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嘎嘣、嘎嘣、嘎嘣…… 付跡莫在這種無限循環(huán)的嘎嘣聲下悠悠轉醒,屋里昏黃一片顯然仍在夜中,回想起昏迷的前一秒,她側頭向發(fā)聲地看去,這里仍是秦予霄的房間,只見一個龐然大物正坐在不遠處翹著二郎腿嗑瓜子,擋住了窗外一大片月光,地上的瓜子皮琳瑯滿目不知道磕了多久才有如此之多。 付跡莫眨眨眼睛,看清了那個龐然大物,顯然是許久不見的冤家陳雄。 “陳……陳雄?” 陳雄聞言嗑瓜子的動作一頓向她瞧了過來,一派輕松道:“付大少醒了?沒死就好了,我好和將軍交差?!?/br> 付跡莫腦子還有些不清醒,聽他說“將軍”,她揉了揉額角坐起身:“秦予霄呢?你怎么在這里?” 陳雄繼續(xù)悠閑的嗑瓜子:“走了啊,走了好幾天,別問我他去哪了,我也不知道,自打將軍回京,他一直留我在這里看著你,上次那個小□給你下藥,還是我提醒的你呢~”說完翹了翹腿又道:“不用謝了,我不稀罕?!?/br> 付跡莫額角一抽下了床,身上沒有太酸痛的感覺也沒什么異樣,想來方才昏倒并未影響到她。 她向陳雄走了過去:“秦予霄讓你看著我?” 陳雄把身上的瓜子皮抖弄下去,嘴邊叼著個瓜子得瑟道:“叫我保護你來著,不過我看你也不需要我,那小白臉不是把你保護的挺滋潤嗎?沒想到你還真是個娘們,怪不得將軍對你不一樣,不過依我看不是什么好娘們,也不知道將軍看上你哪了?嘎嘣!”說完要咬開了嘴里叼著的瓜子,把瓜子皮吐了出去,正好吐到付跡莫的袍子上。 付跡莫低頭看了看腳邊的瓜子皮,臉色有些難堪。 不知道是陳雄腦子壞了,還是秦予霄腦子壞了,以她和陳雄之前的交情,陳雄保護她?不殺了她就不錯了吧? 陳雄見她沒還嘴,似是很得意,又雜耍似得往扔進嘴里一顆瓜子:“別不愛聽啊~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我家將軍嗎?自將軍走了你就和那個小白臉形影不離,卿卿我我,哪還我把將軍放在心里?”說著,陳雄嘆了口氣替秦予霄叫屈:“真替將軍不值,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你的邪術了!我將這些如實稟告給將軍,他竟然沒棄你!你上次暈過去,將軍收到飛鴿傳書就甩下大隊人馬自個先趕了過來見你,那天他回來我明明看他臉色不好,以為終于要熬出頭了,他卻又走了還讓我留下來繼續(xù)看著你,真不知道為了什么!” 付跡莫也想知道是為什么!是誰不行?偏偏是陳雄! “我與秦予霄的事,似乎輪不到陳雄壯士品頭論足,你若不愿徑自離去便是,反正我也不需要你。” 陳雄眉頭一橫,拍桌站了起來:“你以為我樂意??!”他說著扯開了自己胸前的衣服,黑黝黝的胸膛上有一條長長的傷疤,從顏色看像是不久前才形成的:“我為了留在將軍身邊生生挨了這一刀!險些把命丟了!若不是為了表忠心,你以為我會留在這里保護你?沒結果了你就不錯了!” 付跡莫將視線從他的傷口處移開,淡然道:“秦予霄何時回來?” “我哪知道?!标愋鬯剖潜凰恋搅送葱奶帲夹囊话櫼黄ü勺嘶厝?,他若是知道還用在這里等? “你找將軍什么事?他若回來了我替你轉達便是,雖然我不待見你,但你好歹是將軍的人,將軍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必,只要秦予霄回來,你讓他去見我即可?!备钝E莫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眸,轉身向門口走去,近日來越加消瘦的身影此刻看起來弱不禁風,搖搖晃晃似乎風一吹便能倒了。 