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付跡莫轉(zhuǎn)身回自己的院子,心中卻已不似這夜色一般安靜了,此時的付家對于她既熟悉又陌生,她在這里生活的十八年,竟忽然覺得這里陌生了。 腦中是她在這里生活的種種,她爹一直像這世間最普通的爹一樣,對她有期望、有責備、當然也少不了對她的關(guān)愛,雖然一直以來傳宗接代似乎是她最大的責任和枷鎖,但她爹從未過分的苛求過她,她也從未想過去真的去逆反,直到秦予霄出現(xiàn),她和他爹的矛盾才逐漸的放大了,使得她發(fā)現(xiàn)了她人生之中不對的那一處…… 一人從夜色中來,提著藥箱步履沉重,他并未戴面具,臉上的疲憊一覽無遺,他的瞳色和發(fā)色一向是吸人眼球的地方,以至于讓人忽略了他五官其他的地方,如此看來…… 付跡莫頓住腳步,揚聲道:“這大半夜的,表哥去哪里看診了?” 卞賦之這才注意到了付跡莫,匆匆向她走了過來:“你怎么還沒休息?”他說著上下打量她:“是不是不舒服了要找我?你哪里不舒服?”他說著便要拉過她的手腕診脈。 付跡莫向后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手,環(huán)胸道:“誰說我找你了,我不過是出來逛恰巧遇到你而已,表哥這是從哪里回來?。俊彼f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卞賦之有些躊躇,猶豫一會兒道:“我去了付跡莞那里,她崴傷了腳?!?/br> 付跡莫聞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表哥真是費心了,我最近還在煩心跡莞的婚事,表哥如此關(guān)心她,不如將跡莞許配給表哥如何?其實這事我也不是想了一天兩天了?!?/br> 卞賦之聞言這才知道付跡莞為何忽然反常了,恐怕是付跡莫替她張羅了婚事,早在很久以前付跡莫就以為他與付跡莞之前不清白,如今這么說完全在預料之內(nèi):“跡莫,我與跡莞之間沒有私情?!?/br> 付跡莫撲哧一笑,滿不在意的聳聳肩:“你和跡莞有沒有私情與我何干?我和你的關(guān)系,不過是懷個孩子,再保這孩子平安降生而已,除此之外還有什么關(guān)系嗎?我覺得跡莞與你十分相配,你不如就娶了她吧?!彼f完一笑,似乎是真心如此希望的。 卞賦之看著她的笑容卻萬分的難受,她仍舊沒有原諒他,才會用言語來傷害她自己。曾經(jīng),她對他那般的執(zhí)著和喜愛,也不愿用強求身體的方式來獲取愛情,無非是對感情純粹的渴望,如今他們?nèi)耘f走到了這一步,那份純粹再也沒有了,她便不愿再相信他。 卞賦之暗自吸了口氣,說道“我不會娶她的,也不會娶別人,無論你信不信,此生我就只有你?!边@樣的話他以為他此生都不會有說出口的機會。 “只有我?”付跡莫歪頭看他,似乎在看什么笑話,她向他一步步走進:“為什么?莫不是……表哥有不得已的原因才非我不可,不是只有我,而是只能有我?又或許是……在付家你不能娶付跡莞,只能娶我?”她一雙眼睛定定的看著他,像是在篤定什么。 卞賦之神色一慌,不知道付跡莫究竟知道了什么,否則也不會這樣質(zhì)問他。 付跡莫注意到他驚慌的神色,心口一沉,像是被什么壓得喘過氣來,卞賦之是多么內(nèi)斂的人,怎會讓驚慌泄露出來,這樣無非就是默認了。 原來……除了她這個當事人,旁人都早已知道了真相。 付跡莫深吸了口氣,將心中的情緒壓了下去,她粲然一笑:“表哥,你不用懼怕我爹的,你若是想娶跡莞,我替你去說便是,沒準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身孕,我都有了身孕,他還管你做什么,你想娶誰便娶誰?!?/br> 她話鋒忽的一轉(zhuǎn),卞賦之有些未反應(yīng)過來,她以為他是被她爹逼迫的嗎?并未發(fā)現(xiàn)其他? 