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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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蒙,空氣中還泛著淡淡潮濕,一隊(duì)車隊(duì)緩慢行走在管道上,打頭的馬車悠悠搖晃。 顧平瀾打著哈欠坐在馬車邊上,抬手揉了揉眼睛。身上衣服的布料溫暖柔軟,淡青色的袖口繡了兩朵小花,那是今早臨行前三娘幫忙準(zhǔn)備的。想到此處,顧平瀾輕輕勾唇,抬頭看到身旁的小三子趕著馬車,馬兒噴出一個響鼻,長長的嘶鳴打破清早的寧靜。 終于前往榆城了,顧平瀾壓抑著心頭的激動,眼圈微微發(fā)紅。 前世,她沒能順利出垣州就被抓了回去。一年后,父親在邊境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大哥顧平睿率兩萬大軍與敵人激戰(zhàn)近七天,擊敗敵軍五萬,后追擊時卻突然在后山陷入重重包圍,生死不明。朝廷派武安侯沈杰帶兵支援,沈侯爺率兵十萬沐血奮戰(zhàn),終于打退西夏敵軍,但卻只帶回大哥的遺骸。此戰(zhàn)事持續(xù)一年,雙方損失慘烈,故西夏與東華簽訂三年和平條約,史稱“夏華盟約”;因主戰(zhàn)場在堯山,該戰(zhàn)役又被稱為“堯山之戰(zhàn)” 父親經(jīng)此一戰(zhàn),悲痛萬分,發(fā)誓此生不上戰(zhàn)場。又因武安侯收殮之恩,對其即為信賴,后漸漸將手中兵權(quán)移交武安侯,不問朝政。 如今一切都還有機(jī)會改變,堯山戰(zhàn)役才剛剛開始,結(jié)果如何未可知!顧平瀾吸了吸鼻子,看著遠(yuǎn)處朝霧中連綿起伏的山脈,太陽微微露頭,晨曦的光芒染遍大地。 父親,大哥!等我! “阮家丫頭,外面冷,進(jìn)來坐吧。” 胡先生溫和的聲音從馬車車廂傳來,顧平瀾抖了抖肩膀上的潮氣,掀開簾子走了進(jìn)去。 車廂里,胡先生靜坐在墊子上,手里拿著一本書,看到顧平瀾進(jìn)來,隨手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要走兩天呢,莫要著急?!?/br> 顧平瀾跪坐在一旁,起身坐直,低頭微微接過,小口小口地抿起來。 “丫頭,你爹爹到榆城做什么營生???”胡先生拎起茶壺,緩緩?fù)凶⑺?,狀似不?jīng)意地問道。 顧平瀾心中一凜,來了!這胡先生果然沒那么容易糊弄過去,也不知他是個什么來頭。 “是做木材的,堯山這邊盛產(chǎn)樺木,爹爹跟著東家來這邊收購。” “怪不得,看你言行舉止落落大方,想來家中也是有幾分富足的。” “富足談不上”,顧平瀾放下茶杯,抬頭靜靜地看著胡先生道:“只是爹爹從小教我要待人有禮,言談大方,切莫失了顏面?!?/br> 胡先生又倒了一杯茶,遞給顧平瀾,緩緩開口道:“原來家教有方,難怪有你這般聰慧的女兒,不僅能輕易詐出賊人的話,還細(xì)心提醒三娘帶面紗,謹(jǐn)防被那賊人記住樣貌,日后報復(fù)。” 見被戳破,顧平瀾也不心急,她微微一笑,伸手接過茶杯,“也不全是,雖是晚上,但在場官兵也不少。三娘生的如此嬌俏,被男子看到總是不好的?!闭f著,她揚(yáng)眉斜睨,“難道胡先生不這么認(rèn)為嗎?” 胡先生聽此話微微一愣,隨即低低笑了起來。 “小丫頭倒是鬼得很?!?/br> ***** 馬車就這么晃晃悠悠地走著,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突然“咣”地一聲停了下來。 