陳雄摸了摸鼻子,看她這樣子有幾分不落忍,他雖然不待見付跡莫,但她這幾個月來的不快活他也是看在眼里的,眼瞅著好好的一個公子哥越來越萎靡,且她又一直都和那個小白臉保持著些距離,想來心里也是念著將軍的。 他在她身后喊道:“將軍回來我會讓他去見你的,我陳雄說到做到!” 付跡莫腳步一頓,微微側過頭,笑道:“多謝。” * 眼見腹中的孩子要四個月了,隆起的肚子已經不好藏了,好在的是付跡莫身體漸漸好了起來,不再像之前那么虛弱,少受了些苦,但她卻不能再出院子,也不許旁人探望,每日在這阻隔起的一方天地里轉悠,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其間,付跡莫見了陳雄幾面,但仍舊沒有秦予霄的消息,飛鴿傳書也沒有任何回信,就連陳雄都懷疑秦予霄是不是借機甩了他,離開長萊不再也回來了。 付跡莫一手捧著書本念,一手摸著隆起的小腹,四個月正是胎教開始的時候,即便心里煩躁付跡莫還是耐著性子讀書做胎教,這腹中的孩子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 卞賦之在她身旁擇草藥,時不時抬頭看她一眼,如今的付跡莫好似磨去了曾經的棱角,整個人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曾經英氣的容貌也有了細微的變化,似乎真的溫柔了很多,像個慈愛的母親。 屋中很靜,因而外面漸進的腳步聲格外明顯,付跡莫放下書本向門口看去,不過多時那腳步聲便停在了門口,門被推開果然是她爹。 付跡莫叫了一聲“爹”,便繼續(xù)捧起書看。 卞賦之起身替付老爺搬了椅子,付老爺擺擺手,直截了當?shù)溃骸班l(xiāng)下的宅子已經布置好了,你們收拾行李明日啟程,到鄉(xiāng)下去養(yǎng)胎吧?!?/br> 付跡莫這才真的放下書,抬頭道:“什么?” “我捉摸著你在家里終歸是不方便,不如去鄉(xiāng)下養(yǎng)胎,還能自在些,等孩子生了,做完月子再回來,讓賦之和臻兒照顧著你,你覺著呢?” 她爹雖是在問她,但這事在她爹心里基本定下來了,不過是來知會她一聲。付跡莫想了想,離開付家便自由多了,到時候與秦予霄離開也更簡單,但就是不知道秦予霄何時能回來。 “哪個鄉(xiāng)下?” “樂水縣陳家村,我去看過了,那里雖比不得長萊繁榮,倒也不是個窮村子,人杰地靈,山清水秀,適合養(yǎng)胎,必要的東西我會定期派人送過去,你就過去吧?!?/br> 卞賦之也從旁道:“這樣挺好的,跡莫平日里只在這個小院子中轉悠也舒服,能出去住,自在些,再好不過了?!?/br> 付跡又捧起了書,道:“那就這樣吧?!?/br> * “離開?!”葉臻驚叫一聲,又趕忙捂上嘴,壓低聲音道:“你準我離開了?” 付跡莫躺在搖椅上,舒服的摸著肚子:“是,你趁此機會和你的小和尚離開吧,等我生了孩子你對付家也就沒用了,說你死了便是。” 葉臻有些不敢相信,蹲到她身邊道:“那你萬一生了女兒呢?” 付跡莫勾唇一笑:“我只生兒子?!?/br> 葉臻聞言便了然了,子承母業(yè)嘛,就算生了女兒也像付跡莫一樣就行了:“可……”葉臻還是有些遲疑:“你爹能放我走嗎?萬一你爹希望你再生一個呢?” “這你就不用管了,到時候你早就遠走高飛了,出了長曲府,你還怕我爹能逮著你嗎?” 葉臻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她似是還在糾結什么,過了會兒喃喃道:“只是……我不知道他要不要我,他若是不要我,我離開付家又有什么用?還不如留在你身邊混吃等死?!?/br> 付跡莫抬抬眼皮,慵懶道:“你今夜去問他,他若和你走,明日半路上你們尋了機會就走,若是不和你走,你再做決定?!?