他遲疑道:“我不是懼怕老爺……” 付跡莫忽的感覺腹中一痛,皺了皺眉頭,暗自握緊雙拳:“我乏了,回去睡了,你隨便怎么樣吧?!闭f完她快步轉(zhuǎn)身,悄悄撫上了自己的肚子。 卞賦之在身后看著她急匆匆離去的背影,腳步很快卻有些不易察覺的慌亂,她越來越讓他捉摸不透了…… 要進門的付跡莫忽的身子一歪,扶倒在門框上,卞賦之這才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扔下藥箱迅速跑了過去:“跡莫!” 付跡莫五指收緊,扶在肚子上,臉剎那間就慘白了起來,她咬牙道:“我的肚子……” 卞賦之看到她慘白的臉,心臟慌亂的跳動起來,趕忙抱起她跑進了自己的院落。 付跡莫的脈象十分古怪,有些近似于喜脈,但喜脈在懷孕第四十天的時候才能診出來,而付跡莫現(xiàn)在就有了如此明顯的反映,十之八九是真的有了。 她的五指攥的緊緊地,另一只手緊緊捂著自己的肚子,額頭和鼻尖上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細汗,眉心緊皺,十分痛苦。她的身體還未調(diào)養(yǎng)好就經(jīng)歷了房事,如今出現(xiàn)這個狀況卞賦之也是措手不及,畢竟她這樣的例子少之又少,連借鑒的機會都沒有。 他輕擦她額上的細汗:“你等等,我去給你煎藥。” 他迅速的抓藥、煎藥、再將藥倒換涼,給付跡莫喂了下去,腦中迅速的過著學過的醫(yī)理,若是這藥沒用,他只能給付跡莫換一個方子了,喂給孕婦的藥十分棘手,半分都不得錯,換個方子何嘗容易。 好在付跡莫喝下去以后沒多久真的緩了過來,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卞賦之松了口氣,但想到她方才的樣子又多了些愧疚。 緩過來的付跡莫見他用愧疚的神色看著她,心中滋味也不好受:“我是不是懷孕了?” 卞賦之點點頭:“這藥是保胎的,既然有用,十之八九是懷孕了……你身子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付跡莫搖了搖頭,從她身體這些日子明顯的變化,她也知道十之八九是有了,方才的難受會不會是因為她白日里和秦予霄的魚水之歡?看來以后真的要節(jié)制了。 卞賦之見她摸著自己的肚子不說話,心中有些不忍:“普通的孕婦頭三個月也不好受,你體質(zhì)特殊一些,反應(yīng)便明顯一些,無事的,你會平安的?!?/br> 付跡莫抬眸對上他的眼睛,他眼中是對她的關(guān)切和擔憂,若他知道這孩子不是他的,他還會關(guān)心她、擔憂她嗎? 付跡莫對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也不必愧疚,這個孩子是我自愿的,無論他是誰的,我都該遭受這一切,就算有命懷上,無命生下來,也不是你的責任,你只要盡力的保他平安便好了?!?/br> 卞賦之握住她放在床邊的手,付跡莫手指一僵也沒有抽回來,他道:“不要這么說,我不僅會保他平安,也會保你平安的?!?/br> 付跡莫不敢再看他通透的眸子,怕把自己的情緒泄露出去,她垂下眼簾,淡淡道:“若這孩子不是你的,你還會這么說嗎?” 卞賦之沉默了一會兒,認真道:“會的,即便這孩子不是我的?!彼D了頓又道:“以前是我虧欠你,我本就該還你?!?/br> 付跡莫摸了摸自己仍舊平坦的肚子,道:“這孩子是你的,從今以后,我和你誰也不欠誰,你不用再對我愧疚了?!?/br> 即便卞賦之這么說,她也不能冒險,這個孩子在出生之前必須是卞賦之的。 * 清晨迷迷糊糊間,付跡莫聽到了她爹的聲音:“她以后會總這樣嗎?” 卞賦之的聲音道:“我不知道……女子懷孕本就是件危險的事情,跡莫又不比尋常,她的胎不好?!?/br> 她爹喝道:“不好保也要保住了!我知道你不喜歡跡莫,但她肚子的骨rou可是你的!這孩子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了!” 孩子?她爹心中果然只有孩子……付跡莫睜開眼睛,無力的扯了扯嘴角。 