顧平瀾正睡得香甜,車子這么一停,腦袋不受控制地慣性向前撞在了門框上,疼得她瞬間清醒過來。 車外傳來小三子的聲音:“胡先生,阮姑娘,到了?!?/br> 顧平瀾揉了揉被撞出的大包,迷迷糊糊地探出頭去,卻見馬車停在路邊,眼前是一個樸素的小院,隱隱火光從里面露出,院門口立著一塊招牌,天色太黑看不清字跡。 “這是什么地方啊?” “這是劉家莊棧,去榆城路上唯一能打尖兒的地方,咱們在這湊合一晚,明兒一早就到了?!?/br> 小三子給顧平瀾解釋著,轉(zhuǎn)頭看到小姑娘從車廂里露出來個腦袋,閃著兩個大眼睛,像是剛剛睡醒還有些迷糊,綁著發(fā)髻的布帶垂下來,微風(fēng)一吹輕輕拂打在臉上,顯得十分嬌憨可愛,不禁伸出一條胳膊作勢攙扶,一怒嘴說道:“下來吧,咱進(jìn)去吃飯去!” 此時顧平瀾已完全清醒過來,看著那條胳膊笑嘻嘻地說道:“三子哥小瞧我!我自己能跳下來!”,說著一步跨出,輕巧地從另一側(cè)跳落在地,轉(zhuǎn)頭得意地看了小三子一眼。 小三子哧哧地笑了一聲,抬手將胡先生扶下車來,轉(zhuǎn)身招呼伙計(jì)們安置車馬去了。 “哎喲這不是胡老板來了嗎!好久沒見您了!”聽到門口有動靜,店小二急急沖過來,看到胡先生露出笑容。 胡先生淡淡點(diǎn)頭,跨過門檻,帶著顧平瀾向正堂走去。 “還是老規(guī)矩,照顧好車馬”,他看了一眼顧平瀾,隨即加了句,“再多加一道甜食,小丫頭喜歡?!?/br> “哎喲真不巧,這……”,小二有些為難地?fù)狭藫项^,猶豫著回答:“今兒不巧了胡老板,剛來了幾位人……”他朝正堂角落處的一張桌子努了努嘴,說道:“那幾位占了南屋的幾間房,您看……” 顧平瀾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三四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圍在桌旁,正大口喝酒。 胡先生也看到了他們,微不可見皺了一下眉,隨后淡淡吩咐道:“那就隨便挑幾間房吧,干凈點(diǎn)就好?!?/br> 小二答應(yīng)著去了。顧平瀾跟著胡先生在桌子旁坐下,恰好正對著那桌漢子,隔著他們?nèi)淖赖木嚯x,將他們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坐在左邊的黑臉漢子此刻正粗魯?shù)乜兄恢粺u,中間的人抹著油嘴一臉滿足地剔牙,最右邊的瘦子一邊喝酒一邊罵罵咧咧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三人皆是灰衣短衫,風(fēng)塵仆仆,桌上放了個長布袋,看長度倒像是刀劍之類的兵刃。 江湖人士?可為何要將武器藏起來呢?顧平瀾暗自思忖著。 “胡老板,又去榆城收藥???”一矮胖男子拿著算盤走到他們桌邊,熱情地沖胡先生問到。 “是啊掌柜的,看您這兒人少了不少,怎么?聽說有戰(zhàn)事商都不來了?” 聽到“戰(zhàn)事”兩個字,顧平瀾漫不經(jīng)心地拿起茶杯,耳朵卻死死地豎了起來。 “哪有的事兒?。 ?,掌柜的哈哈一笑,“那顧老將軍在前面守著呢,西夏一只蚊子都飛不進(jìn)來,有將軍在,咱們榆城怕過誰!” “這樣啊,不是聽說戰(zhàn)事吃緊么?”胡先生眼里光芒一閃,看了眼顧平瀾,見她眨都不眨地盯著茶水,仿佛能看出朵花來。 “哪來的傳言??!”掌柜的仿佛嚇了一跳,驚詫地開口道:“也沒聽過有敗仗的消息啊,早些天啊,那顧小將軍還來過呢……” 話說一半,就見小三子帶著伙計(jì)們進(jìn)了門,一大群人黑壓壓地坐了一片,張羅著要吃飯,掌柜的趕緊應(yīng)和著轉(zhuǎn)身去了。 