/br> 葉臻琢磨半響,琢磨著這恐怕是最后的機會了,便狠心點點頭:“那我今夜去!只是盤龍寺太遠,我怕明早趕不回來。”說著憂心忡忡的皺起眉頭。 付跡莫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葉臻:“你拿著這封書信去找隔壁烏來街那戶人家,他叫陳雄,是我的親信,讓他帶你去便可。” 葉臻拿著信熱淚盈眶,湊上去給了付跡莫一個熱吻:“相公!你太善解人意了!” 付跡莫瞇著眼睛摸了摸葉臻的頭,很謙虛的說:“舉手之勞。” 如此一來,陳雄就知道她要去哪了,秦予霄回來便也會知道了。 * 轉日,趁著夜色還深,街上人少,付老爺便驅車送付跡莫等人出府,鄉(xiāng)下的宅院本就是備好的,行李便也不多,只是帶了些藥材和路上的吃食就上路了。 送出了城門付老爺便不送了,囑咐道:“路上不必著急,凡事小心為妙,我派兩個護衛(wèi)送你們一程,到了樂水縣有個居來客棧,那里有人接應你們,跡莫到時候別忘了換上女裝,那人不認識你們,讓賦之扮作你就可以了?!?/br> 三人點頭應下,付老爺又囑咐道:“到了地方別忘了送個書信回來。” 付跡莫坐在馬車中,點了點頭,凝視了他一會兒,眼中似是有某些激蕩的情緒。 “爹,珍重?!币徽Z落下付跡莫放下了簾子。 她聽到她爹似是嘆了口氣,道:“啟程吧。” 馬車晃晃悠悠駛離,付跡莫又撩開簾子,長萊的城門越來越遠,城門下送別的人也越來越遠,今日走出這里,也許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猜下章是啥? 81從此不再分開相愛的天和地 第七十九章 行到日頭西斜已經出了長曲府的管轄,兩個護衛(wèi)送到此便打道回府,卞賦之接替了趕馬車的差事。 到了卞賦之手中,馬車不再像之前一般趕的疾速,此時晃晃悠悠不緊不慢,卞賦之在車廂外道:“前面不遠應該會有客棧,我們休息一夜明日再繼續(xù)趕路,跡莫你把女裝換上吧?!?/br> 窩在軟墊里昏昏欲睡的付跡莫回了一聲,抬手指了指包袱,葉臻便找出女裝替她換上,平時噪舌的葉臻這一路上都不言不語的,此時又如此乖巧,讓付跡莫格外的不適應。 “那和尚不愿意和你走?” 葉臻解著付跡莫發(fā)帶的手一頓,嘆息道:“他什么也沒說,大概是不愿意吧,就這樣吧,我和他沒緣分。”說完翻出木梳給付跡莫梳頭發(fā),一下一下心不在焉的,扯痛了付跡莫好幾次,付跡莫也沒好意思說她。 等付跡莫頭發(fā)梳好了,馬車也停了,只聽外面的卞賦之道:“下車吧,到客棧了?!?/br> 身形比較利落的葉臻先下了馬車,然后伸手去扶付跡莫,付跡莫剛要搭上她的手,誰知她卻像受了什么驚嚇似的把手垂了下去,幸好另一邊還有卞賦之護著她,她才得以安全落地,不然非要被葉臻害得狠摔一跤。 “葉臻!你要害死我?。 ?/br> 葉臻充耳不聞,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左前方,她唇瓣抖了抖,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凄厲”的喊了一聲:“死禿驢?。?!”然后風一般掠過付跡莫和卞賦之向左前方跑了過去。 付跡莫順著葉臻跑過去的方向看,只見一個包著頭巾的清俊男子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馬站在那里,葉臻撲過去就給人家來了個熊抱,那男子差點一屁股坐地上,不過他緊緊握住了韁繩得以平安無事,然后一只手抱住了葉臻穩(wěn)住了兩個人的身形,臉上是淺淺的笑意。 好一朵紅杏出墻的大戲??! 