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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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諫之將那只白薯拿起來,下意識地偏頭,似是要將白薯遞給誰,可發(fā)現(xiàn)身邊卻空空蕩蕩,半個人影也沒有。 他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之中,眼睫微微垂了下來。 坐在對面的明安忽地開口道:“舍不得那個丫頭么?帶著她未必是對她好。白子彥的孫女,無論如何都能活得好好的,不管在哪里?!?/br> ☆、【二二】 面對明安這一番話,張諫之卻并未言聲。他素來寡言,當下更不會例外。他喝了粥,卻將白薯留在了漆盤上,也未說再多的話,徑自卷著薄毯躺了下來。 屋外雨聲不停,他閉眼開始做夢。夢很長,場景轉(zhuǎn)換諸事錯綜,他遲遲沒能從這紛繁夢境中脫身,一直在出汗。 明安則起身燃了一支香,翻開一冊經(jīng)書閉眼默誦。 白敏中此時已抵達永安城,身上無多余的錢銀住店,只好尋了一處天棚,躲在底下避雨。這時節(jié)的雨冷到骨子里,棉衣潮潮的,讓人很是懷念去年冬天時客棧中的暖爐子。唔,還有熱乎乎的暖湯,以及香噴噴的烤白薯。 白敏中吸了吸鼻子,將書箱放在一旁,靠著身后的門板睡了。離奇的是,她竟夢到了張諫之,夢到初回見面時,張諫之一身灰舊袍子面容干凈地站在柜臺后,將算盤遞過去,只說了三句話——“會嗎?”“你試試看?!薄澳潜懔粝聛砹T?!?/br> 這樣三句話,引得白敏中以為他是在招賬房??珊髞硪参醋屗闾嗟馁~,讓她做的體力活倒是更多些。白敏中遂姑且以為,張諫之當時不過是為了看看她腦子好不好使。會打算盤且手腳很快不易出錯的家伙,應(yīng)當不會笨到哪里去。 這些事情,重新丟回夢境里,像是昨天發(fā)生的一般。睡夢里的白敏中忽地揚唇角笑了笑,似乎剛吃了一碗甜羹。然她這夢還未做完,身子忽地后仰,后腦勺頓時磕到了什么。 好像是身后的門突然被開了過來。 “我就說外頭有人你還不信!”女人的聲音。 “這種天氣只聽得到雨聲,哪還聽得到旁的動靜啊?!蹦腥舜蛄藗€哈欠,似乎還是很困。 “這人凍成這樣了,當真沒事么?” 一個女人俯身仔細打量她,白敏中迷迷糊糊睜開了眼。這是一間茶鋪,夫婦倆很早便打烊休息了,妻子半夜起來,鬼使神差地去開了窗,隱約看到天棚外似乎有個書箱,便喊醒丈夫去看。門一開,白敏中便徑直后倒,腦袋直接磕到了門板。 白敏中伸手揉了揉后腦勺,倏地坐了起來。 那女子瞧白敏中還像個孩子,又看旁邊一個偌大書箱,隱隱動了惻隱之心,便與男人商量讓她進屋避避雨。 白敏中不大想麻煩人家,說睡在門口已是不好意思,提了書箱就要走??赡桥右娝凭埽疑砩线B把傘也沒有,便越發(fā)覺得她可憐,徑自上樓抱了舊被褥下來,說:“沒有多余的房了,你就在樓底下打地鋪睡一晚,不論怎么說也比在外頭染了雨氣強,這天怪冷的?!?/br> 白敏中心道遇上了好人,遂點點頭躬身道了謝。那女子留了一盞燈給她,關(guān)好門便與男人一道上了樓。 白敏中聽到樓上房間扣鎖的聲音,她在原地站了會兒,末了找了一處空地,裹著舊被褥躺了下來。她后腦門隱隱作痛,屋外雨聲漸小,一盞昏黃的燈懶懶亮著,靜下心來聽,可以聽到屋中悉悉索索的聲音。 她剛閉上眼,忽聽得那悉悉索索的聲音更大了些。難道……是老鼠? 白敏中翻了個身,閉眼接著睡,她不怕老鼠。 然那聲音漸漸近了,便越發(fā)明顯起來。白敏中略是好奇地睜開了眼,只見那盞燈附近飄著一縷散魄,發(fā)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聽得不是很真切。 