卞賦之壓低聲音道:“老爺,您小聲些,跡莫還在睡覺。不用您說我也會盡力的,我沒有不喜歡跡莫,我會盡力保他們母子平安的?!?/br> 付跡莫從床上坐了起來,床帳外的兩個人這才消了聲,付老爺將床帳撩起來,坐到了床邊,那張她十分熟悉的臉有些慌張有些關(guān)切:“醒了?還有哪里不舒服?” 付跡莫坐起身,淡淡一笑:“爹,這回你開心了吧,付家后繼有人了?!?/br> 付老爺展顏一笑,替她拉了拉被子,蓋住她的肚子:“爹自然高興了,你好好休養(yǎng)身子,把孩子平安生下來,以后你就住在賦之的院子里吧,他也好照顧你。” 付跡莫搖了搖頭:“不住這,不習慣,睡不踏實?!?/br> 付老爺責備的看她一眼,擅作主張道:“那就讓賦之住到你的院子里,你看你這身子已是不比從前,自然要小心在意著,就這么定了,今日就讓他搬過去,連帶把那些草藥也一并搬過去。” 她爹的決定是任何人不得忤逆的,付跡莫已經(jīng)沒有心思再和她爹斗法了,開玩笑般道:“爹,我是你親生的嗎?” 付老爺神色一僵,拍案道:“說什么混蛋話呢!你不是我親生的誰是我親生的!” 付跡莫沒心沒肺一笑:“那你還說卞賦之不喜歡我,我就這么不招人待見嗎?他不喜歡我,我這肚子里的孩子他爹是誰?” 付老爺面色一窘,道:“我這不是以為嗎!誰知道你們兩個怎么回事!一個嚷嚷著要換人,另一個什么也不說,我哪知道你們都是怎么想的!” 付跡莫嘖嘖幾聲:“就算你把我當兒子養(yǎng),也不能不許我和自個男人小打小鬧???” 付老爺雖面上繃著臉,見兩人似是真的好上了,便也松了口氣,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道:“如今孩子已經(jīng)有了,你們也算是夫妻了,雖然不能辦嫁娶之禮,但祖宗總是要拜的,挑個日子拜祖宗,拜過祖宗就算拜堂了,你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以后不要總吵吵鬧鬧不讓人省心?!?/br> 付跡莫聞言心口一滯,這怎么可以!她的孩子是秦予霄的,將來要在一起的也是秦予霄,又怎么能和卞賦之拜堂呢? “等孩子生了以后再說吧,我現(xiàn)在不想折騰?!?/br> 付老爺狐疑的打量她一眼:“拜個祖宗而已,有什么折騰的?” 付跡莫反口道:“反正是早晚的事有什么可急的?” 眼見付老爺又要急,卞賦之從旁勸道:“聽跡莫的吧,反正是早晚的事情,她現(xiàn)在少動氣的好。” 付跡莫示威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付老爺看了看她的肚子,吞下了這口氣,皺眉道:“那就以后再說,以后不要出去瞎鬧騰了,好好在家呆著?!闭f完付老爺起身離開了。 付跡莫也松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瓦旅游回來了,曬成了非洲人。。。。。。 72彪悍不需要語言 第七十章 卞賦之將付老爺送出去后再進屋,付跡莫仍保持原本的姿勢躺著,她雙目微閉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閉目養(yǎng)神,他早晨煎的藥這會兒已經(jīng)溫了,正是可以入口的時候,他坐到床邊輕喚了一聲:“跡莫?!?/br> 付跡莫沒有回聲,也沒睜眼,似是睡著了的樣子,他又喚了一聲,她還是沒反應(yīng),卞賦之又不敢吵醒她,便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關(guān)于那晚的事情他始終回憶不起來,只記得自己似乎對她說了很多話,然后確實動情了…… 可他真的做了嗎?他不記得,但清晨起身后的酸痛,確實讓他有種做過了的錯覺,尤其床上凌亂不堪,那暗紅的血漬生生將他眼睛刺痛。 付跡莫的身子他最了解,雖然并未調(diào)養(yǎng)好,但受孕已經(jīng)可以了,如果那天他真的做了,現(xiàn)如今懷孕也沒什么不可能的,如此,她腹中的孩子真的如她所說,是他的? 