顧平瀾有點(diǎn)失望地嘆了口氣,有胡先生在,她也不好開口多問,只能恨恨地瞪了眼小三子——都怪你,早不進(jìn)來晚不進(jìn)來,偏偏趕在那句話的當(dāng)口。 小三子被莫名瞪了一眼,有點(diǎn)摸不著頭腦,還以為是顧平瀾等太久餓得著急了,便沖她安撫地笑道:“我不是故意耽擱時間的,只是那后院已經(jīng)被別人的貨堆滿了,我們找了好半天位置來著……” 別人的貨?顧平瀾下意識看了眼對面那桌的漢子,這幾個人怎么看也不像商啊…… 此時那桌漢子也吃得差不多了,開始漸漸喝起酒來,嗓門也越來越大。 喝著喝著,突然,那黑臉漢子一拍桌子,指著對面瘦子罵道:“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逛窯子,哥兒幾個早回去了!” 那瘦子呷了一口酒,臉漲通紅,昂著頭辯駁:“放你娘的屁!有本事你別進(jìn)去呀!” 黑臉漢子聽此話雙目一瞪,站起來抬手就要扇過去:“他爺爺?shù)摹?/br> “行了!”中間那人重重放下杯子,一把拉下黑臉漢子,粗聲道:“耽擱了一晚上,還是想想明天怎么和頭兒交待吧。喝完了趕緊睡覺,天不亮就帶著貨出發(fā),務(wù)必日出前趕到!” 黑臉漢子低低地罵了一句,像是十分懊惱般拿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又似不解氣地隨身掏出一片七角綠葉塞進(jìn)嘴里,大口嚼了幾下后吐在杯子里。 顧平瀾瞳孔一縮,突然呼吸有點(diǎn)急促。 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是麻葉! 一葉有數(shù)片葉瓣對稱,邊緣鋸齒狀,有麻醉解痛、止血化膿之功效,更可以讓人興奮、保持體力,一般用來搗汁化丸。像這般整片整片帶在身上,大口嚼服的,只有…… 西夏軍! 傳言麻葉服用過多,會致幻導(dǎo)致瘋癲,故禁止民間私自服用。但西夏軍為了保持戰(zhàn)力,很早就將麻葉作為軍需發(fā)配士兵,雖然這樣士兵會消耗身體,但對于戰(zhàn)事來說依然是一隊(duì)虎狼之師。 顧平瀾喝下一大口茶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沒錯,嚼食麻葉、武器隱藏、言行中有兵痞之氣,定是西夏士兵無疑……只是,在這邊防線以內(nèi)為何會出現(xiàn)敵軍?戰(zhàn)事并沒有打進(jìn)來啊……難道是細(xì)作?可是細(xì)作為何出現(xiàn)在這么個小村子呢……貨!他們在運(yùn)貨!西夏人在境內(nèi)運(yùn)什么貨呢…… 瞬間顧平瀾腦中閃過一萬種可能——囤積武器、販賣私鹽……無論哪一種都會對戰(zhàn)事造成難以估計(jì)的影響,定要跟上去看個究竟! “丫頭,怎么?飯菜不合胃口?” 顧平瀾抬頭,看到胡先生疑惑地望著她,她定了定神,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又瞥了眼對面那桌,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走了。 “不是不是……我有點(diǎn)不舒服……”顧平瀾輕輕蹙眉,“可能是馬車坐時間長了不透風(fēng),你們繼續(xù)吃吧,我先回房休息了?!?/br> 見胡先生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顧平瀾扶著額頭,面色蒼白地向門口走去。 