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他忘了在這個世界,他也是實體。 李則安生命里最后一場噩夢,原來是他。 他的離去和死亡。 李則安雖然接住了他,但肌rou僵硬,無法發(fā)力。 他支撐不住譚既來的重量,兩個人都無力地跌倒在地,靠著車門癱坐。 路邊開始有人駐足,好奇地圍著他們仨。 “孟桐,”李則安舌頭僵硬,伸手去抓孟桐的衣袖,眼睛也快睜不開了,努力清晰吐字,“針劑……” 手足無措的孟桐猛的想起來自己帶了針劑。 他從口袋里掏出注射針和密封的針劑,拼命鎮(zhèn)定但是仍舊全程顫抖地把藥劑吸入針筒。 李則安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譚既來抱到孟桐旁邊,喃喃:“快救他……” 譚既來靠在李則安胸口,對著他導師搖頭說:“不……”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完成準備工作地孟桐,不帶半分猶豫地推開他,然后拉開了李則安的袖子。 尖銳的針頭鉆入李則安手臂的肌理,瞬間完成了注射。 譚既來松懈下來。 對,沒錯,就是這樣…… 李則安眼睜睜地看到針刺入自己的手臂,還想要推開孟桐的手。 他動作的第一下,手在半空中失力墜落。 而等他攢了攢力氣,再次抬起來成功推開孟桐的手時,針筒里的藥劑早已全部消失。 他身上的紅潮開始變淡。 幾秒鐘后他陡然恢復呼吸,抑制不住地大口喘息。 他在恢復力氣的下一刻捏著孟桐的手腕,把針管舉在眼前,還在奢望能有一點殘存的藥劑。 然而沒有。 李則安心臟狂墜,周身如浸冰河。 他甩開孟桐的手腕,五官扭曲:“你——” 孟桐手里的針筒掉在瀝青地面,發(fā)出清脆地“當當”聲。 譚既來循聲看過去,捂著越來越悶的胸口,慢慢倒下。 孟桐感受到李則安懷里那個人的目光望過來,立馬站起身,別過頭去。 他不敢看譚既來。 周圍車來車往,川流不息。 孟桐麻木地想,他這算不算殺人? 他明明是個醫(yī)生…… 卻親手把自己的學生推向死亡…… 李則安還很虛弱。 他咬著牙扶著警車站起身,努力打橫抱起譚既來,卻發(fā)現(xiàn)他整個身體已經非常僵硬。 譚既來半睜著眼睛,眼角結膜開始變成赤紅色。 他張著嘴好像是想呼吸,又好像是想說什么。 但是由于舌頭僵硬,最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譚既來,”李則安試了好幾次,好容易拉開車門,手忙腳亂地把譚既來塞進去,胡亂地哄,“你別怕,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醫(yī)院?!?/br> 在他關車門的時候,孟桐忽然出手搶下他的鑰匙,按了鎖車鍵。 下一秒,孟桐把車鑰匙往路中間一丟,一輛越野車駛過,無情地把鑰匙碾碎。 李則安都懵了。 孟桐按住他的肩:“帶槍了嗎?” 李則安還沒反應過來:“你說什么?” 孟桐低下頭。 片刻,很遠處的人都聽到了一聲怒吼:“我cao·你媽——” 李則安一拳把孟桐打翻,然后又去狂拉車門。 車門被鎖住,他驚恐地看著靠在副駕奄奄一息譚既來輕輕抬起眼皮,在僵化的最大程度里,沖著他扯了個笑。 那一瞬間天旋地轉。 那一瞬間心如刀絞。 李則安痛到了極點。 他感覺自己快暈倒了。 他強撐著最后的神經,一拳又一拳打在車玻璃邊緣處,想要把車里的小人救出來。 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氣,如果是普通的玻璃,肯定就碎了。 可惜這是經過加固的警車,不要說拳頭,子彈都打不穿。 他逐漸意識到他沒辦法救出他,在手骨碎裂的聲音當中痛苦地一遍遍嘶喊:“譚既來——” 他們離得那么近,他就在他眼前。 一門之隔,可他無論如何都抱不到他。 無能為力。 譚既來渾身上下哪里都疼。 他骨頭疼,肌rou疼,腦子疼,內臟也被什么東西攪得生疼。 他在徹骨的劇痛中抽搐,聽到有人在大聲呼喊他的名字。 車內是相對密閉的空間,車外的聲音傳到車里,“嗡嗡”地像是加了一層濾鏡,既真切,又遙遠。 他努力轉了轉僵硬的眼珠,找到聲音的方向,看到血模糊了平滑的玻璃,模糊了李則安的皮rou,模糊到他快看不清車外人的模樣。 他還看見李則安的手指扭曲,發(fā)瘋地摳著玻璃,好像凡人的骨血真的能夠穿透堅硬牢固的警車一樣。 真傻。 “則安你冷靜一點!” 孟桐看著眼前血rou模糊觸目驚心的場面,撲過去拉住李則安的手臂。 他想說針劑只有一支,譚既來一定會變成僵尸。 他又怕“僵尸”之類的言詞嚇到周圍的圍觀群眾,因此糾結半天結結巴巴,不知道該說什么。 李則安聽到孟桐的聲音,瞬間滿眼猩紅,渾身發(fā)抖,喃喃道:“你把他一個人鎖在了車里……” 讓他一個人,在狹小·逼仄的空間,面對死亡,等待尸變…… 孟桐對著他快瘋掉的眼神,硬著頭皮說:“是,不然呢?由著你把他帶去醫(yī)院?你明知他會變成什么,你和我都見過那種場面,你把他帶去人流量那么大的醫(yī)院,是怕他屠殺起來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