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恐怕這位杜小姐,是一直裝神弄鬼過來的,也不知唬了多少人。雖然冰雪聰明,無奈命運不濟,到頭來還是替他人做嫁衣,才輾轉(zhuǎn)淪落到這不毛之地來?!?/br> 現(xiàn)狀牌:正位的國王,正位的魔術(shù)師。 “杜小姐雖來幽冥街只短短三日,大抵也該知道一文不名者在這里靠什么撈錢,一是到西街頭的賭坊碰運氣,二是為娼,三是賣孩子。你們連住旅館的錢都沒有,得窩在這兒,顯然手頭緊得可以,賭坊的運氣應(yīng)該也碰過了……”說到這里,若望瞟了扎rou一眼,接著道,“為娼,好似姿色也不太夠,只能裝神弄鬼?;H肆??!?/br> 這一句將杜春曉說得無地自容。 “所以只有賣孩子了?!?/br> 若望邊講邊揭開對應(yīng)牌:正位的倒吊男。 “賣孩子,得挑那小的,容易帶走的。于是你們暗中算計好了,先用菜包子引大家過來給你們‘驗貨’,你們挑中了西滿,隨后半夜用吃的東西把他騙出來,可惜西滿劇烈反抗,你們一不小心把他弄死了。事后為了掩蓋罪行,便按照之前了解到的情況,把他的死偽裝成與瑪?shù)軄喴粯?,掏空眼球,扎上草繩,掛在鐘樓上嚇唬我們。何況,你又了解天主教門徒的故事,知道西滿的結(jié)局是被砍頭,所以做出如此殘忍的舉動。嘖嘖嘖……” 他輕輕搖頭,身后的少年也跟著露出凄楚的表情,夏冰發(fā)覺這位被頑癥染成通體雪白的病人,竟具備控制他人意志的力量。 環(huán)境牌:正位的節(jié)制。 “杜小姐原本以為拿我們提早知道西滿死亡的事情要挾,便可以再騙一個出來,卻忘記了神父大人和天主對我們的庇佑。我相信您下一步便是要蠱惑大家替您去偷神父大人的錢,好助你們離開此地,對不對?”他說話滴水不漏,語氣平和,像是預(yù)先演練過千百遍了。 態(tài)度牌:正位的力量。 “我始終相信撒旦的力量是有限的,它靠汲取人內(nèi)心的貪欲才能存活。唯有耶穌的力量才是無限的,因為每個人都有贖罪的本能。所以……”若望刻意停頓了一秒,空氣隨之也凝固了一秒,“現(xiàn)在三位必須贖罪!” 話畢,其他九位少年突然高喊“贖罪”,聲音尖細而響亮,此起彼伏,似要將杜春曉他們的耳膜震破。 “贖罪!” “贖罪!” “贖罪!” “贖罪……” 他們慢慢向三人靠近,眼神虔誠而無辜,仿佛已忘記先前被饑餓纏身的痛苦,他們高抬兩手,紛紛觸摸“罪人”的頭頂,杜春曉和夏冰不由往后退去,扎rou眼睛瞪得大大的,驚道:“這……他們這是要干什么?” “恐怕他們要咬咱們了,用食我血、啖我rou的方式替咱們向天主祈求寬恕?!?/br> 杜春曉一面往后躲,一面將夏冰推到前頭擋駕。 “什么?!”扎rou直覺一陣刺痛,垂頭竟發(fā)現(xiàn)祿茂抓起他的手背緊緊咬住,他下意識地掙扎,兩排牙齒卻透過紗布愈扣愈緊,于是他只能用力敲擊祿茂的頭頂,將他擊開。隨后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他們,怎么也不信這些孩子瞬間變成了“食人妖怪”,然而看他們空洞憤怒的眼神,還是有些后怕,“贖罪”聲鉆進他的意志里,化作蜂鳥在腦中胡沖亂撞…… 突然,鐘聲貫穿禮拜堂,少年們紛紛轉(zhuǎn)頭望向右側(cè)那扇通天落地的彩色玻璃大窗,透過那里可隱約望見鐘樓。誰在敲鐘?若望對行動最靈活的阿耳斐抬了抬下巴,他即刻跑出去了,不消一刻又跑回來,眼神清亮,語氣平和:“是神父。” “嗯。”若望面上浮過一絲悲涼,對杜春曉道:“請你們馬上離開教堂,否則的話還會有更多不幸。復(fù)仇的火種將在這里的每一位兄弟心中長大,怒焰將毀滅一切。