燈芯燃了會兒,由是未挑,光線便越發(fā)暗了下去。那縷散魄般的東西依舊在火光附近飄飄晃晃,發(fā)出了類似于“好冷啊……”的聲音。 白敏中陡然間坐了起來。 “好冷啊……” 聲音漸漸清晰了。 散魄也有獨立的意志嗎?會感知到冷暖嗎?好像不能罷,按說是不能的。 可這散魄竟能自己說話,且還會覺得天氣太冷。 白敏中見它冷得在飄搖,起身拿過小剪子,挑了挑燈芯,火苗晃了晃,屋內(nèi)陡然間更亮堂了些。 散魄靠得火苗更近,好像晃得不似之前那般厲害了,也沒有了聲音。 白敏中吸了吸鼻子,躺下來接著睡。也不知怎么的,自從順手幫過蔡瓊的忙,她后來覺著這樣的舉手之勞也算不得什么,好像也并不會對自己的人生造成多么不可挽回的損失。 人的想法,果然是會變的呢。 她迷迷糊糊將要睡著之際,那縷散魄卻飄至了她身旁,貼她很近,聲音低低矮矮:“很熟悉的氣味呢……” 白敏中頓覺一陣冷意。 那散魄靠她更近,好似取暖一般。白敏中不怎么睡得著,便坐了起來,嘆聲道:“你是誰?認識我嗎?” “不認識……”它的聲音依舊很低很弱,“可覺得,很熟悉……” “那你是誰……散魄一般都不會單獨出現(xiàn),你這樣子,很是奇怪?!?/br> “青竹……我好像叫青竹。” 白敏中在記憶中反復(fù)搜尋,確定自己并不認識一個叫青竹的人。唔,那就是不認識了,也許是認錯了氣味罷,一個散魄罷了,有意識已經(jīng)了不得,能辨識氣味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沒有當回事,只問:“你很冷么?” 它輕輕飄了飄:“是。” 白敏中側(cè)過身翻出書箱里的牛皮酒袋來,擰開喝了一小口,又倒了一些在地上,小聲道:“我聽說有些魂魄可以喝酒的,你要是冷,不妨……” “我不喝?!?/br> “哦。”白敏中將酒袋放回了書箱里,“你知道自己從哪里來的嗎?” “枉死城。” “怎么會只剩下這么一點點了呢?其他的魂魄去了哪里?” “不知道?!?/br> 唔,看起來它好像還沒有足夠強大的獨立意識,但是怎么這會兒看起來,似乎比剛才要……大一些了?也漸漸有了形狀呢。 白敏中發(fā)呆之余,它卻問道:“你也,很冷嗎?” “恩。” 白敏中應(yīng)了聲,心中想想又覺得滑稽,與一介散魄在這樣凄風苦雨的寒冬夜晚聊冷不冷,似乎有些沒事找事做的意思。 她及時打住了:“我睡了,明日一早還要趕路?!?/br> 那散魄卻未應(yīng)聲。 白敏中喝了酒心中舒坦些,卷著被子重新躺了下來。這一覺倒是睡得很沉,再也沒聽見奇奇怪怪的聲音,在夢鄉(xiāng)徜徉得很是自得。而那縷散魄卻并沒有離開,似是捕捉到了熟悉的氣味與溫度,于是靠她很近,很是舍不得離去。 ——*——*——*——*—— 第二日一早,白敏中是被下樓聲吵醒的。女主人已梳妝打扮好,瞧見剛醒的白敏中道:“睡得好嗎?” 白敏中趕緊爬起來,將被子疊好,躬身道了謝。 女主人淡笑笑:“你晚上說夢話嗎?我昨晚似乎隱隱聽到樓下有說話聲呢,是你說的夢話么?” 白敏中心道這女主人的耳朵當真很尖吶,忙打哈哈道:“可能是……行路太累了故而說夢話。” 女主人嘀咕道:“還是個孩子,怎會獨自出來呢,家里人可當真是放心得下啊。吃了早飯再走罷。” 白敏中十分識趣道:“不了不了,還著急趕路,昨晚多謝招待,來日定當答謝,不知您貴姓……” “哦,我夫家姓陳?!迸魅藢λ⑽⒁恍?,“你路上要當心?!?/br> 白敏中作別她出了門,冬日天亮得遲,屋外天還黑著,雨停了,路上有積水,有些店家已開了門,昏黃燈光間隔亮著,周遭很是安靜,像是行走于夢境。 她似是察覺到什么,陡然間轉(zhuǎn)過了身,卻見昨晚那縷散魄已有了人形的輪廓,雖只是輪廓,可與昨晚那樣子比……也長得太快了!想來不用過多久,便能瞧清楚它的臉了罷? 