付跡莫瞇眼仔細瞧了瞧那人,貌似真的是盤龍寺的那個和尚,估摸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 一旁的卞賦之攬住她的肩,帶著些詢問的語氣道:“跡莫,這……” 付跡莫看著遠處相擁的兩個人笑了笑:“過去看看,道個別,我答應了葉臻讓她趁此機會離開付家的束縛?!?/br> 卞賦之看著她,最終沒說話,同她一起走了過去。 兩人走過去,葉臻還賴在和尚懷里不出來,那和尚看到他們兩人愣了愣,似乎認出了付跡莫,面上的神色不自然了起來,用本來握著韁繩的手做了個單手立掌的手勢:“阿彌陀佛?!?/br> 付跡莫撲哧一笑:“和尚,你如今是還俗了吧?” 那和尚手一僵收了回去,有些拘謹?shù)溃骸笆?,但還是有些不習慣,公……夫人叫我俗家名字長生便可?!毕氡匾膊涣晳T情敵突然變成女人,長生差點又叫成了“公子”。 長生?果然是很“俗”家的名字…… 付跡莫拍了拍葉臻的肩,很沒節(jié)cao的對長生道:“長生,過往不究,葉臻就交給你了,你好好干!” 和尚畢竟是和尚,沒聽懂付跡莫最后那句話的意思,長生愣了愣神,純潔的回道:“我會好好干的,不會讓葉臻今后跟著我受苦?!?/br> 葉臻從長生懷里出來,扭頭對付跡莫怒目圓瞪,護犢子道:“付跡莫!別欺負我們家禿驢純潔!” 就連卞賦之都明白了付跡莫的意思,不好意思的清咳了一聲,扥了扥付跡莫的衣服示意她小心胎教,純潔的小和尚仍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付跡莫哈哈一笑,挺了挺自己隆起的肚子:“請不要對孕婦大呼小叫?!?/br> 最終,葉臻拿了自己的行李和從付跡莫這里敲詐的一大筆嫁妝,與她的小和尚雙宿雙飛去了。 付跡莫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目送一同離去的兩個人,兩人相偎相依、形影不分,當真是親密的像一個人。 最幸福的事,莫過于相愛的兩個人就在彼此身邊吧! 感嘆之余,付跡莫小小的失落的一下,可惜她孩子的爹不知道在哪里呢。 “跡莫,我們進去吧?!北遒x之的手摟過付跡莫的腰,將她擁進客棧,他現(xiàn)在對于和她的身體接觸已經習慣到不能再習慣了,再也不會像從前那般躲避和拒絕,反而會如現(xiàn)在這般自然而然。 付跡莫本不覺得累,躺在床上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腰酸背痛,當即“哼唧”了兩聲。 卞賦之正歸置從馬車上拿下來的貴重東西,聽到聲音替她斟了杯溫水遞過去:“明日我們請個專門的車夫趕車,到了地方再請個丫鬟,你身邊總要有個女子貼身照顧才是。”說著在她喝水的時候替她揉了揉腰。 總被他揉來揉去付跡莫還是不自在,找個丫鬟這個提議真是好極了。 付跡莫將他手推開:“我餓了,你去樓下要點吃的吧。” 即便出門在外,卞賦之也沒將就,借了廚房給付跡莫做菜吃,付跡莫吃著他做的菜心里實在不是滋味,懷孕十個月她要欠卞賦之多少人情?終究,是她之前把自己想的太冷血了,以為自己被他照顧十個月是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心里會有多別扭。 吃過飯,付跡莫實在于心不忍讓他替她洗洗擦擦,自個收拾了一下便躺床上挺尸了,付跡莫本是個睡覺不安分的人,懷了孕就只能直挺挺的仰躺著,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卞賦之洗漱完躺到她身邊,照理替她診了脈,在她肚子上摸了摸,付跡莫不自在的扭了扭腰,突然感覺肚子里翻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