不想被燒死,就快走。” 杜春曉沉吟片刻,抬頭對夏冰道:“我們走吧?!?/br> ※※※ 教堂大門推開時,那吊橋卻并未降下,三人站在鴻溝前面面相覷,風中每一顆雪粒砸在緊繃的面孔上都是疼的,扎rou驚魂未定地捂住手背,道:“難不成……要把咱們丟溝里去?” “未必?!倍糯簳园櫰鹈碱^,從夏冰的籃子里拿出一個蔥油餅來,邊吃邊道,“興許是那孩子不想讓咱們走?!?/br> “那為什么要誣陷我們殺人?”夏冰見她吃得滿嘴流油,竟也有些餓了。 “這孩子不見得是真把咱們當成殺人犯,只是用這種方式轉(zhuǎn)移咱們的注意力,他們背地里也不知干了些什么不消停的事。”她雖是鎖了眉的,卻顯得極高興,仿佛撿到了什么寶物。 “jiejie,你手里那副牌,可有算錯的時候?”扎rou忽然問道。 “有,時常蒙錯?!?/br> “蒙錯了怎么辦?圓得回來嗎?” “算對了,人家自然奉你為神,什么都講了。算錯了,他會自動告訴你哪里錯了,你又多打聽到幾樁隱私,也沒有什么不好?!?/br> 她正奇怪扎rou緣何問這樣的話,卻見阿耳斐走出來,細皮白rou的一張臉顯得極無辜,像是剛剛意欲吮血啖rou的窮兇極惡均是一場空夢,他仍是金玉其外的妙人兒,骨架玲瓏且靈秀逼人的田玉生,被莊士頓拎出來博取信徒同情的一張王牌。 田玉生姿態(tài)安靜而匆忙,嘴里呼出的白氣使得他略有了些仙姿,他只說:“吊橋的滑輪有些損壞,勞煩你們等一等,很快就好?!?/br> “不急?!痹鷕ou笑道,“你們?nèi)粢粫r半會兒修不好,咱們少不得還得打擾一夜?!?/br> “那個女人呢?”阿耳斐抬眼胡亂掃了一下,表情又緊張起來。 “誰?”杜春曉明知故問。 “不會說話的那一位?!?/br> 沒錯,阿巴已不見蹤影。 “這個我們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那女人有點兒……”扎rou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自己腦瓜子上繞了幾圈。 阿耳斐嘴角突然浮起一絲冷笑,似是看穿了這其中的把戲,淡然道:“沒關(guān)系,你們先走,那女人找到以后,我們會送她出來?!?/br> 話畢,只聽得“吱呀”一聲,門外吊橋隨之落下,代替了一切堅決果斷的送客儀式,三人只得悻悻然走出圣瑪麗教堂。 去哪里?如何逃出幽冥街,逃出遜克縣?這是三個人目前最心焦的難題。夏冰有些木然地問道:“如今要去哪里?還有阿巴又在哪里?” “還不是為了咱們能逃命,暫時把阿巴安插在教堂里頭,來個里應(yīng)外合,把那些天殺的小祖宗一個個捆出來賣掉!”杜春曉語氣兇巴巴的,灌了許多的怒氣。 夏冰自然知道她的心思??v橫江湖十多年,她一把塔羅牌騙過太多人,如今被一個毛頭少年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令她顏面盡失,確是窩火。這大抵亦是她肯心甘情愿離開圣瑪麗教堂的原因,敗將最怕待在傷心地,時不時觸痛自己。然而天寒地凍,眼看快要入夜,捉襟見肘、無家可歸的三個人,去哪里都是死路。想到這一層,他又有些怨她不夠死皮賴臉。 “那……咱們今晚去哪里落腳?”扎rou很不識相地將他們心中的憂患挑明。 杜春曉瞪了他一眼,罵道:“去哪里我們暫且不知,怎么你一個整天靠卷東西走人為生的騙子,也不知么?” 扎rou見杜春曉對他如此不屑,仿佛也動了氣,紅著臉道:“好!我自然知道該去哪里過夜,你們?nèi)羰歉胰ィ愀易?!?/br> 話音落地,抬腿便走,也不管那兩個人是否跟上,只他心里明白,他們也唯有跟著他了。