身后,胡先生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窗外漆黑一片,所有人都已陷入沉睡,隔著一道門打鼾聲此起彼伏,偶爾能聽到村子里的狗吠。顧平瀾靜靜坐在床邊,眼神明亮。 是糧食和藥材,那幾個西夏人口中的“貨”,居然全都是生活補(bǔ)給。 這就奇怪了,雙方對陣,軍需補(bǔ)給再怎么運(yùn)送,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敵方身后……偌這批貨不是給西夏軍的,又會是給誰的呢……還是會有另外一種可能…… 不管如何,都有蹊蹺,自己既然遇到了,絕不能給父兄留下任何隱患! 窗外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后是車輪滾動的咯吱聲。顧平瀾默默聽了一會,突然站起身,理了理包袱,拉開房門閃身出去。 外面靜悄悄的,月亮掛在西邊。顧平瀾走出棧大門,蹲在地上仔細(xì)看了會車轍印,卻在順著車轍的前方,抬頭看到一雙靴子。 “小丫頭這是大晚上出門散心么?” 依舊溫和的聲音在此刻聽起來卻宛如炸雷。顧平瀾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果然看到了胡先生掛著淡笑的臉。這人實(shí)在是難糊弄,她在心里狠狠翻了個白眼。 “胡先生都能出來散步,我為何不能呢?” “伶牙俐齒”,胡先生搖了搖頭,“都這般了,不如說實(shí)話?!?/br> “您可以不信我,但我所說的一切,確實(shí)是實(shí)話?!鳖櫰綖憻o辜地眨眨眼,面不改色地答道。 出來找爹是真的,被惡仆劫持也是真的,姓“阮”算是從母姓也沒說不可以啊……家中木材生意……父兄保家衛(wèi)國,如松木守衛(wèi)大地一般守護(hù)領(lǐng)土,說是木材生意也不為過啊……至于其他小謊,顧大小姐直接在心里給無視了。 胡先生像是沒料到她臉皮這般厚,會明明白白地死不認(rèn)賬,噎了一下,深深嘆了口氣。 “不如就問你一件事,你究竟何人?” 空氣仿佛瞬間凝滯了,顧平瀾瞳孔一緊,直直與胡先生對視片刻,兩人目光接觸如火電般在空中噼啪作響。 半晌,顧平瀾緩緩開口,聲音堅(jiān)定,似飽含深意。 “東華人” 聽此回答,胡先生沉默了,眼中不知名的情緒一閃而過,隨即看著她緩緩笑道:“好一個東華人?!?/br> “罷了罷了,瞧你身子虛弱的,坐個馬車都會不舒服,我一個開藥鋪的也沒什么可送你的”,胡先生從身后拿出一個包裹和一個小藥瓶,遞給顧平瀾,一字一頓地說道:“拿去補(bǔ)補(bǔ)身子吧。” 見他不再追究,顧平瀾稍稍松了口氣,接過包裹,摸上去yingying扁扁的。她拿起藥瓶,拔掉塞子,一股清涼之氣撲面而來。 顧平瀾的手抖了抖,低頭蓋上塞子,看不清表情。 突然,她身體站直,一下子昂起頭,直視胡先生的雙眼,用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態(tài)度朗聲說道:“三娘和胡先生對我有大恩,他日若有緣再見,我定會報答,此為諾?!?/br> “行了行了,丫頭先照顧好自己吧,我回去睡覺了。”胡先生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轉(zhuǎn)身消失在黑夜中。 顧平瀾怔怔看了他離去的方向半晌,又低頭瞅了瞅手里的藥瓶。味道清涼,略有辛辣,是上好的金創(chuàng)藥。 她將藥瓶收好,打開包裹,里面是一把短匕首。顧平瀾臉上露出了重生后第一個真心的笑容,隨即順著車轍印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