸多怨靈糾纏不休,導致機體與身心都不堪負荷,這生不如死的懲罰比直接殺了對方要狠得多。 但他讓蔡行青多想想活著的家人,大概……是發(fā)自真心的話罷。刺殺這等事,萬一敗露,那可是滅門的死罪,孤注一擲的蔡行青也不得不有所考量。 她正想得入神,張諫之已是走過來,隔著屏風道:“站著都能睡著么?” 白敏中連忙出來,張諫之伸了手給她:“走罷,帶你去吃飯?!?/br> 白敏中隨同張諫之上了馬車,又去城中某間不起眼的飯莊吃了飯,出來時外面天色將黑,馬車里光線黯淡。 白敏中許是白日里走了太多的路,低著頭捏發(fā)酸的小腿,張諫之俯身握住她的腿,將她鞋子脫了,腳抓過來搭在自己膝蓋上,低頭耐心地幫她揉腿。 白敏中靠著另一邊的車廂壁漸漸睡著了,張諫之便停了手里的動作,取過毯子替她蓋好,挑開車窗簾子朝外看了看。 他自袖袋中取出一封信來,那是隨同海國歸來的船隊送來的信,署名是理。 說自己在海國已將一些事情做了了結(jié),但噩夢卻還沒有結(jié)束。這是預期之外的結(jié)局,復仇看似結(jié)束之后,自己并沒有得到預料之中的平靜與解脫,反而是無休止的空茫與不知所措。 路走到了終點,再往前不是另一條路,而是深淵峭壁,是絕境的黑暗。何況這黑暗,是自己逼著自己走過去的。 孤注一擲,不在乎身邊的人,眼里只有那一個結(jié)果,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太遲。 他們這樣看得到另一個世界、又知道最終去向的人,不應(yīng)該做這樣偏執(zhí)的蠢事。 對于活人而言,最重要的很可能并不是復仇。 白敏中忽然醒了,默不做聲地看著黑暗中握著信紙閉目走神的張諫之。但張諫之卻忽然偏過頭看向她:“我們?nèi)ゾ┏橇T?!?/br> “誒?” “做一些了斷,然后——”他沒有說后半句話,但白敏中猜到那是他準備的退路。 “好的!”白敏中愉快地打斷了他。 “又不是特別好的事情,你這般高興么?”張諫之語氣有略微無奈的意思。 白敏中彎唇一笑,軟綿綿地貼過去,抱住他的手臂道:“去新的地方我就很高興?!?/br> ——*——*——*——*—— 由是還借住在張宅,故而諸葛康是第一個知道他們要去京城的人。小丫頭抓抓腦袋思索一番,末了一把抓住白敏中的胳膊:“白姑娘我愿意為你赴湯蹈火,我要跟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