卞賦之的目光不禁落到了她的腹部,那里被被子遮擋,仍舊十分平坦,看不出有一個小生命正在里面孕育,他心中有種奇異的感覺,驅(qū)使他去摸那里。 他的手輕微的顫抖,小心翼翼的碰了付跡莫的肚子一下,見她沒有反應(yīng)才將手掌覆上去,她腹部溫熱,他閉上眼睛認真的感受,心中那種奇異的感覺似乎化作了什么軟綿的東西,讓他心中柔軟起了,溫熱溫熱的。 “你自己是大夫你不知道嗎?孩子這個時候是沒有反應(yīng)的。” 付跡莫突如其來的話語嚇的他一驚,她不知道什么時候睜開了眼睛,正好笑的看著他。卞賦之匆忙收了手,像是被她發(fā)現(xiàn)了他難為情的一面一般雙頰紅了起來,眼睛躲躲閃閃不敢看她:“我……” 付跡莫呵呵一笑:“你想摸就摸便是,反正是你的孩子,不用這樣偷偷摸摸的。不過你現(xiàn)在摸,真的摸不出什么,有動靜也是我肚子餓了。” 他知道,他只是突然想摸一摸而已…… 卞賦之有些窘迫道:“你餓了嗎?我去給你端早飯?!?/br> 付跡莫“嗯”了一聲,拉起被子背身躺在床上。 卞賦之看了她一會兒站起身,臨出門又囑咐道:“你先不要睡著了,吃過東西再睡。” 付跡莫悶著聲音回道:“知道了?!北遒x之這才開門出去。 “哐?!?/br> 門被關(guān)上了,付跡莫睜開了眼睛,摸上自己的腹部,卞賦之似乎對這個孩子很期待?他這是相信了這個孩子是他的了嗎? 他如此輕易的相信了這個孩子是他的,讓付跡莫有種憋悶的喘不過氣的感覺,她寧愿他始終懷疑這個孩子,也不愿他像剛才那樣,露出那樣的神情…… 她曾愛他那么多年,愛而不得,受盡煎熬,不甘是有的,也曾幻想過有朝一日,她尋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讓他也嘗嘗愛而不得的滋味,可現(xiàn)如今她并不覺得揚眉吐氣,虧欠一個人遠比得不到一個人要難受。 * 六皇子與九王爺將要啟程,付跡莫以為他們置備禮物為名出了付家,偷偷摸摸去了折沖府,秦予霄說不去找她,還真不去找她了,可她卻格外的想念他。 她一如既往不受任何阻攔進入了折沖府,里面卻是如火如荼的景象,大批士兵正在搬運東西,就連陳雄也沒纏在秦予霄身旁,和這些士兵熱火朝天的干活,遠遠看到了她還是一副好心情的樣子,眉毛都沒皺一下。 付跡莫走過去道:“你們在做什么?” 陳雄放下手中的東西,眉飛色舞道:“將軍要回京了!我們當然是在收拾東西了!怎么?付公子不是將軍的好兄弟,這都不知道?”說完,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看著她。 秦予霄要回京?!為何沒和她說? 付跡莫饒過陳雄向秦予霄所住的方向徑直走了過去,陳雄也沒追她,仍舊興致高昂的和那些士兵忙活著,付跡莫走到秦予霄院前,問門口把手的士兵:“秦都尉在哪里?” 秦予霄為人冷漠,偏對付跡莫過于特殊,折沖府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能認出她來,士兵回道:“都尉就在院中呢?!比缓筇嫠蜷_了院門。 秦予霄的院子只有兩人在門外把手,里面是沒有伺候的人,她徑直走到門前,推門進去,果然見秦予霄獨自一個人坐在書桌前寫著什么東西,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冷峻的神情,讓他整個人散發(fā)著不一樣的魅力。 秦予霄聞聲抬起頭來,眉頭還是皺著的,似乎要發(fā)火,但看到付跡莫雙眸一亮放下毛筆起身迎了過來:“跡莫?你怎么來了?” 付跡莫隨手將門關(guān)上,蹙眉道:“你要回京?” 秦予霄腳步頓了一下,閃過些許的不自然,隨之笑答:“恩,有些事情要回京一趟,正好護送六皇子和九王爺回京,不過多久就會回來的?!?/br> 付跡莫雖對秦予霄的說辭有些許的狐疑,但聽說他不過多久就會回來,便不自覺地松了口氣:“你什么時候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