它的聲音也是更清晰起來:“你要去哪里?” “我、我去找人?!卑酌糁谢亓艘痪洌D(zhuǎn)回身低頭走得飛快。她可不想被散魄什么的跟上,有一個蔡瓊足夠了,再來一只她覺得有些吃不消。 然那散魄卻一直跟著她,就算跟丟了一條街,不出多一會兒,它又會循著氣味跟上來。 白敏中實在無法,見它沒有惡意,卻也只好任由其跟著,等遇上蔡瓊,讓他幫忙查一查罷。 而蔡瓊此時卻守在那雙峰山腳下的寺廟外等著,昨晚他將整座永安城都巡了個遍,卻不見張諫之,故而他認為那和尚一定將張先生帶到寺廟這種地方來了。 他守到清晨大亮,聽聞寺中鐘聲響起,未幾,便見明安帶著張諫之從寺中出來了。張先生看上去十分虛弱,臉色慘白眸光黯淡,似是大病剛愈的人。 蔡瓊一陣擔心,又怕被那和尚瞧見,便偷偷跟著。 張諫之卻已是看到了他,隨手丟下了一張字條,頭也沒回地繼續(xù)往前走了。蔡瓊本要繼續(xù)跟上去,張諫之卻背對著他抬手做了個“止”的動作,示意他不必再跟。 待他們走遠,蔡瓊瞧了瞧張諫之留下的那字條,咦?這分明是留給白敏中的啊。上頭只留寥寥數(shù)字——“一切安好,來年見。諫之。” 連留個字條都這么冷冰冰,張先生這性子??! 蔡瓊自詡是個聽話的下屬,既然張先生都說無礙勿擔心,那自然不必再跟著了。他正琢磨著如何將這字條帶回去給白敏中,忽地便聽到白敏中喊了他三聲。 白姑娘出事了嗎? 他一著急,悶頭一翻滾便順著氣味趕了過去??梢惨蛱?,他到時整個人都是倒著的,還沒瞧見白敏中的臉,陡然間便瞅見一張形似張諫之的臉。 蔡瓊自做鬼以來,頭一回被嚇得連魂都將散了! 張、張先生嗎? 見、見鬼了嗎? ☆、【二三】 白敏中輕拍了拍他,蔡瓊這才從倒立著的姿勢轉(zhuǎn)回來,裝模作樣地順了順心口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白敏中望著那只散魄與蔡瓊道:“你也覺得他像掌柜是么……” 蔡瓊猛點頭,迅速往后退了退,貼著白敏中耳朵小聲道:“它叫什么呀……白姑娘你怎么會遇上這種東西,好瘆人!” 白敏中又看看它,偏過頭與蔡瓊道:“它說……自己叫青竹?!?/br> “青、青竹?”蔡瓊陡然抓頭發(fā)干嚎:“怎么可能?!” 白敏中看著青竹,也未理睬蔡瓊的這般反應(yīng),小聲道:“難道青竹是掌柜的本名么?” 既然諫之是他后來改的名,那么先前自然是有本名的。張諫之魂魄不全,那這散魄難道是他落在枉死城的那一魄?可這也太離奇了,一介散魄怎會有自己意志呢,且還越來越清晰了! 蔡瓊好似想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與青竹道:“張先生……您還記得我么?” 青竹搖了搖頭。 蔡瓊頓時如釋重負,啊還好,果然不記得,看來也就是長成這樣嚇唬人嘛,沒什么可怕的。 可轉(zhuǎn)瞬青竹卻道:“你姓蔡么?” 蔡瓊嚇得倏地躲到白敏中身后,抓住了她背在身后的書箱,聲音微微抖著:“白、白姑娘啊……這太可怕了啊。散魄怎能有自己的想法呢?實在是有違天道的事情啊……將來會不會、遭報應(yīng)……” 白敏中沉默了會兒,卻道:“若要講有違天道,掌柜死而復(fù)生便已是違逆天道而行了。如今他的散魄也逃出來,罪行加了一樁,最后的果其實并無多大差別。怕的只是……”她看起來憂心忡忡的:“逃出來成為獨立的部分,在這陽間,就回不到主體身上去了,還不如……被封在枉死城?!?/br> 被封在那里,總有一日還可以取出來回歸原主,可當下這樣,倒當真不知怎么是好了。 她愣愣站在原地,望著面前比她高上一個頭的青竹,腦子里閃過的念頭一茬又一茬。 此時正是上午街上最忙的時候,旁人看來,白敏中像個傻子一般背著書箱站在路邊,偶爾對著空氣說話,實在是覺著奇怪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